27

“現在還不清楚。”開口的時候,他的眉心微蹙。

“老板,問題是不是很嚴重?你是不是很擔心?” 溫煦小心翼翼地問

聞言,花鑫促狹地看着溫煦:“想什麽呢?這點兒事查清就好,擔心什麽?”

“那要是查不清呢?”

是啊,如果查不清怎麽辦?

花鑫的笑僵硬了一下,眼睛裏閃很難過一絲悲傷,很快就被掩飾了過去。溫煦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眼神,心裏倏然一緊。

不知道,老板會說什麽。總覺得不大想聽。

“小溫煦,你要清楚,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謎團都有答案的。”本是一句有些無奈的話,花鑫的聲音卻是很溫柔很溫柔。

被這溫柔的聲音蠱惑了,溫煦不再深問下去而換了話題:“廖文文,你們倆的談話我聽見了,你覺得她說了實話嗎?”

汽車緩緩駛入機動車道,花鑫回道:“她說得都是實話。但是,跟錢毅一樣,在實話裏隐藏了一些信息。”

廖文文對花鑫說:他們太貪心

“‘他們’自然指的是楊俊和程雙林。”

“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這兩個字,把楊俊和程雙林推的很遠。拉開了距離,撇清了關系,就像是暗示,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花鑫說完,溫煦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怎麽被你一說,感覺真的就不一樣了呢?”

遣詞用字其實是很微妙的。就像某人常說:我們如何如何。這說明某人與“們”的關系很好;也有人說我跟他們如何如何,這樣的用詞會傳達給聽者一種訊息:我是我,他們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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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我跟他們。

兩個字的差別,關系卻差之千裏。

“所以?你聽出什麽來了?”溫煦問道。

“廖文文很矛盾。一方面她還在為楊俊和程雙林的事難過悲傷甚至是氣憤,另一方面她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他們。你說是不是很矛盾?”

花鑫只是吐了口氣,沒有想聽溫煦的意見,話鋒一轉:“我們已經知道楊俊是為了給錢文東頂罪才會坐牢,出獄後,發現廖文文和程雙林有了關系,錢文東暗中搞毀了他們的公司,楊俊出于報複偷了錢毅的貨。接下來,我們要搞清楚的是之後的發展。”

“大部分資料都在家呢,要不先回家?”

花鑫想了想:“給小七打電話,讓他到家裏去。”

接過花鑫遞來的手機,溫煦在電話簿裏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小七。花鑫想起,溫煦還不知道小七叫什麽名字。

“他叫海牙。大海的‘海’,牙齒的‘牙’。”

——

一小時後回到家。小七到的早,估計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他們下車,先跟溫煦打了招呼,溫煦回應着,順便跑上去開門。

花鑫走在後面,告訴溫煦:“你去房間把所有資料都準備好,拿到我書房去。”

溫煦一路跑着進了屋裏,花鑫卻攔住了小七。

“去查一下市局刑警隊隊長,杜忠波。”花鑫說道。

小七感到意外,因為他知道,花鑫一向對警察沒什麽興趣:“跟你們查的案子有關?”

“他對溫煦起疑了。”花鑫說。

“溫煦那個老實孩子,能有什麽值得警察懷疑的?”如果有問題,你還會招他做助手?

花鑫哼笑了一聲:“溫煦老實?你智商下線了?當初,是誰讓時間軸警鈴大作?是誰吓的總部那群黑螞蟻如臨大敵?”

小七拍了拍額頭:“我怎麽把這事忘了。”

話雖這麽說,但是溫煦在小七眼中就是個既聰明又乖巧的老實孩子。

花鑫只好直言:“杜忠波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跟他閑聊,只為了最後問一個問題。這種人不得不防。查一查也算是有備無患吧。”

小七回頭看了眼入室門:“看樣子,你是不打算留我吃中飯了?”

“離吃中飯早着呢。“

“花老板,十二點了,哪裏早?”

花鑫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等會兒讓溫煦給你做。”

小七好像終于達到了目的,不顧花鑫,自顧自地朝着屋子走去。

這會兒溫煦已經将所有資料準備妥當。花鑫言而有信,朝着樓上喊着:“溫煦,給小七煮碗方便面。”

“你虧心不虧心啊!”小七怒道!

最後,溫煦做了很多三明治和蔬菜沙拉,趁着花鑫和小七說話的功夫又榨了一大壺的果汁。

上到二樓書房,推開門剛好聽見小七在說時間錯位的問題。

“法醫應該不會出錯,奇怪了,到底哪裏有問題呢?”

溫煦說道:“先吃點東西吧,都快一點了。”

小七看到食物,眼睛頓時亮了!整個托盤都被他拿起,放在小茶幾上,溫煦也沒在意,光顧着分析案子了。

“老板,我是認為,死亡時間對不上,就等于咱們關注的重點不對。”

“說仔細些。”花鑫一邊翻看資料,一邊說。

“屍檢報告上說程雙林的死亡時間是淩晨一點,楊俊的死亡時間淩晨兩點,相差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裏,活着的楊俊都幹了什麽?抱着程雙林的屍體哭?”

花鑫笑了:“你之前是怎麽想的?兇器完全刺入程雙林胸口,只留刀柄,說明楊俊那一刀非常用力,殺意明顯。如此一來,還算得上是誤殺嗎?你還想過,就算倆人發生口角,動了刀就是有了殺意,這樣怎麽算誤殺?兩條線索都說明楊俊不是誤殺了程雙林,他怎麽會抱着程雙林的屍體哭一小時?”

這個……

溫煦走到花鑫面前,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很嚴肅地說:“但是,你當時反駁我了。你說,為了天下蒼生不想殺,也要殺。雖然他倆跟蒼生沒有半毛線的關系。”

放下手裏的筆,花鑫好整以暇地面對溫煦,臉上帶着一點意義不明的笑意:“溫煦,你是不是還忽略了某個人?”

溫煦眼睛一亮:“錢毅!”

孺子可教。

“楊俊偷了錢毅的貨,錢毅為此殺了光頭。他連個撬門的都殺,當然不會放過楊俊,所以……老板,我可不可以做一個大膽的假設?”

“有多大膽?”

“錢毅利用楊俊引來了程雙林,并殺了他嫁禍給楊俊。楊俊一來因為誤信了錢毅害死程雙林愧疚,二來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清楚,所以跳樓自殺了。”

這個,算是相當大膽了吧?

可是,證據呢?不說證據,恐怕連根據都沒有。

溫煦往前蹭了蹭,睜大了眼睛瞧着花鑫。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坦誠堅定自若。整個人都因為這雙眼睛而變得明亮起來。

花鑫發現,溫煦一旦沒有了壓在心上的瑣事,就會變得積極又開朗,還有幾分可愛。

溫煦說:“楊俊偷了錢毅的東西,不管他有沒有告訴程雙林,錢毅發現東西是楊俊偷的,肯定要找他,找不到就會去找程雙林,因為他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麽,楊俊偷來的那些東西,會不會給程雙林保管了?如果是你偷了東西交給我保管,我肯定帶着東西跑得遠遠的。”

花鑫哼哼笑道:“你換個人偷東西。”

“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溫煦真是非常認真地說,“如果程雙林帶着東西藏起來了,只要東西找不到,錢毅就不可能殺了他們。可是呢,錢毅抓住楊俊了,使了什麽法子,讓他把藏起來的程雙林叫到工地去見面,結果卻被錢毅抓個正着。于是……”

“停。”花鑫制止了溫煦的再分析,“你說得這些從邏輯上分析,是沒錯的。但是,你沒證據。想要說服我,就拿出确鑿的證據。”

“你都沒聽我把話說完啊。”

“花老板,你是應該聽溫煦說下去。”

“吃你的東西吧!”花鑫斥了小七一句,又問溫煦,“我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麽。錢毅利用楊俊引出了程雙林,拿回自己的東西,殺人滅口,并将殺害程雙林的罪名嫁禍給楊俊,楊俊在雙重打擊下不堪重荷,跳樓自殺。所以,廖文文就開始預謀為楊、程二人報仇。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啊。”

不是?花鑫皺起了眉頭。

小七又拿起一個三明治:“你看,溫煦還有話要說。”

“Shot up!”

溫煦坐直了腰板,據理力争,“出事的那天晚上,廖文文報了警,她怎麽知道楊、程倆人出事了?又是怎麽知道在工地呢?還有一點,我們回到工地那一次,我看到廖文文手裏拿這個東西,警察就是根據那個東西确認了楊、程二人的具體位置。換句話說,廖文文通過那個東西确定了人在哪裏,随後報警。但是這裏面有一個疑點。”

溫煦的這番話越聽越有趣,花鑫挑挑眉:“說說看,什麽疑點。”

“我算過時間。案件資料裏記錄了廖文文的具體報警時間,2013年12月12日01:05。這個時候,程雙林已經死了。如果廖文文手裏的東西很靈,為什麽報警時間那麽晚?”

花鑫苦惱地揉揉眉心,看起來真的是很無奈:“所以說啊,一定要多讀書。你這麽講,估計只有我能聽明白。”

溫煦愠怒道:“你夠了啊,這一上午你笑話我兩次了!”

花鑫一副無辜模樣:“說實話也不行?你看你,講了半天,把重點講得亂七八糟的。”

“你不是聽明白了嗎!”

“但是,很繞腦子啊。”

“所以?”

“還是要多讀書。”

“不說了!”溫煦臉通紅通紅的,轉身就要走。

花鑫笑得爽朗,抓住溫煦的胳膊,往回拉:“開玩笑呢,生什麽氣啊。繼續說繼續說。”

溫煦被他按着坐在沙發上,怎麽看都覺得老板那一臉的笑都是不好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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