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忘形

雲思靈被佟皓飛拉到西園的亭子裏時，看見一桌子菜，有點不悅地問道：“喂，你說帶我玩兒，就玩兒這個？”

佟皓飛故作可憐地說：“人家還沒吃飯呢，你總不忍心讓我餓着肚子陪你玩兒吧？還有，我是有名字的，為什麽你每次都‘喂、喂’地叫我呢？”“那我叫你什麽？”“比如‘飛’？”每次聽見她在夢裏喊‘飛’時，他多希望那是在喊他啊。可是雲思靈醒着的時候，從沒喊過‘飛’，每次叫他，都是‘喂’，或者有話直說。

聽到佟皓飛讓她喊他‘飛’，雲思靈的臉上攏上一層淡淡哀愁，她想她的俞飛了。每次看見雲思靈這樣的表情，佟皓飛都會一陣陣心痛。他模糊地感覺到，這樣的她，是在思念一個人。他有些後悔，為什麽非要讓她叫他‘飛’呢？可是與她有關的人裏，他沒有查到叫‘飛’的人，除了自己。

兩個人的心情瞬間低落，一個為了遠在另一時空的人，一個為了眼前人。佟皓飛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好不容易騙她出來陪他喝酒，本可以快樂地渡過一個晚上，現在卻壓抑得難受。

佟皓飛想打破這樣的氣氛，倒了兩杯酒，遞給雲思靈一杯，自己那杯擡手就幹了。雲思靈似乎還沉浸在回憶裏，接過酒，鬼使神差地嘬了一大口。

一點沒意外，不會喝酒的她頓時嗆得直咳嗽。佟皓飛趕緊過來幫她輕捶後背，拿起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她，總算把她的咳嗽壓下去了。

酒入喉嚨火辣辣的感覺，雲思靈嗆出了眼淚，卻忍不住又倒了一杯，幹了。佟皓飛攔着不讓她喝，她卻笑了：“你就讓我喝吧，一醉解千愁。能給我吹首曲子聽麽？”

佟皓飛從身後抽出玉蕭，曲調悠揚而起。

第二天早晨，雲思靈醒來時覺得頭很疼。她記得自己和佟皓飛在亭子裏喝酒，而現在是躺在……床上。等等，床上？怎麽回事？頭真的好痛，想不起來了。怎麽身體也酸痛，腿和胳膊都擡不起來了。感覺不對勁，猛然睜開眼，發現身邊有人。

佟皓飛正躺在她的身邊，緊緊地摟着她，腿也壓在她的腿上。還好，衣服都還穿得好好的。雲思靈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千多遍：明知自己不會喝酒，怎麽還喝那麽多呢？真是笨啊！

歪頭看了一眼佟皓飛，還睡着，似乎做了什麽美夢，表情裏帶着微微的笑意。

輕輕地拿開他的手臂，再輕輕地掙脫出他的魔腿，悄悄地爬出被窩，蹑手蹑腳地爬着繞過他，慢慢地下床，拎起鞋子就要逃走。“你去哪兒，這是你的房間。”身後響起一個戲谑的聲音。

雲思靈滿頭黑線地回過身，佟皓飛已經坐在床邊了。感覺到血往上湧，氣也不打一處來，摔掉鞋子，指着他的鼻子問道：“你為什麽灌醉我，還敢進我的房間，上我的床！”這就是傳說中的“惱羞成怒”吧？

佟皓飛不急不惱，哈哈一笑道：“昨晚是誰非要喝的，攔都攔不住。我好心送你回來，是你不讓我走的，是你非要抱着我睡的哦。”“不可能。”說這句話的時候，雲思靈很沒底氣。

和俞飛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很喜歡抱着他睡的，尤其心情不好時，必須讓俞飛哄到她睡着。俞飛說她這是“鬧覺兒”。

“唉喲，頭好疼啊。”尴尬無法化解，雲思靈的頭疼感覺更明顯了。“婉兒！”佟皓飛喊了一聲，然後扶着雲思靈躺回床上。

沒一會兒，婉兒進來了，佟皓飛吩咐她去煮醒酒湯。雲思靈自己揉着太陽穴眯着眼睛，臉上皺着痛苦的表情。佟皓飛看着不忍，伸出手來按上她的頭，這裏揉那裏按的，很快，雲思靈的頭疼得到了緩解。腦袋舒服些，迷迷糊糊的又要進入夢鄉。

以前她身體不舒服，俞飛也經常給她按摩，雖然有時候是被她強迫的，不過那舒服的感覺足夠抵得過俞飛的小抱怨帶給她的一點愧疚感。

雲思靈仿佛又躺在自家的床上，渾身的疲憊被按摩的舒服感代替。迷糊地嘟囔着：“飛，脖子，捏捏。”佟皓飛的手頓了一下。

慣于享受“按摩服務”的雲思靈絲毫沒覺得不妥，而且朦胧中，她把他當成了俞飛。可是佟皓飛的臉有些紅了，在他看來，女人的脖子是個很敏感的地方，怎麽能随便碰呢。不過誘惑最終戰勝了犯罪感，他伸出三根手指小心地揉捏她的脖子。

佟皓飛武功底子深厚，對穴位也頗有些了解。力道剛剛好，雲思靈宿醉的疲乏得到緩解，舒服的感覺瞬間蔓延四肢，口中嘤咛出聲。佟皓飛感覺身體有些僵硬，一股熱血直沖百彙，強行運起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蕩。

待他緩過心神，再一看，雲思靈呼吸均勻，竟然已經睡着了。拉過被子搭在她身上，深呼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門，看見婉兒端着碗正往這邊走，沖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退下。

佟皓飛心情大好。他覺得他和雲思靈的距離又拉近了些，似乎雲思靈也是喜歡他的，雖然不知道她之前在抗拒些什麽，但是她好像不那麽排斥他了，甚至，她還讓他捏脖子。在佟皓飛心裏，能把脖子放心地伸出來，應該是相信對方的表現。

佟皓飛哪裏知道，在雲思靈的時代，去按摩院享受服務，貢獻出的何止脖子。如果他知道雲思靈只是拿他當做按摩師，享受一下免費服務而已，會不會氣到內傷呢？

待雲思靈睡足了回籠覺，已經日頭歪西了。喊了一聲“婉兒”，無人應答，只好自己起身，拿濕帕子擦了把臉，倒了點涼茶漱口。照了照鏡子，頭發已經亂了，拆開那些發髻，用梳子梳順。想學着婉兒的手法把它們重新挽回頭頂，試了幾次終究失敗了，幹脆披散着。

身上的衣服散發着酒味兒和汗味兒，打開衣櫃，掏出一身淺粉的裙裝。對着鏡子比一比，覺得和氣質不配，又掏出一件淡藍色的，還不錯。平時都是婉兒照顧着她，這衣服不算複雜，搗弄半天總算穿上了。

折騰半天有些餓了，拿起桌上的小點心胡亂吃了幾口，應該是婉兒給她備下的吧，一邊吃，一邊感嘆着婉兒的體貼。吃飽喝足，待着無趣，走出房門，奔西園去了。

一路來到荷塘邊，托着下巴看了一會兒。滿池的荷花快開了，散發着淡淡的、清雅的香氣。微風吹拂着河邊的柳枝，倒映在荷塘裏，蜜蜂在花間飛舞。陽光懶洋洋地照在微蕩着漣漪的荷塘，幾條小魚在塘邊的草叢裏追逐。

雲思靈扯下幾根柳條，盤成環，去附近的花園裏摘了十幾朵各色的花，插進柳條環，做成一個漂亮的花冠。以荷塘水面為鏡，戴到了頭頂，那一頭烏黑的秀發在花冠的襯托下更顯亮麗。

生活在現代的雲思靈整天忙于工作，去風景優美的地方放松一下，一直是她心中的夢想。可是“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有了錢的時候又沒時間。”在這樣一處優美僻靜的地方，雲思靈倍覺惬意。

不知不覺間，舉手擡足，扭動腰肢，跳起了舞蹈，從塘邊舞到柳下，從柳下舞進花園，惹得蝴蝶和蜜蜂也翩翩起舞。

忘了形的雲思靈，渾然未覺山坡上的一處竹蔭下，有人正盯着她，看呆了。

“靈兒。”佟皓飛來西園尋雲思靈，正看見她在花間舞來舞去，便喊了一聲。雲思靈從未在人前這樣忘形過，被人撞見，有些不好意思。

佟皓飛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說：“給你做的衣裳送來了一套，你回去試試看有沒有不合身的地方。”雲思靈笑笑，便随他往回走。佟皓飛附在她耳畔悄聲說：“靈兒，你真美！”雲思靈淡淡地白了他一眼沒做聲。

回到房間，婉兒在等着雲思靈試衣裳。裁縫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擡手扭腰，感覺衣裳很合體。婉兒将試過的衣裳交給等候在門外的佟皓飛，他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