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秦可卿（三）

“咱們娘們兒好,你才與我說這些，我心裏都知道，但說無妨。”王熙鳳見着秦可卿一臉正色，也收了玩笑之意,仔細傾聽。

“人常說黃金萬兩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我們雖差着輩分,但我素日裏也拿嬸娘當個知己看待，如今見你入了迷障，縱然是拼着一頓責罵,也是不吐不快的。”

“你那府上與我們府上不同,我這府裏祖父只得我公公一個孩兒,公公也只得大爺一個兒子,俱都是一脈單傳,倒是清淨的很。你們府裏人丁旺些，自然事情也多些,這也是無可厚非之事。可我想着咱們這樣的人家,吃穿住行是不用發愁了，剩下的無非是子孫傳承,家族榮耀之類的。”

王熙鳳聽到這裏，若有所思，她向來聰慧，哪裏聽不出秦可卿的言外之意，但也并未打斷,只讓秦可卿繼續。

秦可卿喝了口熱熱的桂圓紅棗茶，緩了緩,接着說道：“如今這世道，也輪不到咱們女子去建功立業,故此與咱們息息相關的，不過子嗣二字而已。你們府裏縱然事務繁多，可難不成連個能幹的管事嬷嬷都尋不出了？再不濟平兒也在這裏立着，你還有安兒、喜兒、樂兒幾個，哪個不是一個頂十個的能幹。”

“你這話說的我懂了，只是我這幾個丫鬟，平兒還罷了，一心只為了我的。剩下幾個，怕是如今眼裏心裏，就只有你琏二叔一人了，我哪裏敢托付給她們呢。”

王熙鳳深深的嘆了口氣，她也知道進門一年多未能有孕，公婆夫君俱都有些不滿的。但是她能如何呢，公婆俱是不中用的，姑母整日家使喚的她不停步，賈琏更是貪花好色，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床上拉，但凡她稍微怯弱些，真真是早就沒了立足之地了。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你那幾個丫鬟，看得上的也就平兒一個，剩下幾個不如索性就擡了通房丫鬟了。一來了了她們的心願，二來也收收那位的心，三麽也顯顯你的仁德，如今這讓衆人都背後說道，何苦來呢。”

“你說的到輕易，我王熙鳳的東西，縱然是我不要的，白砸了丢了也不許別人動一指頭的！”王熙鳳豁然起身，怒聲道，“那起子小婦，打量着我好糊弄呢，等哪一日犯到我手中，我才叫他們知道我的手段！”

秦可卿見她這般惱怒，怎能不知她是對賈琏看得極重，可有些話今日不說，來日未必有機會言明。故此，也只冷聲道：“這話我也只說一次，出了這道門，我再不認的。莫不是嬸娘還指望着哪個男人，如女人一般一心一意不成麽？”

王熙鳳滿腔的怒火，也在這一問當中消散了，愣愣的坐在炕上，不言不語。平兒何嘗見過王熙鳳這等樣子，急的直轉圈，秦可卿倒是穩坐泰山，見着平兒這個樣子，只是示意她莫急，且等着王熙鳳自己想明白。

“我素來只覺得自己是個能耐人，如今才知道原來都是自誤了，”王熙鳳輕笑一聲，自嘲道，“罷了，且容我好生想想，本是你的喜事，怎麽倒為我發起愁來了。”

王熙鳳見着平兒的樣子，心中一暖，剛剛的想法又堅定了幾分，不過卻不是能訴諸于口的。正巧尤氏回轉而來，卻是午膳已經備好了，請王熙鳳前去用膳的。

今日中午賈珍、賈蓉都不在，她們三人也不講究什麽規矩體統了，圍坐在一桌，親親熱熱的用過了一頓午飯。

待到申時初刻，王熙鳳終于起身告辭：“今兒我讨了這麽個巧宗兒，松散了一日，如今可不得不回去了，家裏老太太和太太還等着我回話兒。明兒若是得空，你們娘倆也去我們那轉轉，娘們兒聊聊天說說話，豈不比悶在家裏得趣兒。”

尤氏自然滿口答應，和秦可卿一起，攜了王熙鳳的手，一直送到儀門處，看着她坐上馬車遠去了，婆媳二人方才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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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膳時分，賈蓉因着三兩好友相約，送了口信回來，今夜就歇在外面了。尤氏觑了眼秦可卿的面容，發現她仍是滿臉帶笑，心底便微微嘆了口氣，這個兒媳婦看樣子是沒有把繼子放在心上。

不過如這般而言，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高門大戶夫妻間，能做到相敬如賓，已然是極少見的了。雖然如此，尤氏還是出口唾罵了賈蓉幾句，又寬慰秦可卿不必放在心上雲雲，待到秦可卿一一答應，這才放她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因着是在自己家中，秦可卿身邊只帶了寶珠一個丫鬟，不防剛走到小花園裏，迎面就見到了賈珍回來。

秦可卿心內暗道晦氣，面上卻不顯，沖着賈珍盈盈下拜，請安問好：“給老爺請安，不知老爺從何處回來，太太方才還說等老爺回來用膳，只是左右等不到，只得先用了。如今可要讓廚房再進些上來，媳婦兒這就去安排。”

賈珍一雙眼睛卻像是長在了秦可卿身上，眼光到處，恨不得刮下一層皮肉來，實在讓人心驚膽戰。

秦可卿恨不得立時了結了他，卻不得不強自忍耐下來，她如今剛剛有孕，若是賈珍出了什麽岔子，難保不會有那嚼舌頭的長舌婦，說些什麽刑克的污言穢語。

“嗨嗨嗨，不忙不忙，老爺我吃過飯回來的。今日你身體可好？肚子裏的孩子沒有鬧你吧，我今兒……”

秦可卿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旁邊寶珠的神色都不對了起來，指尖連動隐蔽的打了一道符出去，賈珍頓時猛烈咳嗽起來，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寶珠還不扶着老爺進屋，千萬要注意些。”秦可卿眼見着賈珍出醜，心底才略出了些惡氣，故作慌張的吩咐丫鬟幫忙。

離得稍遠些的幾個丫鬟婆子，見到這邊喧鬧，也忙不疊的跑過來。幾人手忙腳亂的，把個賈珍連扶帶拖的弄進屋裏，尤氏只聽得外間吵鬧，急忙出來查看。

“老爺這是怎麽了，快，快去請太醫來！”

賈珍此時已經緩過氣來，他只以為自己是一時岔了氣，在佳人面前十分丢臉，哪裏還肯請太醫，頓時大聲呵斥道：“請什麽太醫，不過是一時嗆着罷了，倒盞茶來我潤潤喉就好了。”

尤氏見他無故發火，頓覺臉上挂不住，但又不好與賈珍争執，只溫聲對着秦可卿道：“既是無事，你就早些回屋歇息吧，這裏不用你。”

賈珍的萬般心思，經這一遭也消散了，只得放了秦可卿回去。秦可卿恭聲應是，複又行了個禮，這才帶着寶珠退了出來，若無其事的回了房間。

“寶珠，今日老爺的事情，你怎麽看？”

秦可卿懶懶的倚靠在大紅色的引枕上，眼睛只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盞，語氣輕柔的發問。

寶珠渾身的冷汗都出來了，不知道為何以往溫柔寬厚的奶奶，今日氣勢為何如此強大。她撲通一聲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說道：“奶奶、奶，老爺恐怕是不小心吸了涼風，嗆到了也說不準，餘下的婢子什麽也不知道了。”

秦可卿對寶珠的回答不置可否，她知道這是個聰明的丫鬟，可惜她不能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丫鬟是否聰慧忠心上，再一個日後她少不得要做許多隐秘之事，也需要個值得完全信任的心腹。故此她也只好舊計重施，默默的套出來一張忠心符，趁寶珠不備貼到了她的身上，如此才可萬無一失。

眼看着天色已晚，賈蓉既然已經送信回來，秦可卿也就不必等着了，叫了人打水洗漱，便自行睡下了。自從她爆出有孕後，便以孕期神思不矚為由，夜間就不讓丫鬟在內室守夜了，倒是方便了她的日常修煉。

因着這次任務，多半是要與修真者對上的，秦可卿未進入小世界之時，花了大價錢，購買了一套聚靈陣，還兌換了許多靈石備用，如今倒是不虞修煉之時力不從心。

打坐一夜後，秦可卿并未半點疲憊之感，反而更覺得神清氣爽了幾分。睜開眼後，只見青光乍現，後又緩緩消失，這秦可卿居然是個單木天靈根的苗子，與林黛玉天資一樣，想來在太虛幻境中，也應該是個草木精靈。

想到這裏，秦可卿不由得想起來，賈敏此時也該是有孕的時候了，只是那個孩子早夭而亡，累的賈敏也心灰意冷追随而去，徒留下林如海和林黛玉父女二人。如今既然自己所在的時間這樣巧，可要記住到時候出手幫一把，也算是全了身為雪雁之時，林府和黛玉對自己的照拂之情。

秦可卿略想了想就放下了，左右還有三四年的功夫，如今倒不需要操心那個，且想想怎麽整治賈珍才是正事。

賈珍此人貪花好色不算，道德底線也近乎沒有，從他身上渾看不出楊氏和賈敬的一分好處來，純然的便是個敗類而已。如今他雖然并未對秦可卿，做些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那每日的眼神直叫人覺得惡心，為了防患于未然，秦可卿少不得要先下手為強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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