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平兒（十三）

賈琏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戶部的各位官員，聽得兩眼放光，拍着大腿叫好。

孫大人身為戶部侍郎，年齡也大些,看起來比其他幾人要穩重些,此時也是喜笑顏開：“你說的倒是行得通,且除去那些活計，還有許多別的事情能交給流民們去做。再過幾個月就要入冬了，邊境将士們的冬衣如今還沒有來得及做；兵部尚書堵了咱們趙大人許多次了,都被糊弄過去了,可眼見着天冷了,實在是拖不得了。”

其他幾人也七嘴八舌的,出了許多點子：“秋闱的考場,年久失修，去年考試的時候還漏雨漏風,許多舉子因此生了病,鬧得好不難看。如今既有了人手，左右料子也可以去附近山上砍下來,豈不是兩相便宜？”

“既是要砍樹，莫不如順帶着修一修到東山的路吧，早幾年就說要修了，一直找不到人手和時間。”

……

賈琏和戶部的幾個大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商議了許久,還有孫大人拟好了折子，準備待會兒就送進宮去,請示當今。

六部積壓下來的瑣事很多，以往沒有做的,或是因為人手難找，或是因為錢財不湊手等等。可如今這些災民們總是要吃飯的，而飯食大頭是各家貴族太太、奶奶們捐贈的，朝廷再少少的貼補一些，就很好看了。

至于工錢，對這些災民而言，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壓根兒就沒指望能有。在災民們看來，背井離鄉逃荒的日子，能夠填飽肚子，待到洪水退去後，成功回到家鄉，便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當今得了孫侍郎的折子，當即就召開六部官員，開始議事。

皇帝其實也很煩惱，每當有天災人禍之時，總有人要大罵當今無道，天降災禍，作為皇帝他少不了要寫個罪己诏，檢讨自己哪裏哪裏做的不對。可皇帝也很冤枉啊，整個國家都是他的，難道他會不想着自己的國家好？所有貪官污吏做的惡，最後都堆到皇帝身上了，如今更是大批流民湧入京城，到處都是難民，不知道的還以為大乾國要亡了呢。

幸而有太子妃出面，籌集了許多米糧，勉強維持住了災民們近幾個月的口糧。可那都是杯水車薪，這些災民們不單單要吃飯，還要有地方住，還要延醫問藥，還要日常生活，他們是大乾國的子民，不是讨飯的乞丐。

這樣日日乞讨，多少骨氣也一點兒沒有了，而且大乾國的國庫不是聚寶盆，也拿不出這許多東西來，可如今孫侍郎獻上的計策，便不同了。

首先是行之有效，不論是修路鋪橋，還是砍樹做冬衣，都算不得什麽高難度的活路，雖然辛苦了些，但大部分的流民都能上手操作，不需要再進行什麽培訓了；

其次是省錢，畢竟太子妃相當給力，籌措來的糧食還能供災民們吃一個月，等到做工後，自然是分到那裏，由那裏負責他們的膳食了；

第三麽就是皇帝的私人原因了，他很想快點修好萬壽園，這萬壽園是皇帝建了獻給當今太後的，可太後終日纏綿病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仙去。故此萬壽園幾乎的徹夜不停的趕工，可如今因着洪災，萬壽園自然也停了工，總不能這當頭還給太後修院子吧，不是等着找罵呢。

只是別人都能等，太醫院的院正卻說後的身體等不了了。如今雇傭災民前去修院子，豈不是一舉三得，一來可以趕工，二來得了個好名聲，三來也是為太後祈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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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個，當今大手一揮告訴戶部，萬壽園的費用從自己私庫裏出，不需要動用國庫的東西了。在場的文武百官聞言，無不山呼萬歲，贊美當今孝順有加，且愛民如子。

當今被馬屁拍的很舒服，但是也沒有繼續開口包下哪個項目的費用，揮了揮手，讓各部門趕快回去處理以工代赈一事，這讓戶部尚書很是失望的嘆了口氣。

不過對于提出這個好點子的孫侍郎和賈琏，當今也沒有吝啬，孫侍郎如今的官位是升不了了，便賞賜了金銀財寶；而賈琏又往上升了一品，如今是正五品的戶部郎中了。

兩年升了兩級，以往那些想着看賈琏笑話的人，如今倒是嫉妒的眼都紅了，時不時的便要說些酸話。賈琏渾不在意，他自覺自己已經脫離了纨绔的低級趣味，如今是個頗有追求的青年了，更何況他還得養兒子，養媳。

轟轟烈烈的以工代赈，搞了好幾個月，直到秋意漸濃，天氣轉寒，這些流民才漸漸的返回了家鄉。不過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因為在京城找到了工作，幹脆就留在此地不回去了。

那些做工的流民，在臨去前由國庫發錢，每人都給了三兩銀子，倒是足夠他們渡過寒冬，迎接下一個春天的到來了。

榮國府內，平兒正在和王熙鳳周旋，她想要贖身出府去。

王熙鳳聽了這話，簡直覺得難以置信。她素來只見到被攆出府去的下人，哭天喊地的求着要留下，從未見過得用的大丫鬟自己求去的。

“平兒，你想明白了嗎？出府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好，在這府裏你雖然頂着個下人的身份，可畢竟衣食無憂，活路也算得上輕省。就算是走出去，別人也會因着府中的緣故，高看你兩眼，須知‘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可你若是出去了，縱然得了個良民的身份，又有什麽用處呢？那賴尚榮說來還是個縣令呢，可賴嬷嬷一家子，還不是在咱們府裏日日奉承着老太太。便是要靠他祖母爹娘，維系着這一點兒香火情分呢。”

王熙鳳很是喜歡平兒這個丫鬟，她用着順手，使喚的也省心，再一個掩飾過的平兒容貌普通。絕不會和賈琏有什麽不清不楚。故此，平兒冷不丁的要走，王熙鳳內心是有些舍不得的，這才苦口婆心的勸說。

“奶奶的好意，我都知道。可我還是想要出府去，懇請奶奶答允。”平兒并未多說什麽，關于自由和尊嚴之類的東西，得是雙方地位平等後，才能交流的。如今王熙鳳對她再是看重，也不過是身邊得用的大丫鬟，并不會真心平等待她。

王熙鳳勸了幾回，見她始終堅持，也就不再勸了。左右候補的丫鬟，平兒依舊□□出來好幾個，各個都是頂機靈通透的，除了幾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丫鬟外，還有幾個小丫鬟，王熙鳳也很滿意。其中一個晴雯，一個紅兒，最是得王熙鳳的喜歡，如今已經頗為得用了。

不錯，這一世平兒把晴雯從賴嬷嬷手中要了來，歸到了王熙鳳的院子裏。晴雯雖然長得好看，可如今不過是個八九歲的丫鬟，等到張開還得好幾年的功夫呢，王熙鳳再是醋壇子也不會刁難她。

再一個，晴雯嘴皮子利索人也能幹，如今未滿十歲，一手繡活就出類拔萃了。王熙鳳就最是喜歡這樣的丫鬟，放在她院子裏，總比跟賈寶玉那一群姐姐妹妹們，整日勾心鬥角的好。

王熙鳳最後還是同意放了平兒離開，不但沒有要她的贖身銀子，還大手筆的給了許多賞賜。因着知道平兒一個年輕姑娘，獨身一人在外必定過得艱苦，那些賞賜也多是金銀為主，花裏胡哨的擺件布匹之類的倒是很少。

臨離開榮國府之前，平兒自己出錢，請了素日裏處的好的幾個姐妹吃飯，鴛鴦、琥珀、金钏兒、豐兒、襲人、媚人等等，拉拉雜雜的坐了兩大桌子人。

衆人雖然不理解平兒的選擇，可也對此表示了尊重，紛紛送上了禮物。大家喝酒吃菜、聊天取笑，直鬧到快三更天才各自回去，平兒安排了幾個小丫鬟，一一把這幾人送到各自房裏，見着她們依舊這樣鮮活快樂，內心分外平靜。

這一世的榮國府，已經和平兒印象中的大不一樣，賈赦沒有自暴自棄，雖然貪圖美色，但更上心的是哄孫子玩；賈政沒有那麽大的能量，能夠随随便便就推了賈雨村做知府，讓王夫人拿着榮國府的帖子包攬訴訟；王熙鳳學了律法常識，又和賈琏夫妻恩愛，也沒有心思在外面放印子錢，草菅人命……

一切都往好的地方走了，這些姑娘們，應該不會再凋零于，這樣美好的年華裏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平兒就已經收拾停當了，她先是來到王熙鳳的門口。這夫妻倆還在睡着呢，平兒也不驚動人，只使了障眼法假意磕了三個頭，便起身離開了，別的東西，自然有她□□的丫鬟一一告知王熙鳳的。

随後又有幾個機靈的婆子上前，幫平兒拿了在榮國府多年積攢的東西，一行人靜悄悄的從後門出了榮國府。

“多謝各位大娘，這大早上的就為了我勞累了一通，這幾個荷包是我平日裏繡的，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回去給家裏孩子玩玩吧。”等到所有的東西，都放到門口候着的馬車上，平兒這才笑眯眯的掏出了幾個精致的荷包，一一發給了幫忙的婆子們。

這些粗使婆子，素日裏見不到什麽好東西，無不千恩萬謝的接了。等到她們都走了，平兒這才吐出一口氣，上了馬車徑直離開了寧榮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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