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姨娘

春意染綠了青州,到處姹紫嫣紅。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都穿上了春裝,頭上別起花朵,分外嬌豔。時間來到了天元十三年,也是蘇雲筝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三年了。

對府裏現在的事兒,蘇雲筝已經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需要那麽費力的去留意了。她最為關心的要數西苑裏住着的父親的妾了。

周姨娘原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頭,喚作冬至。曾育有一子,早夭。

蘇府裏的老人們誰都嘆這周姨娘福薄。以前在老太太跟前的時候,身子就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偏是老太太陪嫁林嬷嬷的女兒,十分得老太太的喜歡。

或許是繼承了她父親周福的老實性子,一直一副木讷的樣子,即使老太太時常誇獎她老實性子好,還有老子娘在一旁幫襯着,也沒養成驕縱的性子。在其他丫鬟婆子的心裏,周氏這個大丫鬟還比不得老太太跟前其他三位一等丫鬟的威望高。

因為這樣的性子,老太太總是憐惜着怕她被人欺負,又兼顧着林嬷嬷陪嫁的情分。後來才在文氏懷着第三胎時聽了大兒媳婦張氏的建議,給了蘇老爺做了通房。

周氏身體一向不是很好,加上蘇老爺也不*女色,被蘇老爺收入房內,隔了一年多才懷上了孩子,拼着命生下的孩子還是沒保住。後來還是文氏可憐她那孩子沒了,才升為了姨娘。

聽聞自從孩子沒了後,周姨娘喜歡上佛經,整日在自己院子設的小佛堂誦經念佛。蘇雲筝幾乎記不起她的樣子。

現代的年輕人,虔誠信教的很少,蘇雲筝也是不信佛的。

她打聽過後的消息是,周姨娘在生那個孩子以前就小産過。而那個孩子又沒保住。這些使得她認為自己上輩子做過孽,這輩子報應在孩子身上。

于是,她每天參佛,試圖減輕身上的罪孽,也讓自己身上的罪孽不要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飛花閣裏住着的是蘇老爺妻妾幾個中最為年輕的一位,喚作琴芊,今年剛好十八一枝花的年紀。她是蘇雲筝兩歲的時候才進府的,也是蘇雲筝最為關注的一位。

她長得也極為俏麗,只看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有身上帶着的一種淡淡的媚和一股傲氣,也知道決計不會是個安份的人兒。

由于她是蘇老爺新到任的時候上級陳大人送的,原是陳大人府裏從小買來教養的。請人教導過琴棋書畫,接人待物、說話做事的規矩。

所以琴芊姨娘是既會吟詩寫字,又會畫畫圍棋。這樣的女子做小雖好,但有些類似于家養的藝妓。

蘇老爺也不願總感覺府裏有個出生低微的妾侍,所以府裏的下人也通常都不喚她琴芊姨娘,而是随着蘇老爺以她原主人陳大人的姓來稱呼她為陳姨娘。

雖然琴芊也是陳大人請人仔細調教過的,但并不是陳府裏最出衆的。

而是陳大人見蘇老爺是承平侯府的二公子,又年輕有為,從府裏挑出來的,姿色也算不錯,也不盼望能得什麽提攜,畢竟禮部不是吏部,只是算作是個交好的表示。

那陳府裏幾個更出衆的姑娘,陳大人還指着能靠他們攀上幾個大官員,圖個好前程呢!

蘇老爺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對着琴芊也算是有些明面上的寵*,卻越不過自己的嫡妻。

畢竟自己到青州也還不久,根基尚淺,對琴芊好點也算是對着陳大人的示好有些表示。要有什麽事,陳大人也會知會一聲,自己不至于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蘇老爺自己是這麽想,陳大人心裏也是明白的很,架不住人家琴芊自己不是這麽認為的。

她只覺得自己是蘇老爺的上司送給蘇老爺的,蘇老爺不會駁了陳大人的面子,對自己不好,連帶着覺得自己比同是姨娘的周氏高一等,甚至于對文氏心裏也是有些不大尊敬的。

其實也怪陳大人不夠細心,把她送給蘇老爺之前沒有把她的使命告訴她,只是交待陳夫人告訴她好好伺候蘇老爺。

有些大男子主義的陳大人自然認為女人應當以夫為天,他把琴芊送給了蘇老爺,琴芊自然以後就是蘇府的人了,有什麽事也與他陳府沒有任何幹系。

送人過後的第二天早上,陳大人可就派人将琴芊和兩個服侍琴芊的奴才的賣身契送到了蘇老爺手中。

不過,這些都是琴芊所不知道的。她更不知道的是,蘇老爺當天晚上就把陳大人送來的賣身契都交給了文氏。

還好她到蘇府裏這段時間沒敢做的太過,平日裏做的事兒也比較合禮,讓人挑不什麽大錯來,府的男女主人也就随她去了。

或許是這樣的日子是過得太過安逸了,琴芊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蘇雲筝總能聽說,飛花閣的陳姨娘脾氣大,時常砸些東西,罵罵下人。

吟春院偏房裏,住着的是父親唯一的通房丫頭寸草,蘇雲筝見過次數不少。圓圓的臉,長相甚是讨喜,看起來像是個有福相的。要是她笑起來,臉頰上還會立刻現出兩個小酒窩。

寸草原是在蘇老爺書房裏伺候的丫鬟。後來被老太太看中,開了臉,放到了蘇老爺的房裏,做了通房。

這樣算起來,她比蘇府裏的女主人文氏還早成為蘇老爺的女人呢!這也是這位寸草姑娘一直引以為傲的地方了。

只是,她也一直只能在心裏想想了,并不敢正兒八經地說出來。

此刻的寸草,端坐在正堂,掩飾不住內心的酸楚,手裏的帕子早被揪得不成樣子了。

一旁的丫鬟巧喜不住勸慰:“姑娘,您消消氣,老爺這兩天肯定會來看您的。”

提起這個,寸草就一股氣,手一推,剛被巧喜端上來的茶杯就掃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與茶葉,水混在一起,撒成一片。

見寸草手上頓時紅了一片,巧喜顧不上地上的混亂,嘴裏叫着姑娘,手裏忙拿出帕子幫寸草擦拭。寸草喝道:“擦什麽擦啊,還不快去拿藥膏。”

巧喜聞言跑進了內間翻箱倒櫃尋找藥膏,找到了又立馬回來為寸草輕輕地塗抹。

看着被燙紅了的手,寸草直發呆,眼裏噙着淚,嘴裏喃喃道:“手擦了藥就能好,心呢?老爺以前對我也是很好的,這麽多年,我一直悉心伺候着老爺,這情分任誰也是越不過去。憑什麽我都二十五了,還只是個通房啊!姑娘?什麽姑娘啊……”

“這府裏的小姐才是正經的姑娘呢!我算哪門子的姑娘啊!我就算比不過夫人是老爺明媒正娶的,也比那木頭人冬至,別人送來的玩意兒琴芊好太多了。”

她在心底吶喊:為什麽?為什麽連她們都成了明過路的姨娘,我還只是個通房啊?

擦好藥膏的巧喜不好接過這話,府裏的事情不是自己這個丫鬟枉言的,這是主子們的事情。

只能勸勸寸草:“姑娘不要傷心了,您服侍老爺那麽多年,老爺怎麽會把你忘了呢?現下您只要好好養好身子,抓緊生個兒子好傍身。”

提起這個,寸草更是不忿:“這府裏除了去年剛來的那個,這府裏還有誰沒生養過?只有我,這麽多年一直沒個動靜。”

“去年借着生病托大總管找了城裏有名的大夫,才知道我這體質不易受孕,好不容易偷偷配了藥,吃了大半年把身體調理的好了些。偏府裏來了個琴芊。”

想着老爺體貼夫人,時常去娴華院陪着。府裏的新人顏色新鮮,還會些才藝,老爺自然*多去。

老爺偶爾來自己房裏也只是吃吃飯,好不容易要留宿,有時候不是有事,就是被琴芊從自己這兒請過去,真正留在吟春院的日子是少之又少。

自己等了好久,準備了那麽久,就那麽幾次機會還是沒能懷上。

雖然雪降院跟飛花閣的那兩位也都一樣,可自己還只是通房,這單獨撥出來的吟春院自己也只能住偏房,那兩位沒有為老爺延續香火的也一樣是姨娘。

寸草心裏一陣慨嘆,到底什麽時候自己才能懷上啊?只要懷上,哪怕讓我生個女兒也行啊!

寸草的心理,蘇雲筝也明白,不過同樣的,娘親也一定知道。看着娘親,似乎從來不擔心,蘇雲筝心裏也十分安定。

這天蘇雲筝穿着粉色的小衣,穿着淺綠色的繡花鞋,紮着兩個小辮子,嘴巴嘟嘟的,臉蛋紅撲撲的,來到娴華院向娘親請安。

奶娘鄭氏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看着她跑得那樣急,又是擔心又是害怕,嘴裏念叨着“二小姐,慢些,慢些。小心摔着!”

蘇雲筝對自己跑步過來才不擔心呢,她每天都不怎麽運動,身上胖乎乎的,好多肉啊!

一進正房,蘇雲筝就趴到文氏懷裏,叫道“娘!”

還沒等到回答,另外的幾個聲音倒是響起了“奴婢見過二小姐!”

咦,蘇雲筝這才轉過來,看到了有些不齊的聲音的主人,端着茶杯的周姨娘,父親的通房寸草和一臉蔑視看着寸草,嫌她搶着行禮的琴芊姨娘。

蘇雲筝立刻從文氏懷裏退出來,中規中矩地朝着文氏行了禮“給娘親請安”。

似乎很滿意蘇雲筝的禮數周到,文氏吩咐道“你們都回去吧!簫兒,筝兒留下陪我用早飯吧!”

琴芊似乎巴不得早些走,也不好好行禮,微微頓了身,就轉身離開。另兩個倒是安安分分地樣子,行完禮,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一看到人走了,蘇雲筝原形畢現,屁颠屁颠地又投入了文氏的懷抱,嘴裏嘟喃道“娘親,姨娘們怎麽來了?”

剛剛看着自己妹妹臉上現出的倦意的蘇雲簫,好笑地回“二妹忘啦?今天正是三月初一,請安的日子。”

又是初一?蘇雲筝還是不習慣大早上起來只是為了請安。以前自己還是個小孩子,不用那樣起早請安,可以後呢?想到不美好的未來,她臉挂了下來,一臉委屈。

“你啊?還是懶懶的,以後可怎麽好哦?”一眼就看穿了蘇雲筝所想,反正也沒有外人,文氏直言道破,順手還刮了蘇雲筝一個鼻子。

蘇雲筝讪讪的,不好意思了,誰讓她真的懶呢!

不過,她可不會這樣承認,裝裝樣子“娘跟姐姐就會笑話我人家!”

文氏跟已經懂些事的蘇雲簫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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