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鬧洞房

無邊無際的談話總是會結束的，雖說蘇雲筝也不全記得跟文明表哥閑扯了什麽。總結一句，就是兩個當事人都不同意親上加親這個在現代荒謬，古代普遍正常的事情。有了同盟，兩個人都松下一口氣。

夜幕剛剛降臨，華燈初上。

文家貼着喜字的紅燈籠，似乎一個更比一個亮，照耀得前來喝喜酒的每一位賓客臉龐都紅光滿面。連着下人們幹活都賣力了許多，大好的日子，幹好了活計，來天肯定有賞錢吶！

酉時迎新娘，大夥都齊齊在廳堂內等着，看着新人拜天地，難得文晔表哥居然也會緊張，拉着紅綢的手，蘇雲筝眼尖地看到了，似有顫意。

外祖父，外祖母，三舅舅，三舅媽坐在上首，端坐着等着新人拜高堂，個個臉上笑得花團錦簇。

在衆人的喝彩聲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新房就設在文晔自己的院子裏，官媒剛叫道送入洞房，新郎新娘就在人群的簇擁下，走向了新房。

蘇雲筝早就聽說新娘是三舅母親自相來的，比不得郡主縣主之流，卻也是從小教養得宜，系出名門。文晔表哥說不定也沒見過幾次呢！

待文晔掀開紅蓋頭，只見這新娘子黃氏皮膚白如玉，杏眼水汪汪的，鼻子小巧，嘴唇紅潤，梳着牡丹髻，帶着赤金鳳凰發簪，穿着大紅色刻絲的喜服，好一位美麗俏佳人啊！在場的賓客親眷莫不由心中稱贊。

五表哥文晔規規矩矩站在一旁，靜靜地立着。蘇雲筝正好站在她斜對面，不難看出五表哥臉上有着難掩的喜色。反而新娘子看了五表哥好幾眼，臉頰上被些許胭脂遮住了，竟也被蘇雲筝看出那羞澀，嬌豔欲滴。她看的有些愣住了，忍不住內心翻滾，這五表嫂，倒是蠻大膽的嘛！

旁邊的幾個嫂子，瞧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文晔還沒看上幾眼，就被人拉着出去敬酒去了。

文晔在文家行文晔五，上頭四個嫂子，加上回來的出嫁的兩個姑奶奶，新房裏濟濟一堂。這個說“五弟妹，我是你大嫂子。”那個提“弟妹，這是出嫁的二姑奶奶。”等介紹完一圈人，大家都忙不疊出去照顧客人，就剩蘇雲筝這個表姑娘了。

文家該娶親的都娶親了，該出嫁的都出嫁了，就剩個最小的文明，還是個哥兒，小輩兒的女孩兒也才幾歲，就正好陪着新娘子的任務落在了蘇雲筝的頭上。她也是趕着鴨子上架，頭一遭幹這事，上回自家親大嫂進門都沒能陪着。

臨時拉來的她也就及時惡補了一下自己要幹嘛！小心翼翼，帶着笑，也不管傻不傻，叫了聲“五表嫂！”

黃氏也不驚慌，還未消失的潮紅有多了幾分，脆脆的應了聲“哎”。想來一個字也不妥帖，又想再說些什麽，卻不知說些什麽，忙的吩咐身邊的丫鬟拿來一個錦緞盒子。

這就是自己來陪着表嫂的好處了，家裏人自有明早敬茶時互給的見面禮。自己這外人，如今也唯有這時候收到禮物了。蘇雲筝知道這禮定是不差，打開盒子，一個蘇銀釵，一邊有對展翅的蝴蝶，栩栩如生。

心中的欣喜溢于言表，自是萬分感激地道了謝。想不起還有什麽可說的，這樣幹楞楞的，憋得蘇雲筝自己也不舒服，只好随意扯着“表嫂緊張吧？”

“還好，還好。這第一回嘛！”像是詫異留在房內的表姑娘居然這樣問，黃氏也就随口就答道。

嘿，這個表嫂有點意思啊！答了個第一回！古代名門的小姐，二婚的可不多啊！蘇雲筝心裏偷偷泛着笑意。

這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小婦人，端着一些精致的糕點走了進來。

這人，蘇雲筝認識，文晔表哥身邊原來的大丫鬟，名喚銀環。在娶表嫂前的一年，三舅母就給表哥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定親了。銀環梳妝成這樣，必是已經成親了。三舅母果然下得了本，為了不給自己相來的兒媳婦添堵，把兒子的貼身丫鬟都配了人。

向新主婦和蘇雲筝福了福身，等到黃氏問“有什麽事嗎？”銀環才開口答“少爺走的時候，悄悄囑咐奴婢，給少奶奶端來特意給您準備的您*吃的點心。”聲音幹淨不含任何谄媚，文家的丫鬟端的是好教養。

這茬蘇雲筝可以接過來了“五表嫂可有福氣，聽說表哥早早就備下了。就怕表嫂餓着。表嫂吃吃看。”這樣貼心，晔表哥真人不露相啊！

黃氏的貼身丫鬟早就端來食案。

看着碟中的點心，泛着暖意，卻是自己*吃的那幾樣，黃氏心中暖暖的。耳邊表姑娘的打趣聲，聲聲扣進了她的心底。

打從定親到成親，夫君的面統共她就見過三四回，每每時間都是一會兒會兒。爹爹總說你未來夫婿詩文比得過哥哥，将來前途不可限量。娘親也總提，你夫家滿門清流，又不納妾，女兒你好福氣啊！到成親，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夫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可是這眼前的杏仁酥，綠意一點糕，百花香幾樣點心都是不易做的點心，連家裏的哥哥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喜歡這些。思及，黃氏淚眼朦胧，初嫁人的不适減去了幾分，招呼着蘇雲筝也一同吃着點心“表妹也一起吃些吧！倒是勞煩你陪着我了。”

看着表嫂這樣，蘇雲筝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姐姐當初也是這般嫁給姐夫的嘛？還有自己，在家也呆不了幾年了。于是，某個人某個地方軟化了，“表嫂，前頭吃酒還有些時候，你先吃着充充饑。我就陪着你吃兩塊兒，一會兒去前頭吃去。”

她是絕不會承認自己也被這些糕點誘惑到了的。吃貨就是吃貨，沒見身後的花開半夏都抿着嘴笑了嗎？姑娘就是饞嘴。

于是乎，新房裏，兩個差不了幾歲的姑娘，一開始還都礙着禮數，細嚼慢咽，後來就有些秋風掃落葉之勢了。幸好新房裏就那麽幾個人，不然這境況被外人看到……

月早已上柳梢頭，敬酒的新郎歸來矣。

蘇雲筝很高興自己終于功成身退了，對着剛剛熟悉的表嫂使了個戲谑的表情，高呼完“祝表哥表嫂早生貴子”，無視了不好意思的表哥文晔通紅的臉龐，就迅速帶着花開半夏離開了新房。

門外準備着偷聽牆角的公子們也都禁不住樂了，其中有幾個熟悉的臉龐，譬如文明，他是被拖着來的，又譬如某個蘇雲筝仔細看或許能循着印象，與記憶中某張臉放大然後重合的人……

自然此刻的她沒有注意到，倒是文明身邊的一個華服公子笑道“那就是你那個小表妹啊？”或許此刻屋內有着不同尋常的對話，動人心弦，幾雙耳朵無人捕捉到這句，唯有那有心人記在心中。

第二天晌午蘇雲筝去娴華院請安，被文氏問道“你五表嫂如何？”

蘇雲筝羞澀了，吃了五表哥給五表嫂準備的好些個糕點，怯怯地回“表嫂人很好，性子也好，溫柔不失活潑。”想起來表嫂送自己的那份禮物，蘇雲筝加了句“表嫂送我的禮物，很精致，我很喜歡！”

“你啊！”想到昨晚蘇雲筝從新房出來後就吃了一點東西，文氏就猜到肯定是在新房裏吃了不少。看到眼前的妙齡少女，一晃就要說親，再過幾年就要出嫁了。文氏異常不舍，但也不忘了問“昨兒個在明兒書房裏可看了什麽書？”

好吧，這才是正題吧！蘇雲筝正色應“看了前朝李思明所寫的《山林記事》，還有朱楠的《歷史傳奇》，還有……”

嘿嘿，反正這些書我早就看過你又不知道，蘇雲筝一板一眼地将幾本書的作者跟書名報了出來。幸好，昨兒個跟明表哥後來聊到了這幾本書，他說他那裏有。

文氏氣絕，誰要你說這些啊？還以為兩個孩子能有什麽感情交流的？看來倆孩子沒開竅啊？她又不好直直地問“你六表哥當你夫君如何？”

緩了緩，文氏向林嬷嬷瞟了瞟，林嬷嬷搭腔了“老奴自小就在文家，這麽多年了，現在孫少爺這一輩兒就剩了文明少爺還沒成親，不知道哪家小姐有這個福氣嫁給六少爺為妻？”

這樣明顯？跟在蘇雲筝後面的白芍都覺出意味來了，怪道昨晚花開回來說，姑娘說不得就會嫁給六表少爺呢？

蘇雲筝何等警覺，林嬷嬷一搭話，她就覺出今兒個輕易是走不了了，就差嚴刑逼供了。她微微一笑，“表哥腹有詩書氣自華，自是配得上個好人家的小姐。說不得将來高中狀元，連郡主，縣主之流都趕着來做他的妻！”

話音剛落，氣氛煞然急轉下降，文氏一雙電眼射了過來，疾言呵斥“這話也好渾說？你個小腦袋還要不要了？”

規矩多就是麻煩，拿皇家的人打趣打趣都要被罵。蘇雲筝很委屈，想翻個白眼，奈何在娘親的眼皮子底下，還是少做小動作為妙。自己在心裏問候了穿越幾十遍，才甕聲甕氣地答應了“筝兒知錯，娘親不要生氣！”

這小冤家，文氏苦笑。

林嬷嬷也不再接話，她跟夫人都操之過急了。

想來想去，覺得這樣下去，沒準還要被娘親，二舅母湊合自己跟明表哥，蘇雲筝苦從心來。下定決心，等下回再見到明表哥，一定要商議出個好方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