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二節體育課一般是自由活動的
非丞犯懶坐樹下的石凳上打發時間,身邊圍了三兩個同學。
管劉金靈靠坐在石桌邊上喝着可樂道:“六兒,去打籃球不?”
非丞已經習慣舍友給他取的外號了,因為他在宿舍裏的年齡最小,床號又是最末,所以他們都愛叫他六兒。
“不打,太陽那麽大。”非丞仰着頭,透過葉隙看日光。
“那什麽都不幹多無聊啊。”劉金靈把喝完的易拉罐捏扁,站直身體活動活動腳腕,然後抛起易拉罐一腳踢飛。
可樂罐子在半空中一個抛物線飛進了垃圾桶旁邊,然後滾了好一段距離。
劉金靈罵了句娘,屁颠屁颠地跑過去撿起來丢進垃圾桶裏。
非丞笑了。
劉金靈跑回來跟他抱怨說他的佛山無影腳竟然出現偏差!
“不是我吹,就這到垃圾桶,二十米的距離,你們誰都沒我踢得準,我初中那會兒,還踢過五十米的!我教導主任看了都———”
他還沒有說完,就見非丞猛地站起來跑了。
“诶?!六兒你跑什麽呢!”他喊了沒人理,問旁邊同樣站起來的李嘉道:“他怎麽了?”
李嘉追上去說:“好像十一班的女生有人出事了。”
非丞撥開籃球場上的人,蹲下拍了拍邱敏敏蒼白的臉頰,“敏敏?敏敏!”
他趕緊背起她去醫務室,還不忘跟她的同學說道:“我送她去校醫那裏,你們找老師說一下!”
邱敏敏的同班同學都懵了,都沒反應過來這個突然沖出來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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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丞背着邱敏敏直奔醫務室,緊抿着嘴唇眼神焦急。
程以飛拿着老師批改完的試卷從樓道口出來,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擡頭看去,見非丞神背着一個女生朝他跑來。
“丞丞?怎麽回事?”程以飛上前一步想要了解情況,結果非丞徑直從他面前跑過去道,“程哥,敏敏突然昏倒了!”
程以飛想也不想地追上去,抱起非丞背上的邱敏敏往校醫室跑。
追上來的劉金靈看着他倆的背影奇怪道:“诶李嘉,那不是六兒他哥嗎?”
李嘉:“是啊。”
非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幫程以飛推開醫務室的門,看見坐在桌前白大褂後立刻沖上去道:“醫生醫生,我妹妹打着籃球突然暈倒了!你快幫忙看看她怎麽樣!”
校醫沒有耽擱時間,幫着程以飛把邱敏敏安置在病床上着手檢查,過了兩三分鐘,校醫拿開耳中的聽博器,神情舒展開來道:“感冒了,有點低血糖。”
非丞點點頭問道:“那醫生,我妹妹真得沒問題嗎?她有沒有發燒?這種昏厥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麽傷害吧?”
校醫好久沒見過關系這麽好的兄妹了,笑了笑,返回辦公桌前開藥道:“不會,注意一下,多休息就行了,你們是幾班的學生?”
非丞:“我高一二班的。”
校醫:“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非丞:“邱敏敏,高一十一班的。”
校醫執筆的手一頓,擡頭看了他一會,又好似想通了什麽很理解的點了點頭,“讓她在這休息一會吧,很快就會醒了,你們可以回去上課了。”
“我上體育課,自由活動沒什麽事,還是在這裏守着她吧。”非丞說完看向程以飛,“程哥你快回去上課吧,吶,卷子拿好。”
程以飛深深地看了他一會,接過試卷道:“那你在這裏守着她,下課了我再過來。”
非丞想說不用了,但程以飛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約莫過了二十來分鐘,邱敏敏醒了,醒來發現在陌生的地方趕緊從病床上爬起來,看見床邊的非丞,很驚訝道:“丞丞?你怎麽在這裏?”
因為重感冒,她說話鼻音很重,甕聲甕氣的,聽起來有些可憐。
非丞給她接了杯溫水,拆開一包藥遞給她道:“你感冒了怎麽不吃藥?都低血糖暈倒了!喝點熱水先吧。”
邱敏敏揉了揉昏沉的腦袋,“我以為過幾天它就好了,幾點了啊?”
非丞說:“十一點半,快下課了。”
邱敏敏吃了一包藥,又吃了一顆非丞給的大白兔奶糖,在他的陪同下離開了校醫室。
中途等來程以飛和餘慶以及君婷和李麗娟四人。
面對好友們的噓寒問暖與責備,邱敏敏連連道歉說以後一定不會這麽不注意身體了。
非丞把人送回女生宿舍樓下才和程以飛餘慶走回男生宿舍。
餘慶搭着他肩膀捏了捏他筋骨道:“丞丞你吓壞了吧?我聽你宿舍的人說,你背起敏敏就是秒速八百裏啊!牛批,想不到你還有這體力。”
非丞說了句誇張,點了點頭道:“确實吓到了,她跑着跑着突然倒下去,我以為她出事了。”
“沒事就好。”餘慶拍了拍他肩頭,又賤兮兮道:“你這麽緊張她,真得不是喜歡她嗎?”
非丞瞥了他一眼。
餘慶舉手投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她,我不問了,不問了。”
程以飛什麽都沒說,只揉了揉他腦袋,讓他抓緊時間午休。
☆、第四十九天
邱敏敏是不經常生病,一生病就不容易好的體質。熱感之後又寒感,來來回回竟然折騰了一月多月。
她爸媽常年在外務工,頭兩周打電話來聽見她嗓音不對,劈頭蓋腦地訓斥她這麽大人了還不懂得注意身體。後兩周可能是聽習慣了,沒察覺出來她感冒還沒好,也就忘了這個事,繼續耳提面命地囑咐她要認真讀書,不準跟爛仔玩,也不要跟別人攀比,爸媽賺錢供你讀書不容易雲雲……
邱敏敏性子沖不喜歡聽這些,但又不敢跟父母頂嘴,只能忍着憋着把委屈往肚子咽。
如今期中考成績出來,她因為身體原因沒跟上學習進度,導致升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成績排名排出了一百名開外。而君婷麗娟和餘慶他們都在六七十名中間,更別提全級前五的丞丞和程以飛了。
她心裏正難受着,接到父母詢問成績的電話,頓了半響,還是如實回答了。
不出所料,電話那頭立刻傳來質疑的聲音。
是不是談戀愛?是不是玩手機了?是不是去網吧了?為什麽你同學都能考到六七十名你卻不能?說了不能跟別人比不能跟別人比你自己家裏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
邱敏敏獨自站在校門口,一聲不吭地聽着父母訓話。
她從來沒有跟別人攀比過什麽,但她爸媽從初一開始就每次不落的警告她,總跟她說家裏窮,還欠了別人多少債,為了供她上學他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她第一次聽這些話的時候,心裏很內疚。
她是外婆帶大的,外婆總跟她說爸爸媽媽是為了她才出門打工,很辛苦,所以她要乖乖的,她信了。
可等她七歲那年,外婆因病去世,她被父母接到叔叔家寄住時才發現,一年見一次面的爸媽身邊有個兩歲的弟弟。
她跟兩個堂姐合不來,跟堂弟親弟也合不來,又不肯吃虧,所以不可避免的兩天一小吵三天打一架,然後在村子裏的名聲也不是很好。
……
初中那會她都已經打算不讀了,畢業後就出去打工賺錢還給她爸媽,如果不是丞丞他們拽着她,哪裏還會有什麽高中讀?
她越想越生氣,她想反駁,她想撂狠話,但她爸媽給她買過新衣服,給她交了學費生活費,他們關系半生不熟不上不下,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頂嘴!如果是村裏的長舌婦說她,她可以把話變成尖刀,專往她們的心窩捅。
非丞出來校門口拿快遞的時候看見邱敏敏蹲在牆角,見她在聽電話,也就沒先過去打招呼。
等他簽收完轉身,邱敏敏猛地把手機摔在了地上,不是狠狠摔的那種,更像是兩三歲小孩子發脾氣的動作。
敏敏上輩子的人生軌道已經改變了,非丞不知道她現在發生了什麽,只能走過去彎身撿起地上沾了泥土的滑蓋機,吹了吹,擦幹淨遞還給邱敏敏溫聲道:“怎麽了?誰惹我們敏敏生氣了?告訴你丞哥,看我不削死他去。”
邱敏敏擡頭對上非丞關心的眼睛,鼻子一酸,眼眶一紅,再也忍不住了,當着他的面就哭個稀裏嘩啦,梗咽着斷斷續續的喊着他名字。
這是非丞兩輩子第一次看自己哭,除非委屈到極點,不然怎麽樣他都會忍到夜深人靜時再落淚。
非丞擋住路人的視線,張手把邱敏敏護進懷裏拍着她背任由她哭。
邱敏敏哭了四五分鐘,抽噎着逐漸冷靜下來。
黃昏時分,天邊彩霞似火,夕陽拉長了兩人的身影,落入前來找非丞的程以飛眼中。
程以飛靜靜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兩人,聽着邱敏敏的抽噎聲,紳士地轉身離開。
他走後沒多久,邱敏敏離開非丞的懷抱,擡起衣袖擦了擦眼淚。
“對不起。”她低着沙啞的嗓音跟非丞道歉。
非丞摸了摸她的頭,把快遞放到地上墊着讓她坐下,蹲了這麽久肯定腳都麻了。
“傻不傻,你跟我道歉做什麽?我都沒有保護好你。”非丞見她胡亂擦着臉上的淚痕,把臉頰都擦紅了,便拉開她的手,翻出自己內面比較柔軟的衣袖給她擦幹淨。
邱敏敏擡頭,杏眼飽含水光地注視着非丞溫柔的臉龐,抽噎了下,低垂下頭說:“丞丞我不想讀書了,我想去打工。”
非丞毫不意外她有這個想法,他收回手,起身牽她起來道:“程哥說,能還的。”
“嗯?”邱敏敏不懂。
“要去吃螺蛳粉嗎?”
邱敏敏看向校門口旁邊的粥粉面鋪,點了點頭。
非丞帶她進店裏落座,點了兩份牛腩雞腿螺蛳粉,給邱敏敏倒了杯熱茶道:“你想賺錢,也得先把基礎打好。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上班,會得多,你的選擇才多,也才能更好的賺錢。你連十六周歲都沒滿,你能打什麽工呢?是去流水線還是當服務員?”
“一個兩三千的工資能滿足你目前的開銷,但能解決你以後的開銷嗎?不能的。時代在發展,物價再上漲,但你的工資不會漲。事情還沒嚴重到吃不飽穿不暖需要你辍學打工的地步,我們先學會在合适的年齡做我們該做的事,好嗎?”
“相信我,你會還上他們的生養之恩。”
邱敏敏眸光錯愕地看着非丞,“你,丞丞你怎麽知道的……你都聽到了!”
非丞淺笑不語,權當默認了是剛才聽到的。
但其實不是,邱敏敏現在的心情他以前也體會過,并且他現在的處境也很尴尬,但這次,他沒有再辍學的想法。
老板娘端着面上來,招呼他們桌上有調料,如果味道不夠可以自己加。
非丞應聲,抽了雙一次性筷子遞給邱敏敏道:“先吃點東西冷靜一下,跟自己生氣只會氣壞自己,不值得,吃完我們再讨論。”
在非丞的安慰下,邱敏敏将大份的螺蛳粉吃得幹幹淨淨。
吃完心情果然平靜了。
她吸了吸鼻子,喝着茶看着還在慢慢進餐的非丞,過了一會突然低聲說:“他們一時對我好,一時對我不好,只關心我的成績從不關心我的生活。她會給我買衣服、買鞋子,我小的時候她回來還會給我紮頭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相對的她每次回來都要打我,我一直很怕她。等上了初中,她沒打過我了,但我還是不敢跟她說話,最多就是忍氣吞聲地我行我素。他們只信別人說的從來不信我說的,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給我安個理由就認定是這個原因,我覺得這種關系很累。說句不好聽的,無父母勝似有父母。”
非丞拿筷子的手指一頓,片刻抽了張紙巾擦嘴道:“你沒法對他們敞開心扉。”
邱敏敏咬唇,“說不出口,不想說。”
“是因為這次期中考成績不理想的原因?”
“嗯,你們考的好,我沒考好,他們說我怎麽那麽沒用,不想讀就回家種田,別浪費錢。”邱敏敏不是第一次聽這種話了,但卻是第一次說出來,鼻子隐隐有些發酸。
非丞把熱茶送到她手裏道:“都是氣話來的,別當真。他們第一次當父母,不懂得該如何表達,就跟你沒法跟他們敞開心扉,沒法親昵地喊爸爸媽媽一樣。對你寄予厚望是真的,關心有限也是真的,如果你跟我一樣不渴望父愛母愛的話,不妨換個方式相處。”
“不渴望,怎麽換方式相處?”
非丞說:“投其所好,滿足他們。”
邱敏敏:“?”
非丞抿了口茶水,“他們想你給他們争光,而你目前也需要學習,那你們目标是一致的。這次期中考你只是發揮失常,我們可以用期末考來證明,等你考好了,你回到家,不想理那些瑣碎事就關門說要學習,你爸媽絕對不會說你,并且還會樂見其成。”
“不會的,如果是滿分一百的卷子,我考99分,他們只會問我為什麽考不了100分。”邱敏敏垂眸說道,她不是沒有努力過,但好像怎麽努力他們都不滿意,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有誇過她。
非丞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你有能力考滿分吧。敏敏,雖然目前的人生我們還不能自己掌控,但我們可以選擇不被牽着鼻子走。你爸媽對你要求高不夠關心你但至少不會害你,你可以想想自己,考慮一下未來,然後朝着一個方向前進,有了目标,這些煩心事就沒那麽煩了。”
邱敏敏想反駁。
了解她性子的非丞先一步說道:“你剛才不是說想賺錢嗎?”
“嗯……”
“那你可以往金融的方向發展。”
“金融?”十五歲的邱敏敏還沒接觸過這些,沒去了解也沒人跟她談過。
她沒有人生規劃,過去至今一直是讀書考試考試讀書。
非丞很看好她道:“嗯,金融專業可以學習經濟管理、法律、金融財務方面的知識,還可以學着開發設計金融工具,解決金融問題,什麽風險管理、公司理財、投資戰略和産品定價研究等等……你數字基礎不錯,有興趣的話可以往這個方向發展。”
“丞丞,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啊?!”邱敏敏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轉移了!
非丞從善如流地應道:“我都是在圖書館的雜志上看到的,讓你平時多看點別的書你不聽啊。”
“金融很能賺錢嗎?”
“學好了公司搶着要你,但這個行業壓力好像會很大。”
十五歲的邱敏敏素手輕輕一拍桌子道:“只要不是來自爸媽的壓力都不是壓力!我決定了!我要考大學讀金融!”
非丞看着她朝氣滿滿的樣子,跟着彎起嘴角道:“好,那你還煩嗎?”
“不煩了,等我考好了看他們還怎麽罵我。我要賺錢買房子,我要搬出來住!然後每個月給他們生活費,互不打擾!”反正他們有弟弟,那些親戚都說她爸媽的錢都是留給她弟弟的,她是嫁出去的,家裏的東西以後都沒份。
邱敏敏深吸一口氣,看着非丞道:“丞丞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家人都只認成績?”
“是啊,父輩覺得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成績好将來才有出息。我們改變不了時代,只能去适應。讀書多也沒壞處,學得多看得遠,對不對?”
“你說的都對!走吧,我要回去做作業了!”邱敏敏站起身去付錢,跟非丞道:“這是雞湯的謝禮。”
非丞笑着點頭,他哪裏會什麽雞湯啊,只是以過來人的身份提供一些建議而已,還沒提供好的那種,因為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未來該怎麽走。
上輩子不知不覺的得了抑郁症,然後莫名其妙的自殺,死時不過比現在多個一兩歲,大概是上大一的年紀吧。
非丞和邱敏敏在操場分別,拿着被邱敏敏坐癟的快遞盒子回到宿舍,發現程以飛正坐在自己床上看書,笑着喊了聲程哥。
程以飛擡首看向他。
非丞在門口的垃圾桶旁邊拆快遞,背對着程以飛問道:“程哥你洗澡了嗎?”
“洗了。”程以飛看着他的背影回答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去洗。”
“嗯。”
今天周五,大部分學生都回了家。
非丞宿舍裏只留下他和杜輝兩個,而杜輝看見程以飛過來,立刻放心的出門浪了,還放話說今晚不回來睡。
程以飛很有耐心地看着非丞收拾東西,看着他拿衣服、拿毛巾、進洗浴室然後反手關門,聽着裏面的水流聲,程以飛默默捏緊了手裏的高數教材頁碼。
又是一個不能跟他說的秘密嗎?
程以飛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不過問非丞抱着邱敏敏的事。直到浴室裏的水聲停止,他才動動手指,将手裏的高數教材書翻頁。
随着年齡的增長,他越發地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他們都還小,他的經濟也還沒有獨立,一旦鬧開,他沒辦法給非丞遮風擋雨。現階段也應以學習為重,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吓到非丞給他壓力,更不能做讓他們的關系疏遠的事。所以該幫忙的時候幫忙,不該過問的不要過問。
想是這樣想的,但具體如何,程以飛也不能保證。
非丞一身水汽的從洗浴室出來,看見程以飛還保持着他洗澡前的姿勢,走過去床邊坐下道:“程哥,我剛才在校門口遇見了敏敏。”
程以飛擡頭看向他。
非丞背對着程以飛兀自擦着頭發說:“家庭關系真是個讓人頭疼的東西。她說她想辍學賺錢,我勸她讀完大學再考慮,給她推薦了金融專業。程哥,敏敏數學底子不錯,學這個專業可以的吧?哎,我也不知道她将來想做什麽。”
他上輩子一直沒有目标的混日子,這輩子倒是有點想當老師。
他想多去別的地方走走,教師職業的寒暑假是個不錯的選擇。
程以飛眼底逐漸回溫,想笑又忍住了,回想了下邱敏敏的學科長處,點了點頭道:“她如果想學,确實可以。”
“嗯我再看看吧,最近要多關心關心她,不能讓她沖動走岔路子。”非丞起身把擦頭發的毛巾挂好,爬上床看了眼程以飛手裏的教材,納悶道,“程哥你是在發呆吧?我洗個澡出來你才翻了一頁?”
看來還挺關注他的啊。
程以飛悄然彎起眉眼,合上教材道:“你呢,你大學專業想學什麽?”
“我啊,我還不知道。”非丞和他并肩而坐道,“有點想當老師?”
“當大學教授吧,沒那麽累。”程以飛偏頭看着他道,“我打算學金融,選修計算機。”
“……有目标就是好,不知道魚頭要學什麽。”非丞剛說完,餘慶就從門外進來招呼道,“走啊哥幾個,我們出去吃頓好的去!”
非丞和程以飛同時看向他。
非丞問道:“魚頭,你大學想學什麽專業?”
餘慶“……”
“不是,我們這高二都沒過呢,就想大學專業的事了?”
程以飛:“有目标才有奮鬥的方向,難道你讀書就為了分數?”
“目前我還真為了分數,只有分數到了我才有更好的選擇。”餘慶坐下翹着腿道:“我是想跟你倆讀一個大學,什麽專業另算。不過我爸之前說會計專業或者法律方面還行,反正我得把分考好了再談,選專業嘛,不就一天時間思考的事,急啥?”
非丞覺得有點道理。
餘慶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催促道:“趕緊起來趕緊起來,我都餓了!”
非丞挪到床邊穿鞋,“行行行這就走,餓不死你,吃什麽?”
餘慶思索道:“吃雞公煲或者麻辣燙?我們要不要叫上君璐她們?還是不叫了吧,我們三個聊點男人的事!”
“你這是又欣賞上哪個小姐姐了?”
餘慶一個學期的心動對象能換五個,但他從不表白也從不接近,默默的欣賞着然後換個對象繼續欣賞。心動的原因很簡單,可能是對方的一個笑容,也可能是因為對方的一個側臉,反正理由五花八門的。
☆、第五十天
在彼此陪伴和互相扶持中,高中三年的時光最終化作了一摞摞習題冊和一疊疊試卷,結束的晨跑,結束的早讀;關閉的教室門,關閉的食堂窗口……
六月驕陽,青松依舊。
每個班級的畢業聚會上都不乏又哭又笑,又瘋又鬧的同學。
有借酒表白的,也有借酒分手的,還有唱歌擁抱的……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嘴上說着友誼天長地久,有空定要常聯,但其實今日一別,從此天南地北各自飛,新朋圈友換舊友,多年再遇,也不過對面兩相坐,回憶這三年的美好時光。
每個班級聚餐地點不一樣,程以飛和非丞、餘慶以及邱敏敏約在了回家的汽車站見面。
君璐和李麗娟在高二的時候辍學了,和上輩子的軌跡一樣,一個半路跑去讀服裝設計,一個跟着家人移民出國。
高中課業繁忙,她們從一兩個周末聯系一次到一兩個月聯系一次再到彼此沉默不語,都是常态。
6月9號晚十一點。
程以飛擔心非丞那邊已經結束,告別師友後匆匆趕往汽車站,途中和對面跑來的非丞不期而遇。
夜風徐徐吹來,空氣中彌漫着燒烤和小龍蝦的味道。
非丞停下來喘了口氣,朝程以飛笑了起來。
橙黃的路燈下,程以飛也笑了。
兩人慢慢走近,面對面站定。
非丞拉了拉衣領透氣道,“巧啊程哥,我以為你已經在這裏等着了,跑出了吃奶的勁,可累死我了啊。”
程以飛勾起嘴角笑看着他:“我也以為你已經在這裏等着了,喝酒了?”
“昂,喝了兩瓶啤酒左右,老二那群孫子非要逼着我喝,不喝就不給走,你沒喝吧?”非丞湊上前聞了聞程以飛的臉頰。
程以飛一步不退,垂眼看着近在咫尺跟小狗似的某人說:“沒有。”
非丞腦袋有點熱,什麽也沒有聞到,聽見程以飛的回答就退開了些,看了看左右,一本正經道,“那就好,我們不能酒駕的。”
程以飛笑出聲,配合地點了點頭,“是的,不能酒駕,你喝醉了。”
“沒有!”非丞定定地看着程以飛,片刻蹲下道:“就是頭有點兒暈。”
程以飛陪着他蹲下,看着他被風吹起的發絲,順手揉了揉。
“程哥,我們又畢業了。”非丞看着腳下馬路悄聲道。
也得虧程以飛的聽力好,在對面宵夜檔的吵雜聲裏捕捉到他的話,嗯了聲說:“我們又畢業了,只剩下大學了。”
“大學呀,不知道我考不考得上,考不上去就不能跟你一個學校了。”
程以飛說:“會在同一個學校的。”
“嗯?”非丞擡起頭,雙頰泛紅,眸光水潤地看着他,“真的嗎?”
程以飛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手,拍了拍他的頭道:“真的,等你酒醒了再說吧。”還沒有鹦鹉學舌,說明醉的不是很厲害,但也沒有多清醒就是了。
非丞不太高興地小聲反駁道:“我沒醉!我清醒着的呢!”
“好你沒醉了,是我醉了。”程以飛扶着他手臂說。
“程哥,這個路怎麽突然滾動起來了啊?”
“……”
“我要站穩才行,程哥你別動!”
程以飛:“……”我一直都沒動。
過了七八分鐘,餘慶也滿臉通紅的趕來了,他喝酒上臉,但一點都沒醉,看見程以飛扶着非丞,立馬就笑道,“丞丞你丫又喝醉了!”
“沒啊,我清醒着呢!”
餘慶握着拳頭逗他這是幾,被程以飛踹了一腳後笑嘻嘻道:“是沒醉,都沒學我說話呢。哎邱敏敏呢?她還沒喝完呢?”
程以飛擡起頭,看見從左邊街道跑來滿臉神采奕奕的邱敏敏,擡了擡下巴說:“她來了。”
“哈我,我來晚了!”邱敏敏喘着氣看着他們問道,“你們等很久了嗎?我舍友哭着不讓我走。”
“沒,我剛到。”餘慶擺了擺手,“但我到的時候,程哥和丞丞已經在這裏等着了。”
“啊,魚頭你喝酒了?”邱敏敏眸光正色道,“你喝酒了還能開車嗎?”
餘慶保證道:“沒喝多少,大腦十分的清醒!”程哥在這,他敢喝醉嗎?不得被批死?
邱敏敏揉了揉手腕道:“算了,喝了酒的都不靠譜,還是我來載你吧。”
餘慶:“?”
“我178/60kG,你确定你載得動?”
非丞靜靜地聽着,突然一臉嚴肅地分析道:“從你們的對話情況來看,你們的車絕對是兩個輪的,從這裏騎自行車回家最快也要兩個多小時,現在這麽晚,你們不太可能騎自行車回去,所以你們騎的摩托車!”
邱敏敏:“……”
餘慶:“……”
程以飛:“乖。”
邱敏敏:“丞丞怎麽了?我們一直開的不就是摩托車嗎?”
餘慶:“喝醉了呗。”
邱敏敏和餘慶對誰載誰的問題争執不下,程以飛一聲令下,邱敏敏從餘慶手裏接過車鑰匙,啓動車子呼起油門,等餘慶上車後,跟在程以飛身後,回家!
清爽的夜風刮過他們的臉頰,車前燈照亮着他們回家的路。
餘慶坐在邱敏敏身後,看着她清瘦的身板不敢湊太近,死死抓着車後座道:“慢點慢點大哥,我們小命要緊,回家晚點沒事兒!”
“閉嘴,才40邁!”
餘慶探頭一看,還真是如此,但也不慢了,他提議說:“你還可以開到20邁?”
邱敏敏:“要不我現在放你下去踩自行車?”
餘慶:“這倒不用,你專心跟着程哥,注意上下車輛,別無視剎車鍵!一有情況我們集體跳車!”
“滾哦。”邱敏敏将摩托車開得穩穩的,轉了幾個岔路口,歷經半個多小時後回到家門口。
餘慶從她手裏接過車頭,嘀咕了句現在還不是要我這個喝了酒的人開車回去?
不過吹了半小時的風,确實感覺舒服多了,連帶着非丞都沒有那麽暈,看了眼曾經住過的家,收回目光道:“快回去吧,有事及時給我打電話。”
“好。”邱敏敏爽朗應下,轉身打開庭院的鐵門,走到圍牆邊跟他們擺手道:“你們也快點回去吧。”
程以飛還沒有調轉車頭,就見兩層半的樓房大門被打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快步跑了出來,站在邱敏敏身邊喊了聲姐,然後看着程以飛非丞他們警惕道,“你怎麽這麽晚回來,爸媽都打了兩回電話問你了。”
邱敏敏說:“這不回來了嗎?畢業了同學多,你怎麽還沒睡?”
“爸媽讓我等你回來了再睡,哦對了,嬸嬸在鍋裏給你留了飯菜。”
“好,我知道了。”
程以飛呼了呼油門,跟邱敏敏擺擺手,載着非丞很快就離開了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直到看不見了,非丞才扭頭不再看邱小睿。
改變帶來的蝴蝶效應讓他失去了預知能力,比如他上輩子跟這個弟弟就沒有這麽親密。成績越來越好的敏敏在家人關系方面越來越游刃有餘,他好像沒有需要插手的地方了。
夜深露重,背後莫名地有點涼。
非丞伸手抱緊了開車的程以飛喊了聲程哥啊。
“嗯怎麽了?”程以飛專心看着前方的道路問道:“冷嗎?”
“昂……”
“那你抱着我取會暖吧,很快就到家了。”
“好~”
話音剛落,餘慶超車路過,隐隐約約好像啧了聲。
非丞眯着眼,靠在程以飛背上看着道路兩邊的房屋。
村裏早就打了水泥路,每隔五十米就有一盞路燈。
雖然兩個村子離得不遠,但他一直沒有回來過。今晚送敏敏回來他發現,他對這裏的記憶好陌生,好像除了跟敏敏有關的以外,其他都糊掉了。
其實這樣也好。
☆、第五十一天
高考成績下來的時候,非丞高興到無與倫比,馬不停蹄地給程以飛打電話,得知兩人都過了B大的分數線,一蹦三尺高!
“爺爺奶奶!我考上程哥的大學啦!!”非丞電話都沒挂,就抱住了守在電話旁邊的二老。
非爺爺和非奶奶笑得合不攏嘴,拍着他背道:“我孫子就是厲害,這下要給你爸爸媽媽長臉咯,大學生有出息呀!”
非丞沒把偏心的父母放在心上。上輩子跟這輩子,他都跟父母兄弟的親緣不深。當然生養之恩是割舍不掉的,該盡的孝道他都會盡,不會說不管他們,但他們別想插手他的人生就是了。
距離大學開學還有兩個月,單第一年的學費就需要五千多,他得出去打個暑假工才行。
想到接下來要準備的事,非丞很快就冷靜下來。
他分別給餘慶和邱敏敏打了個電話,得知餘慶低空掠過了第一志願的錄取分數線,能不能被第一批錄取不好說,不過希望不小,實在不行,總在第二批名單上。
邱敏敏則因為系統繁忙還沒有查到。
非丞跟她要了準考證號上網吧替她查,查到後截圖發到了她手機。
兩分鐘後,邱敏敏發來了她家人欣喜若狂的讨論聲。
非丞跟着笑了下,在隔壁同學‘卧槽你是人嗎竟然考了673’的震驚臉中關機下線。
等收到錄取通知書一切都塵埃落定後,非丞說服了家中二老,沒聽從父母的安排,自己去了大學所在的B市打暑假工。
本來是他一個人的決定,再告訴程以飛、餘慶和邱敏敏後,又變成了四人行。
四個人的大學都在B市,除了程以飛外,其他三個的家境都算不上富有。特別是邱敏敏家,她父母剛用二十年的積蓄在二線城市買了房,學費是給她預留有,但手頭還是有點緊的。
邱敏敏的父母一方面很欣慰她能體恤自己提出打暑假工賺學費,一方面又放心不下,因為他們幾十年都沒有出國外省,但孩子考到了好學校,提前去熟悉也無可厚非,便提出想跟非丞他們的父母溝通的想法。
雖說同行的都是成績優秀的孩子,但男女有別,還是只有邱敏敏一個女生的情況下,他們總歸是放心不下來的。
非丞不敢把他父母的聯系方式給邱敏敏,擔心兩個固執派的家長吵起來,就讓比較開明的程以飛父母和餘慶父母和邱敏敏的父母電話溝通。
溝通過後,三家家長都很看好對方的孩子,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非丞的哥哥非祁也在B市讀大一,這是非爺爺非奶奶比較放心的理由。他們親自送非丞到縣裏的汽車站,叮囑他遇到困難一定要去找他哥哥幫忙或者打電話回家,千萬不要一個人扛着。
非丞當着他們的面一口應下,和程以飛他們上了去市裏的大巴,再從市裏搭火車去B市。
由于火車乘坐時間長,他們父母都願意多出錢要求他們買硬卧的票。除了非丞和程以飛,餘慶和邱敏敏都是第一次搭火車,一路上新奇的很,十五個小時下來,不但不累還神采奕奕。
非丞在佩服中拒絕了非祁來接他的請求。
火車抵達B市後,他們各自拖着一個行李箱随着行人指示牌走出火車站。
查路線,看方向,打量新環境,各自分工。
雖然都是第一次來B市,但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沒走什麽彎路就找到了網上預定的出租公寓,四人休整了一天,摸清了周圍的路線,正式展開了他們獨立生活的日子。
從新奇到膽怯再到一次次的大膽嘗試,從普通話到穿着再到內心,都在勇敢中一步步成長。
等兩個月後,他們已經适應了B市的氣候和生活節奏。
開學,入住,上課,一切事宜都處理的游刃有餘。
程以飛和邱敏敏都選了經濟學,但不同類,非丞選了教育學,餘慶則選了法學。雖然不在同一個系裏,但想見面還是很方便的。
大學的生活像人生中的新篇章,他們在這裏結識新的朋友、進入新的圈子、接受新的挑戰。
程以飛依舊忙碌,他不缺錢,所以沒把空閑時間放在兼職上。而非丞和邱敏敏以及餘慶他們會在課業之餘做些兼職補貼生活。
不過兼職兩三周以後他們發現,兼職賺錢效率太低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炎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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