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結果?結果就是證明我判斷有誤,一廂情願。”

“糊塗!”

“是,您說得太對了,我是糊塗!”

“算了。”周律師嘆口氣,“我們說正事。”

他打開自己的皮包,先從裏面取出一個樂扣的飯盒,“你媽讓帶給你的,跟警察解釋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同意我帶進來。我剛讓護士幫忙用微波爐熱過,趁熱吃,一邊吃我一邊跟你說案子的事。”

嚴謹摳開盒蓋,裏面是滿滿一盒雪白飽滿的餃子。他捏起一個塞進嘴裏,立刻眉開眼笑:“羊肉大蔥餡兒的!哎呀,還是我們家老太太最疼兒子。”

周律師正在皮包裏找老花眼鏡,聽到這裏手指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看到嚴謹吃得正香的樣子,想了想到底沒說出口。

倒是嚴謹狼吞虎咽的動作忽然間停下了。他拿手指撥了撥剩下的餃子,慢慢放下了飯盒。

“周律師。”

“嗯?”

“你跟我說實話,我媽是不是有什麽事?”

周律師的眼睛從老花鏡的上方審視着他:“為什麽這麽問?”“這餃子不是我媽做的,配料全不對,我吃了她三十多年餃子,她那水平,幾十年都沒有長進過。”

周律師合上手中的卷宗,摘下眼鏡,又看看旁邊的警察,這才說:“本來這消息是對你封鎖的,因為他們怕影響到你安心認罪。但你既然問了,我認為還是告訴你實話比較好。”

嚴謹合上眼睛,睫毛在空氣中瑟瑟顫動:“我媽……去世了?”

“沒有。沒你想得那麽壞。只是中風,二度腦出血。”

“現在呢?”

“正在恢複,左半身活動功能的恢複可能要費些工夫。”

嚴謹這才睜開眼,凝神看了他半晌。一般人都受不了被嚴謹那對黑眼珠子盯着看,周律師卻是見多識廣不會輕易被人影響的,他在嚴謹的逼視下依然鎮定自若,“你不用這麽看我,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相信你。”嚴謹笑得有點兒苦,“實際上我除了相信你,還能怎麽着啊?我也相信他們沒給你多少時間,我們說案子吧。”

“好。”周律師打開卷宗,直入主題,“這些日子我托遍了所有的關系,查閱了我能看到的所有案卷。在那些案卷中,警方提供了足夠證明你犯下殺人重罪的證據。除了咱們上次提到的那些,在你的住所和電梯裏,都提取到死者的指紋與血跡,并且經你的鐘點工指點,從垃圾箱裏找到一件你的襯衣,也找到玻璃屏風的碎片,上面都有死者的血跡,尤其是,在你客廳的地板上,發現了低速噴濺性血跡。我聽說你以前做過特種兵,那麽你一定明白,什麽情況下才會出現噴濺性血跡。”

“我當然明白。但是當時湛羽被玻璃碎片割傷了,人受傷時血從高處滴落到地板上,如果角度合适,也能形成低速的噴濺性血跡。”

周仲文翻了翻手中的材料:“嗯,是的,在你的訊問筆錄裏,我看到了這些細節。可這只是你自己的供述,只代表了一種可能性,但沒有其他證據能夠支持你說的是唯一的事實。”

“就是說,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我沒有殺人,那我就是殺了人,對嗎?”

周仲文攤開手,是一個無奈的姿勢,“你反應挺快。但這明顯是一個悖論。事實是警方提供的證據雖然不夠完美,但是殺人動機、人證、物證全都有,已經足夠支持法院做出有罪判決了。”

嚴謹的失望直接流露到了臉上:“就是說,即使上了法庭,我們也沒有勝算?”

“當然不是!我不是說了,警方的證據并不完美。他們至今沒能找到作案工具和分屍現場,這是我們做無罪辯護最好的突破點。至于效果如何,就看法庭如何采信了。”

“只能等庭審嗎?”

“是的,假如真兇一直不出現,我們只能等正式庭審了。”

兩人又多談了些庭審細節,嚴謹終于不耐煩,一下子躺倒在床上:“還要多久才能解脫?死刑也行,勝過天天這麽幹熬着。”

周律師看看他,一絲複雜的神色從眼中飛快掠過:“你這案子,已經鬧得上達天聽了。放心吧,很快,一定會很快結束的。”

嚴謹只顧盤算自己那點兒心事,似乎并未看到周律師瞬間的表情變化。雙臂枕在腦後,他問:“今天我們算談完了?”

“是的,該和你溝通的我都告訴你了,開庭之前如果有新進展,我會再申請會面。”

“周律師,除了做刑事辯護,您再幫我幹點兒經濟律師的活兒呗?”

周仲文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你先說什麽事,我斟酌一下是否能做。”

“我在天津有家飯店,想把法人換成女朋友的名字,有難度嗎?”

“那得看每年營業額有多少。”

嚴謹很快心算了一下:“正常的話,一年四千五百萬到五千萬吧。”

周仲文簡直被這個數字驚到了。一個本來能言善辯出口成章的人,卻嘴唇動了兩下又靜止了,好像是嘴唇擺錯了形狀而沒有說成話。

他這個表情卻被嚴謹敏銳地捕捉到了:“周律師,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對我來說,錢財就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所以一塊錢和一萬塊錢的價值,在我這兒都是一樣的。如果能把它們交給合适的人,那我就死也瞑目了。”

周仲文幾乎愣住了。他以為嚴謹并不了解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如今網絡上洶湧的民意,嚴懲兇手立即判死刑的呼聲有多麽高漲,但實際上,嚴謹仿佛對自己的處境和未來的命運了然于胸。他看了嚴謹半天,終于慢慢呼出一口氣:“還沒上庭,勝負尚未有結果,你用不着這麽羞辱我的專業能力。”

嚴謹哈哈笑出聲:“沒有小瞧您的意思,我就是在做最壞的打算。到今天還能信我的人不多。除了家裏人,您算一個,她算一個,我都在心裏記着,不會忘了。”

周仲文搖搖頭:“你女友,她叫什麽名字?”

“季曉鷗。”

“什麽?”周仲文吃了一驚,“她……她不是……不是那個你劫持的……”

“就是她。”

周仲文趕緊看看身邊的警察,見他的注意力好像完全集中在報紙上,便壓低了聲音,盡量隐晦地問道:“你……真的要讓她走到前面來?”

到底是律師,見多識廣,他在一瞬間便理清了這件事的首尾,猜到嚴謹再次被捕前所謂劫持人質的真相。他是想提醒嚴謹,假如警察對季曉鷗疑似包庇逃犯的調查還未徹底結束,一旦坐實了兩人的關系,豈不是對季曉鷗不利?

嚴謹完全明白他想說什麽。此刻不宜多談,他只能笑了笑:“我對不起她,我補償她行不行啊?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對受害人進行補償啊?”

周仲文低頭想了一會兒,便不再說什麽,打開手中的筆記本,一筆一畫記下了那個名字。望着季曉鷗這三個字,他多少感到好奇。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坐在北京開往天津的城際列車上,季曉鷗把在保險櫃裏發現的那本冊子一頁頁慢慢看完了。上次從天津回來,她去發廊修了個男孩子一樣利索的短發,劉海和鬓角挑染出幾縷葡萄紫,整個人愈發顯得輕盈俏麗。身邊的旅伴屢屢打量她,幾次想搭讪,她卻心無旁骛,看得專注而認真。

從那些內容來看,都像是嚴謹在心情不好時随手取過一片紙,然後在紙上随便塗抹兩句的産物,只有最後一頁是份正經寫下的遺書,A4的白紙,字跡規規矩矩的,一個字一個字寫得挺清楚。

1999年7月20日晴轉多雲風速東南4~5級

又到了寫這種東西的時候。

集訓前要寫,執行任務前也要寫,這幾年前前後後大概寫了有十幾回了吧?

爸、媽:

雖然領導不許我們寫遺書兩個字,但這張紙要是到了你們手裏,那就是遺書了。多想想我讓你們生氣的時候,就不會太傷心。大不了這輩子我先走,早死早投生,下輩子你們做我孩子,我來做你們父母,讓我還這輩子欠你們的債。

嚴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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