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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啦?為什麽變成這樣了?”季曉鷗忍不住回頭問保姆。什麽事能讓一個十幾天前還有說有笑的正常人,變得像癡呆兒一樣?

“不知道。”保姆回答,“俺來她就這樣了,從醫院裏回來就這樣。”

她說話的時候,本來毫無反應的方妮娅,身體忽然瑟縮了一下,眼睛裏居然流露出一點兒懼怕的神色。瞪着季曉鷗身後,她毫無預兆地發出一聲慘叫,然後一把抓住季曉鷗的手。

季曉鷗趕緊抱住她,剛要說話,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方妮娅的手中轉移到她的手心裏。她一怔,下意識地握起拳頭,尚未反應過來如何應對,方妮娅又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叫,是那種讓人血液凝結的慘叫,像是被掐着喉嚨瀕臨死亡的小動物。

保姆吓得臉都變了顏色,過來就攆季曉鷗出去:“你快走快走,她男人就快回來了……”

季曉鷗被連推帶搡地趕出卧室,猶自聽到身後方妮娅一聲接一聲的尖叫。而那團軟綿綿的東西,攥在她的手心裏,幾乎被冷汗濕透。

直到離開方妮娅家,坐上回程的出租車,季曉鷗才敢打開手裏的東西。方妮娅交給她的,竟是一張揉成一團的餐巾紙。看着那個紙團,她皺皺眉,以為是張廢紙,想要扔掉的瞬間卻心念一動,又收回來。餐巾紙被抹平展開的那一瞬間,她輕輕“啊”了一聲,慶幸自己沒有扔掉它。那張紙上有10個潦草的數字,還有兩個歪歪扭扭的圓圈,黑色的筆跡,筆畫斷續,顏色時而模糊時而清楚。她對着陽光翻來覆去看了很久,除了看出是用筆芯極軟的眼線筆匆忙寫就,其他什麽也沒有發現。

到了晚上,她忍不住又給方妮娅打了個電話,這回沒打手機,而是打的方家的固定電話。接電話的是方妮娅的丈夫。他用冷靜淡漠的口氣向季曉鷗解釋:“她一直有憂郁症,一直在吃藥,但是沒有好轉。這次是阿姨沒有看好她才出事,所以我把阿姨辭了另換一個。不知是不是藥物的副作用,她洗完胃從醫院回來就變成這樣。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等她好些了,我就帶她去精神科做個評估。在她好轉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外界的因素刺激她。”

無懈可擊的一番話,回答了季曉鷗所有的疑問,令她無言以對。捏着那張餐巾紙,她倒在沙發上,心口像是壓着一個鉛球,沉得她呼吸都有些不暢。她想不通好好一個人,怎麽就會突然間精神錯亂?還有交給她的這張紙和這串數字,到底是方妮娅意識清醒時有意為之,還是一個精神病人無意識的舉動?

匆忙間租下的這套房子,家具都是舊的,身下的沙發,失去彈性的彈簧硌着她的背,硌得生疼,但她懶得爬起來,正在似睡非睡蒙蒙眬眬的狀态,手機響了。是她的新任店經理打來的。

“季姐,起訴我們的那家‘富隆’公司,我已經查到了,除了我們,它還給其他三家海鮮餐廳長期供貨,其中兩家,法人都是李國強。”

“李國強?”季曉鷗睡意全消,一骨碌坐了起來,“果然跟‘小美人’有關系!”

“是的。”

“那富隆的老板,能不能想辦法讓我跟他見一面?”

“他每天上午都在海鮮市場附近的廣東茶樓吃早餐。”

“好,我明兒去會會他。”

“富隆”公司的老板陳富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臉上最顯眼的标志是上唇兩撇鼠須一樣的小胡子。季曉鷗越過幾張桌子的人頭,一眼就鎖定了他。她徑直走過去,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陳富隆正低着頭專心對付一只雞爪子,察覺對面多出一人,他愠怒地擡起頭,準備看看是誰這麽不識時務,竟敢打擾他神聖不可侵犯的早餐時間,但進入視野的卻是一名穿戴時尚的妙齡女郎,他臉上惱怒的表情戲劇化地轉換成滿面春風。

“喲,介姐姐面熟啊,找我嘛事兒?”

季曉鷗看着他笑笑:“陳叔,咱都這麽熟了,您就甭假裝見外了。您是誰,我清楚得很,我是誰,估計您心裏也門兒清。”

陳富隆放下筷子,拿餐巾紙抹抹嘴擦擦手,又“呸”一聲對着煙灰缸啐出一口食物的殘渣,這才一仰頭,眯起眼睛打量着季曉鷗:“‘三分之一’的新當家,果然厲害!說吧,季大小姐,一大早找我什麽事?”

季曉鷗将視線偏移了十厘米,以免目光不小心落在那一口黃白相間的殘渣上,但她把臉上的笑意依然維持在最佳的狀态:“我找您什麽事兒,您心裏恐怕比我還明白,咱就別浪費時間說那些廢話了。”

陳富隆向後一仰身子,靠在椅背上,然後朝上攤開兩只手,向季曉鷗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那麽您請,我這兒聽着。”

季曉鷗果真不和他廢話,直入主題:“陳叔,我找您就一個目的,我想弄明白,‘富隆’和‘三分之一’合作也有三四年了,一直還算愉快,即使偶爾發生點兒小摩擦,比如您供應的海鮮比我們要求的差一個等級,‘三分之一’也會按時結賬,從未拖欠過貨款,這回不過是謹哥遇到點兒麻煩,我們自己人又不争氣,但也只是延遲付款三個月。據我了解,和您合作的其他飯店,有拖欠您貨款超過兩年的,您也忍了。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您去法院起訴‘三分之一’?”

“什麽原因?”陳富隆冷笑一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要是現在還了我,我現在就跟你去法院撤訴。”

“陳叔,您在這行,也有十幾年了,從一條小漁船做到這麽大,挺不容易的吧?我相信您要真是特別計較的人,也到不了今天。‘三分之一’如今再不濟,那也曾是這裏數一數二的海鮮餐廳。先甭說哪天它東山再起生意重新好起來,您會丢了一個優質大客戶,就說塘沽這地方,餐廳多,供應海鮮的公司也多,誰能保證一輩子沒個三災六難走背運的時候,您就不怕其他家看着‘三分之一’的遭遇寒了心,以後再不敢與您合作?”

陳富隆兩撇小胡子翹了起來,他笑道:“季小姐,你口才了得,可是人情世故差點兒。就你剛才說的,我已經在這行幹了十幾年了,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心裏明白得很,不用你提醒我。”

季曉鷗被搶白,可是并沒有感覺尴尬,相反,她臉上的表情極其誠懇:“是啊,我知道您是明白人,所以才特別想弄清楚,您要告‘三分之一’,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苦衷?也想請您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您才可以撤訴?”

陳富隆忽地站起身:“我今天還有別的事,對不起了。”

季曉鷗情急之下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陳叔!”

陳富隆拂了兩下,沒掙開她的手,只能苦笑一下說:“季小姐,看年紀你也就比我閨女大一點兒,跟家找一安分工作不好嗎?非要抛頭露面做餐飲?我告訴你啊,有句話怎麽說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事沒得商量,除非你把貨款立刻補上,不然我沒辦法也沒理由撤訴,在這地頭上我不能只和你們一家合作,明白不?”

他一把推開季曉鷗,力氣大得讓她踉跄後退了好幾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季曉鷗望着他的背影,将他最後一句話反複咀嚼了幾遍,完了狠狠撇下嘴,“沒理由?行,我來給你找理由。”

“三分之一”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意雖然不好,每天的流水連鼎盛期的三成都不到,但因為每天晚上都可分到前一日的收入,員工情緒還算穩定,而日常事務店經理和樓面經理都可應付。除“富隆”之外的幾家海鮮供應商,經她一一拜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都答應照常供應,并且破例給她三個月的延遲付款期限。幾件大事敲定,将店面整個巡視一遍之後,眼見一切還算正常,季曉鷗決定還是趕回北京優先處理富隆公司欠款的問題。

剛回到北京,她便接到一個銀行通知短信,“似水流年”美容店的轉讓費和房租已經打過來了。這條短信讓她暫時松了口氣,因為這筆錢足夠對付“三分之一”一個半月的日常成本了。但是欠“富隆”公司的四百七十萬貨款,卻無從覓起,她手中所持可以變現的唯一資産,就是奶奶留給自己的那套房子。為此她專門去了趟房屋中介公司,咨詢了一下價格和成交期限。中介卻告訴她,因為北京剛剛出臺嚴厲的房屋限購政策,她那套房子更适合商用而不是自住,再加上目前是成交淡季,除非她能以低于市場兩成的價格挂牌,否則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能出手。

季曉鷗很無奈,本來情急之下想到賣房子已經是下下策,因為剛花了二十多萬重新裝修過,又剛收了美容店的轉讓費,如果房子賣掉,這部分費用将會全部打了水漂。可即使這樣,竟也無法解她的燃眉之急。她只能讓中介先按正常市場價三百五十萬挂牌試試,如果乏人問津再考慮降價。

出了中介公司,季曉鷗一籌莫展地坐在路邊花壇上,這一刻她只感覺內外交困,四面楚歌。前店經理劉萬寧的攜款外逃,經調查取證已正式立案,但是劉萬寧跑得無影無蹤,家裏只有七十多歲的老父母,對他的舉動和行蹤一概不知。“富隆”起訴“三分之一”的官司開庭在即,雖然媒體方暫無動靜,但因為她一直懷疑劉萬寧和“小美人”李國強暗中有勾結,他卷款跑路和“富隆”起訴完全是一套連環計,再加上“小美人”上次撂下的那句話,讓她一直擔心“小美人”為能得到“三分之一”,說不定正憋着什麽大招。

此刻她十分想給嚴慎打個電話求助,可是一想起嚴慎那種充滿鄙夷和輕視的眼神,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托着下巴發了會兒呆,她從背包裏取出錢夾,錢夾裏夾着一張嚴謹的照片,照片上的前狙擊手戴着防護眼鏡,雙手平端着狙擊步槍,正神情專注地瞄準鏡頭外的目标。堅毅、沉穩、冷靜,所有她喜歡的男性特質,都能在這張照片上找到。

“你瞧瞧,你扔給我一個什麽樣的爛攤子呀!”她對着照片自言自語,“我要是把房子賣了,我媽這輩子都不會再搭理我了。可是不賣房子,還有什麽辦法能讓那家夥收手呢?要不你快出來,自己收拾這爛攤子吧,我真不想管了。”

嚴謹維持着嚴肅的神情,并不能回答她的問題。

季曉鷗苦笑一下,然後将錢夾收起來,站起來溜達着往回走。走着走着一擡頭,發現自己竟下意識地直奔父母家的方向,前方都已經可以看到小區最外邊那棟樓了。她站在路邊,原本是想笑一下,笑自己的言不由衷,原來一遇到困境,她最想投奔的,還是父母的懷抱,可是眼眶一熱,眼淚撲簌簌就落了下來。她擡起手想擦掉眼淚,眼淚卻越流越多。仿佛這個動作觸發了某個開關,這些日子所有的焦慮和委屈都湧了上來,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失控,會在這人來人往的馬路上號啕痛哭,但嗚咽聲還是透過手指縫傳了出來。

她終于轉過身,背對着行人肆無忌憚哭了一場,好在随着眼淚湧流而出的,還有內心的壓力和難過。哭完了擡起頭,她感覺整個人裏裏外外像被水洗了一遍,心頭清明,又可以重新面對所有的意外和打擊了。

擦幹眼淚一擡頭,她忽然看見身邊站着一個人,正怔怔地望着自己。那人穿着一件當季的白色箱式大衣,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松松的發髻,容色清冷娟秀,正是幾個月前她在唱詩班見過的那個彈琴的女人。

季曉鷗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太深了,臉盲症居然一點兒沒有發作。即使只見過一面,也難忘她的模樣,并且一直記得她的名字叫May。

理理頭發整整衣服,季曉鷗的臉上勉強浮起一個笑容:“May姐,你怎麽在這兒?”

May指指馬路對面的三層小樓:“今天唱詩班有活動,我剛在路邊停車的時候看見你了。”

季曉鷗這才發現對面那棟小樓很眼熟,的确是一月份時自己無意中經過的地方。那天她被唱詩班的歌聲吸引走上樓,認識了眼前這位May。沒想到失态的時候會碰上熟人,季曉鷗感覺特別不好意思,她想解釋:“我剛才……唉,你就當什麽都沒有看見吧。”

May卻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過一會兒姑娘們才來,咱倆可以有二十分鐘的時間聊聊,你想上去嗎?”

自上次見過一面,季曉鷗總感覺她像是一個經歷過很多故事的人,眼睛裏雖有抹不去的憂郁,卻也有看透世事後的沉靜。當她看着你的時候,眼神具有讓人平靜與安寧的力量,所以一開始季曉鷗才會誤會她是教會的神職人員。面對她的邀請,季曉鷗立刻點點頭,沒有任何拒絕的念頭。

那間空蕩蕩的教室,相比上次幾乎沒有變化。May掀開鋼琴蓋,随便彈了幾個音,然後問:“你是想聽我彈幾首曲子呢,還是想聊聊天兒?”

“彈首歌吧。”季曉鷗說,“就彈上次那首《今夜慶祝我的愛》,可以嗎?”

May的眼神明顯地閃了一下:“你喜歡這首?”

“以前沒留意過,上次聽你彈了,覺得很好聽。最近遇到點兒事,再想起這首歌,尤其是歌詞,感覺真是……我說不好,只是覺得世事無常,人生苦短,兩個人能夠相親相愛的時候,每一天都值得當作節日來慶祝。”

May的手指劃過琴鍵,奏出了第一句,随後便停下來,嘆口氣說:“是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每一次分離可能今生再也不會相見,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漫長的告別,最美的時光都在路上。可是因為它太漫長了,插曲也太多了,所以我們常常會為了插曲而忘掉主旋律。”

這一刻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季曉鷗仿佛看到了她眼中隐約的淚光。她垂下眼睛,鋼琴聲再次響起來,“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之後兩人再沒有說話,季曉鷗聽她一支支曲子沒有間斷地彈下去,雖然不知道那些鋼琴曲的名字,卻不妨礙被她手中流出的旋律深深地感染,令人想起昔日生命中最美好的片段。

唱詩班的女孩子們陸陸續續到了,May轉而彈起一首聖歌,女孩兒們聚集在鋼琴周圍,跟着琴聲輕輕吟唱。季曉鷗默默地退後,取過May放在一邊的手機,用她的手機撥了自己的號碼,以便留下她的手機號,然後靜悄悄地離開了,沒有和她特意告別。只因世間有種相遇相知,便如金風玉露,緣于曾經走過一些相似的歲月,沉澱着一些相似的心路與感懷,無須太多語言。

但季曉鷗萬萬沒有想到,這次不經意的偶遇,居然為“三分之一”帶來一次重生的機會。幾天後的中午,當她跟着駕校陪練在城裏熟悉路況時,收到May一條短信,說有急事要跟她見面談談。

季曉鷗當即撂下陪練趕去赴約。她開的這輛車,就是程睿敏家的那輛舊寶來。她去年已經考取了駕照,唯一欠缺的是上路經驗。跟着陪練在路上轉了十幾個小時,便躍躍欲試要自己上路。此刻沒了陪練,一路小心翼翼,居然也毫發無傷地開到了約會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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