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任務
洗床單做什麽?
好問題。
問得段雲水整個人都那麽一絲絲的僵硬。
好在他什麽場面沒見過,連簡钰突然出現都見過了,能怕蔣遙川這個從小看到大的竹馬嗎?
那當然是……
怕的。
清晨洗被單被人發現,那人還不知趣地問出口了。
這多尴尬,這不尴尬嗎?
“一時興起,想洗就洗了。”段雲水心裏直打鼓,但面上仍是故作鎮定。
“哦——”蔣遙川拉長音,腦袋微微後仰,明顯不相信。
“不信就不信,哦什麽哦!”段雲水桃花眼一瞪,氣鼓鼓地繞過他,就要往前走。
蔣遙川見将人逗急了,忙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回來。
段雲水又是瞪他,并不說話,只等着瞧他有什麽話說。
“我信,我信,小水的話,我怎麽能不信呢。”蔣遙川眉眼間少年氣十足,一笑起來更是帶了幾分張揚朝氣。
但段雲水不好這口,在他眼中這等美色也是大打折扣。
所以他直接不為所動,甚至後退幾步,想掙脫蔣遙川。
也不知道蔣遙川為何扣着他的手腕不放。
難道蔣遙川是斷袖嗎?
段雲水心想。
“小水不信師兄嗎?”蔣遙川走近一步,如星黑眸直勾勾看着段雲水。
“什麽信不信的,我要去晾床單了。”段雲水掙脫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那小水可以告訴師兄,是夢見什麽了嗎?”蔣遙川哪裏不知道,這種情況定然是夢中存了什麽旖旎畫面。
一想到段雲水在夢中與人纏綿,蔣遙川便發了瘋一般,想知道那人是誰。
他甚至在心底算了起來,想段雲水可能夢到誰,那個人是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蔣遙川,你是北山的,我是南山的,咱們是哪門子師兄弟。”段雲水與這位竹馬說話,一向是不客氣的。
其實之前蔣遙川也不這樣,是不知哪次出門,聽說人家師兄弟相稱,便生出這般心思,也要争個師兄弟出來。
而蔣遙川比他大個兩歲,便仗着年紀想讓他喊師兄。
段雲水:想都不要想。
“那不喊師兄,你喊什麽都成,最好喊遙川哥哥。”蔣遙川說話間,還偷偷摸摸勾段雲水的手指。
“還遙川哥哥呢!你當是你外頭的小情兒?”段雲水避開蔣遙川的手,翻了個白眼,走到外頭去晾了床單,轉身往自己那屋走。
“我哪兒有小情兒呢,那都是他們混喊的,我可從沒認過……哎呀!且不說這個,你快說說,究竟夢見誰了?”蔣遙川自不是真沒認過,他最享受的就是大家夥都圍着自己轉,如何會不認。
段雲水停住腳步,眉頭微蹙,上下打量起蔣遙川。
蔣遙川這人可比他明白多了,如何不知他洗床單是為何。
可既是什麽都知道,為何又要問呢。
蔣遙川,為何這般在意夢中人是誰……
段雲水遲疑着,最終還是問出口,“你追問這個做什麽?”
蔣遙川一怔,倒是沒想到段雲水會問這話。
他總覺得段雲水出去一趟後,哪裏變得有些不同了。
似乎……沒有從前那般好騙,某些時候警惕得叫人摸不着頭腦。
“只是……有些好奇嘛!畢竟頭一回見你遇上這種事。”蔣遙川插科打诨一般,将此事當做竹馬間玩笑說起,倒好似是段雲水多心。
“哦,你不認得,不必多說。”段雲水不想叫第二個人知曉,那夜盈缺秘境中,與回魔教之後的每一個夢境,其中之人都是簡钰。
蔣遙川沒接話,也沒再鬧着想知道。
但臉色也明顯難看了許多,只不在正面面對段雲水時顯露罷了。
“我來尋你,倒還有件事。”蔣遙川糾纏這許久,才想起正事來。
“什麽事?”段雲水微微挑眉,沒想到蔣遙川竟也會說正事。
“我爹傳你過去,不知是有什麽事。”蔣遙川只當是門中有什麽任務,并未多想。
“那我過去一趟。”段雲水回屋收拾了一番,快步往教主那兒趕去,卻在半路被蔣遙川抓住手腕。
段雲水停住腳步,帶着疑惑回頭,滿腦子不解。
蔣遙川終于露出幾分不大舒服的神色,眉頭皺着,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用力得仿佛繃緊的弦。
他盯着段雲水,上下打量不知尋些什麽,只越是瞧越是臉色難看。
“你那紫寶石簪子呢?”蔣遙川聲音冷冷,仿佛是一件天大的事。
“不知掉哪兒了,興許……是掉盈缺秘境了。”段雲水眼神有些閃躲,明顯心虛。
其實段雲水知道掉在哪裏。
那日從情障逃離,他便再沒見到那紫寶石簪子,定然是掉在那大石頭處了。
可他想着簡钰何時醒,也不敢回去尋,生怕叫對方抓住了。
再之後他估摸着簡钰走了,想回去尋時,卻找不見路了,只能就此放棄。
蔣遙川直覺不對,卻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且教主也等着見段雲水,他不好再多留人,只好松手放人離開。
段雲水到教主那裏,蔣遙川倒是沒跟着。
他也樂得沒有在身旁絮絮叨叨,偶爾還來些肢體接觸,美其名曰竹馬之間感情深厚。
信你個鬼。
到了教主門前,段雲水先向守衛說明來意,又在外邊等了一會兒,才聽守衛說教主請他進去。
段雲水謝過守衛弟子,才撩了袍子進門去。
教主名喚蔣恒一,名字聽起來很仙門,實際上是個魔教中人。
不過他對蔣恒一的印象停留在蔣遙川的父親,與左邊劉海那一撮十分惹眼的挑染紅。
也不知是修煉了什麽功法,竟只一小撮頭發變紅。
十分好玩,也有人覺得好酷,更加崇拜教主了。
段雲水沒什麽想法,他所在的南山像被蔣恒一放養了一般,一年來不了幾回。
所以他對這個教主倒沒什麽特別的感情,更不會沒眼色地在人家面前笑出聲。
沒有說只一撮紅毛很好笑的意思。
“雲水來了,快過來。”蔣恒一見段雲水來了,露出笑容,朝他招招手。
段雲水見狀,腳步微頓,心裏直犯嘀咕。
平日這蔣恒一見着他,哪回不是直呼全名,若瞧見他與蔣遙川在一塊兒,更是臉色難看如鍋底。
今日卻是轉了性,也不知前頭是不是挖了什麽大坑,只等段雲水跳進去。
但人教主都發話了,段雲水能不過去嗎?那當然是不能的。
“拜見教主。”段雲水走過去,恭敬行禮。
“快起來,這麽生分做什麽!本座聽南山長老說你近來修為突飛猛進,真不愧是我們魔教的翹楚!”蔣恒一扶起段雲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疼。
特別疼。
這麽用力,不知道以為他得罪了蔣恒一。
段雲水想倒吸一口涼氣,但又怕被蔣恒一誤會自己對這番誇贊不領情,生生又吞了回去。
他扯了扯唇角,想露出個笑容,最後卻是喜怒哀樂全不沾邊,只能點着頭。
“本座有個光榮的任務,旁人怕是辦不了,只有你這樣的翹楚,才能夠勝任!”蔣恒一笑容滿面,又重重往段雲水的肩膀拍了兩下。
“教主,說說什麽任務吧。”段雲水實在忍不住出聲提醒,生怕再說下去自己沒出任務,人先被拍壞了。
“這個任務很簡單!”蔣恒一頓了頓,又輕咳一聲,換上語重心長的模樣,“小水啊,你也明白,這劍宗是咱們魔教的頭號勁敵!”
啊?
可你上個月才說蓬萊島是頭號勁敵。
段雲水在心底暗暗抽了抽嘴角,面上卻半點不顯。
“所以呢,這個任務就是到劍宗當卧底!他們近些日子不是在招新弟子嗎?你就裝作是散修,到他們那參加入門比試,定然一舉進入內門!”蔣恒一說着,更是覺得此行必然成功。
“說吧,去劍宗內門偷什麽?”段雲水識破蔣恒一的小心思,問道。
“怎……怎麽能是偷呢!他們內門的藏寶閣內,有一面名喚問心的鏡子,你去給本座取來,到時候便是把副教主的位置給你當當,那也是是使得的!”蔣恒一擡起手,就要再拍段雲水兩下。
段雲水話都沒來得及說,慌忙躲開。
他已經承受不起再來幾下了。
這個任務,實話說段雲水是不想去的。
但蔣恒一這個人,只要下達任務,那誰來了都不可能換人。
當然,教主夫人重生歸來也許有機會。
最後,段雲水毫無積極性地答應下來,回到自己屋內收拾東西。
得知這個悲慘消息的蔣遙川很快上門,臉色十分難看。
不知道的以為當卧底的是蔣遙川。
“我爹怎麽能讓你去當卧底!這太危險了!”蔣遙川臉上隐隐帶着怒意,瞧那架勢,好似立馬就要去尋蔣恒一理論。
“仙門沒有殘殺的癖好,除了暴露身份可能被打出來,想也沒什麽危險。”段雲水說話時,腦中難免浮現簡钰的臉,動作都頓了頓。
但這樣的事兒,哪裏好跟蔣遙川說。
段雲水并未提簡钰,只跟蔣遙川說沒事。
“怎麽會沒什麽危險!我可聽說了,他們那個劍尊可是兇神惡煞!”蔣遙川皺着眉說。
“他……确實,但我也聽說尋常弟子見不着劍尊幾回,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段雲水動作又是一頓,心說你怎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行!我這就去尋我爹!定叫他換個人去!”蔣遙川說着,就要沖出門去。
段雲水吓得連忙撲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蔣遙川心頭一動,回頭看向段雲水,漆黑的眼多了幾分期待,“小水,你是怕我被我爹責罵嗎?”
段雲水很想翻白眼,但考慮到蔣遙川也是為他說話,倒也不好真翻,只苦着臉說:“你千萬別去!你不去,興許我明日才走,你若是去了,教主怕是今夜便叫我滾出去。”
蔣恒一對二人交友那叫一個嚴防死守,若聽見蔣遙川求情,那還得了。
可千萬不能讓他去。
“這……”蔣遙川皺眉,依舊想去。
“你別添亂了,給我些時間收拾吧。”段雲水趕緊下逐客令,又一再強調自己很需要收拾東西的時間,蔣遙川可別添亂,他這才打消念頭。
隔日一早,段雲水換了身不大惹眼的白衣,偷偷摸摸打開門,想着趁蔣遙川沒來,趕緊先離開。
結果一開門,卻見蔣遙川竟站在外頭,不知究竟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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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