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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我的花，就由我來摘下，趁他還未凋零。”

輕飄飄的話語猶如耳邊呢喃，合眸後再睜開，僅是一眨眼的瞬間，淡淡的鮮紅中無限放大着深沉的暗紅。來不及躲閃，甚至來不及思考，胸口上突然多出來的推壓感刺囘激着錐生零的神經。疼痛，真實地由神經末梢直達腦海，驗證着玖蘭樞所言非虛一般，鼻尖飄蕩濃郁的芳香。

“……咳……你……咳咳咳……是為了殺我才來的麽……”

喉嚨中湧上一股腥甜，錐生零不适地吞咽着，屬于自己的血的芳香，的确是美味無比，純血這種東西。可惜，胸口被穿個了洞，心髒還被握在別人手中，這種傷勢，就算是純血種也不可能輕松。來不及吞咽的鮮血，順着微張的嘴角下落，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滴答滴答地濺在玖蘭樞的手中。

“就這樣，讓我殺了你。”

掌心再次沾染上鮮紅的溫度，那轉瞬流逝的溫度是那麽令人留戀。拇指與食指相碰輕輕地摩擦，想要留住那溫暖一般，制造着微不足道的熱量。

“就這樣，死在我手中。”

挽留一般地攢握，血的溫暖仍是毫不留念地從之間滑落。

“就這樣……”

清風拂過，凝固後的血甚至帶走了他所剩無幾的體溫。一呼一吸之間，傾吐出白霧，玖蘭樞頓時覺得冷的不可思議。沾染鮮血的手懷抱着鮮血的主人，玖蘭樞輕輕地靠在對方身上。即使流了那麽多的血，為什麽錐生零還是那麽溫暖？顫顫巍巍地汲取着對方的體溫，額頭埋在對方頸間，玖蘭樞慶幸着錐生零看不見自己難看的表情。

“就這樣……”

殺人者，為殺人而動搖。

不要開玩笑了，你以為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到這個地步的？

溫暖的心髒砰砰地跳動，那樣鮮活的生命就在他手中，錐生零就在他玖蘭樞的手中。洶湧的鮮血是那麽的熾囘熱，燙得他忍不住想要抽回緊握心髒的手，可他的指尖仍是那麽的冰冷，僵硬在原地，固執地顫抖，不能放開，亦不肯攢緊。

“就這樣，将你……”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玖蘭樞遲遲不能給予錐生零最後一擊。濃郁的純血的芳香彌漫飄遠，刺囘激着嗜血的本能，最初的殺意漸漸被饑渴取代。玖蘭樞無力地趴在錐生零的身上，或者說錐生零支撐着玖蘭樞搖搖欲墜的身體。那環抱的手，不知何時攀在錐生零的肩頭，死死地抓囘住衣衫，輕輕囘顫抖。

“好了！”

一聲嘆息，一聲勸誘。

吸血鬼擁有頑強的生命力，不砍掉頭顱，不撕碎心髒，不流幹血液，就絕對不會死。錐生零從未想過他會因為玖蘭樞而無比深刻地認知到這一點。雙手輕輕地将這個要殺了他的玖蘭樞環擁，單薄、纖細、消瘦，這個營養不良的純血吸血鬼果然太過矛盾，冰冷地殺伐，卻在勝出之時猶豫不決。

“我知道了！對你來說，我很重要吧！”

握住心髒的手突然一緊，錐生零痛苦地皺眉，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些許無奈。

“自以為是。”

頸間傳來的悶悶的反駁聲，佯裝的怒火，在錐生零耳中，就是承認的證明。無奈的笑意，浮現在淡淡的鮮紅中，錐生零的眸色在冷清的淡紫與熾囘熱的猩紅中游走，最後定格在寵溺的溫柔之中。

“我很高興喲，你能主動來找我。”

“是啊，為了将你……殺害。”

察覺到錐生零整個身體因傷痛而繃緊的肌肉都放松下來，原本生死相搏的劍拔弩張氣氛全無，玖蘭樞緊繃的神經也随之松懈下來。他恹恹地抽回顫抖的手，然後怔愣住地凝視着掌心之上沾染的鮮血，漸漸地失去了溫度，失去了色澤，凝固成一片暗紅的血污。鼻尖輕嗅，玖蘭樞不禁譏諷地笑了起來，可裂開嘴角卻是更貼近哭的弧度。這純血就是擺脫不掉的詛咒，就算變成了令人厭惡的血污也依舊芳香猶存，甘甜美好地招來永無止境的災厄與絕望，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啊！呵呵呵~~就這樣讓你活下去真的好嗎？純血種，這種可悲可憐又可笑的生物！總有一天你會恨我的吧！恨我為什麽不早一點讓你解脫！！錐生零，你一定會很我的！！”

譏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違和，臉笑臉不笑的不諧。玖蘭樞此時的表情，錐生零找不出任何可以形容的詞彙。悲傷，甚至是悲痛，都不足以描述他深邃的絕望，像是無月無星的漆黑夜空，放眼望去一無所有，卻又森羅萬象。

“……但是……我……”

砰——

話音淹沒在刺耳的槍聲之中，劃破空氣的子彈在玖蘭樞眼前穿過，在玖蘭樞與錐生零之間穿過，亮紅色的光輝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玖蘭樞站在一側怔愣地凝望，而錐生零在另一側靜默地回視，相隔不過一步，卻已是咫尺天涯。

“玖蘭樞！！”“樞！！”“樞、樞大人！！！”

夜刈十牙暴怒的斷喝，一條拓麻擔憂的呼喚，藍堂英等人失措的尖叫，耳中回蕩着他們包含各種各樣情緒的聲音，憤怒、震驚、畏懼。這些他不喜歡卻不得不承受的感情，直達到心底深處，本該沉寂的心為之戰栗。

屏住呼吸，玖蘭樞踉跄地向後退去。一瞬間，一種近乎退卻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想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腳下猶如生風般，退後的腳尖點地，身體随之扭轉。

可是，他又能去哪裏？哪裏才能不會被憎恨？哪裏才能不會被傷害？

天地之大，卻沒能留給他一個真正的容身之所。

‘……所以……’

轉身的動作戛然而止，快得像他從一開始就是如此站立，身影消瘦，卻挺拔如松，屹立于風間。

‘……繼續吧……’

一轉身的迷茫散去，玖蘭樞在回過頭來看向錐生零的眼神猩紅再起，已是一開始那般冰冷的殺意盎然。

tbc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