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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他回房間了。”

拔掉礙事的針管，還未輸完的血漿飛濺的到處都是，和藍堂英的鮮血融合一提，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錐生零皺着眉頭，和夜刈十牙與鷹宮海鬥打聲招呼，就徑自抱起玖蘭樞一節一節地走上了樓梯，和幾天前初次登上時的狀态一樣，可心境卻大不相同。

那時，世界狹小的只容得下他與他，而如今才恍然發現，原來狹小的只是他的心。突然認知到世界的廣闊與自身的渺小，讓錐生零惶恐不已，抱着玖蘭樞的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失憶之後第一次産生了害怕與畏懼的感覺讓他無所适從。小心翼翼地收緊懷抱，二人碰觸的皮膚不知交替着誰的體溫，打從心底升起的寒冷，讓錐生零不自覺地尋求玖蘭樞的溫暖，即使對方身體冰冷，卻仍是将他灼傷。

輕囘盈地将玖蘭樞平躺地放在床上，錐生零沒有抽身，反而膽怯地趴在了對方的胸膛。握緊的雙手未曾松開，細密的汗水吸走了本就寥寥無幾的熱量，這種快要被凍僵了的感覺桎梏着呼吸，淺淺的，弱弱的，低聲嗚咽，淚卻是暖暖的。

記憶的空白，過往的遺缺，父母、兄弟，師傅、友人，說到底還只是孩子。就算堅強地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也仍是否定不了這種明擺着的道理。孩子，會對抱有好感的人輕易敞開心扉，也會為預感到失去喜愛的人而覺得害怕，不願別離，緊緊依偎在什麽人的懷中哭泣。

手心的濕濡很難受，玖蘭樞卻也沒有抽開被緊緊抓囘住的手，對于突然露出孩子氣的錐生零，很是認真地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一直太過嚴苛地要求錐生零了呢？短時間內逼囘迫他下定決心，又不斷考驗着他的意志，只是一個疏忽就忘記了，錐生零與自己的不同。不，是自己，與所有人的不同。萬年的歲月，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沉重，即使是他自身，也懵懂的恍如夢境。

——“就算我不在了，也好好好加油哦！”

記憶中的容顏早已模糊，剩下的也只有她的囑托，魔怔地在腦海中萦繞，從某種層面來說，逼得玖蘭樞不得不舍棄所有。

“抱歉。”

小聲的抽噎在一聲歉意中戛然而止，錐生零猛地擡頭，渾身地僵硬地看着神色淡然的玖蘭樞。他不知道他為何而道歉，這突然而至的歉意，除了莫名的不安，錐生零心中就只剩下了惶恐。

“我沒事了，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好的預感并未化為現實，錐生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麽，但玖蘭樞虛弱的笑容無疑是絕佳的安撫，漸漸平靜下來，才懊惱地察覺剛剛的失态，竟然會抱着玖蘭樞哭什麽的，好丢臉！

“真的？”

不相信的質疑，錐生零還沒有那麽白囘癡地相信了玖蘭樞的無事。吸血鬼的本質還未被彌補，怎麽可能會沒事！

“你要不要……要不要吸我的血？！怎麽說也是純血，還是玖蘭家的，味道應該不錯！”

廣告推銷，假一賠十，錐生零誠懇真摯地打算把自己賣出去，還是免費的那種，他熠熠生輝閃亮亮的眼神，晃得玖蘭樞說不出一個不字。肌肉僵硬地假笑着，玖蘭樞很是為難地不忍直視錐生零。

吸血鬼主動獻血給純血種，一般用于表達衷心與敬畏。這只是單方面的獻祭而已，無關純血種的意志。吸血鬼，對于血可是很苛求的，通常情況下不會執着于特定的某個人，而一旦執着了便會食髓知味成癡成狂。尤其是純血種，雖然沒有普通吸血鬼那般渴血，卻也抵抗不了欲念的誘囘惑。

無奈地笑了笑，玖蘭樞不打算拒絕錐生零的提議。同為純血種的錐生零提出了獻血的要求，他并不明白純血種與純血種之間的這種行為代表着什麽。上次，看到做出這種行為的是玖蘭夫婦。但是，他卻也無法接受他的好意。

“不用了，零，你知道的，這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喂食玖蘭樞鮮血是沒有意義的一件事。錐生零知道的，那短暫的三個月裏，他将玖蘭樞的一切都看在眼裏。一條拓麻說玖蘭樞有厭食症，并不準确，真正的狀況是——僅僅是厭惡血腥而已。無論是殷囘紅的液體，還是暗紅的澱劑，這個吸血鬼中的吸血鬼，純血種中的純血種，都無法順利地咽下。玖蘭樞，作為嗜血而活的存在，完全拒絕吸食血液。

“你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不吸食血液的吸血鬼？”

“很可笑，是吧？”

“還是試一試吧！也許你能喝下去也說不定。”

執拗地堅持着，錐生零才不給玖蘭樞再次拒絕的機會。他的，他的，才不要染上其他人的氣味！！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腦地湧現，無法确認，也無法分辨。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強迫他喝下去才行。

不由分說地欺上玖蘭樞的唇囘瓣，靈巧的舌在對方目瞪口呆的瞬間侵入，強硬地撐開他的口腔。口腔被輕輕滴舔shì，一種發麻的感覺直擊神經，而更讓人乃以忍耐的卻是血液的腥味。錐生零的舌尖故意地刮過玖蘭樞的犬齒，鋒利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劃開一道傷痕，甘甜的鮮血直接在空中充盈。舌尖的痛楚，在傷口摩挲口腔黏囘膜時，被放大無數倍，可錐生零仍是無知無覺地繼續侵占的動作。一只手死死地扣住玖蘭樞掙紮的手，身體直接壓上他想要逃跑的身體，最有挑戰的就是他對吞咽這個動作的抗拒。

吸血鬼與人類沒有什麽不同，除了對血的渴望外，也一樣是需要呼吸空氣的！

接吻的時候不懂得用鼻呼吸，錐生零惡劣地封住了他的唇，玖蘭樞不久就陷入了缺氧的暈眩中。憋悶的窒息感叫嚣着讓人發狂，令人厭惡的鐵鏽味空腔中無法阻止地擴散，而他卻沒有多餘的精力再關注這件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呼吸困難上，玖蘭樞拼命地掙紮，甚至是使用了上力量。兇暴，甚至是稱得上兇殘，誓為摧毀威脅生命之物而肆意揮動着死神的鐮刀。

狩獵女神——Artemis，銀白的鐮刀抵在錐生零的後頸上，冰冷的尖端甚至刺進了皮膚，幾滴血珠噗噗地湧囘出，順着頸部下滑，最後落在玖蘭樞純白的衣襟上，暈開一片緋紅。

“唔——”

錐生零不知死活地不肯放過玖蘭樞，而暴走肆虐的力量以其真實的姿态刺透肌理，疼痛，舌尖的，後頸的，并沒有那麽難以忍受。玖蘭樞迷糊之中唯一的清明就是強行止住了殺氣騰騰的狩獵女神，作為專門克制吸血鬼的武器，殺傷力能有多大，玖蘭樞很清楚。一手鍛造，用她的心髒與決意澆注，為守護而誕生的意志，絕對不想用來毀滅，尤其是——毀了錐生零！

咕咚地一聲吞咽，玖蘭樞的喉嚨被迫上下滾動，錐生零看着他幾乎陪進一條性命才好不容易換來的成果感到滿意。松開了糾纏的雙囘唇，嘴角邊牽挂的一縷銀絲，莫名地掀起一抹焦躁，可是又為什麽焦躁呢？玖蘭樞明明已經吞下了一口鮮血，雖然量不是很多，總好過滴水不進吧！

玖蘭樞在錐生零推開的瞬間，急忙收起狩獵女神，唯恐那冰冷的利刃刺到他自己的‘心髒’上。确認了不會發生誤傷時，繼續憋氣的玖蘭樞才有空呼吸，驚悚到好像把肺都吐出來的咳嗽無法停止，大口大口地汲取新鮮的空氣，仿佛是幾百年不見天日那般饑渴着。火囘辣辣的熾囘熱在肺腑将自己灼傷，玖蘭樞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在一瞬間死了幾百回。

啊啊啊，該死的錐生零！！！！

身體忙着呼吸，又忙着咳嗽，可閑置下來終于再次轉動的大腦才憶起舌尖的鐵鏽味道，胃部抽痛，波濤洶湧地翻滾着連胃酸膽汁都要卷進去。吞下去的東西眼看着就要嘔吐出來，玖蘭樞是在不能接受這麽失态的事情，他心情混亂地一腳踢開錐生零，然後慌亂地爬下床，第一時間想要沖到洗漱間，可惜身體連床邊都碰着，就被錐生零一個熊抱拖了回來。

這是一場戰争！

無論是玖蘭樞，還是錐生零，都不得不承認的——近身肉搏戰！

錐生零拼盡全力地将玖蘭樞按在床上，而玖蘭樞則拼命地毆打着錐生零。簡單直接的暴力相向，四肢并用，一拳打在眼睛上，一腳踢在腹部。以錐生零悶囘哼的呻囘吟為背景，玖蘭樞仍是紋絲不動地被壓在床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玖蘭樞真的快要被囘逼瘋了，肉搏戰單挑不能，忍無可忍地只好猛地反補。玖蘭樞翻身将錐生零壓在了身下，一上一下地倒轉過來，居高臨下地露出了陰深深的笑容，潔白的牙齒晃得錐生零心底頓生不安。錐生零不可能讓玖蘭樞得逞，可被氣瘋了的玖蘭樞也完全不在錐生零的意料範圍。比起惡心嘔吐之類的，小小年紀就懂得輕薄的錐生零才讓他更恨的牙癢癢，直接地撲上去，張開口，伸出獠牙，玖蘭樞不管不顧地對着錐生零的肩膀就是一口。瞬時鮮血湧囘入口腔，舌尖在濃郁的血腥中麻痹，但是惡心也随之劇增。

果然啊，還是好想吐……

反撲的火苗頓時熄滅了，玖蘭樞恹恹地松口，無力地趴在錐生零的身上，眼角濕濕的，怎麽也不甘心承認自己難受得快哭了的事實，這個幼小的身軀對于所有刺囘激的反應都很直接。

都一把年紀了，還被比自己小的人逼得落淚。

這種事實的沖擊，真是震動人心。玖蘭樞嫉恨地想要拿錐生零繼續磨磨牙，可是一想到血腥味就會反胃，現在整個人病怏怏地趴在錐生零身上，只剩下壓死他、沉死他這種無意義的選項。頓時一種越活越回去的感覺，讓他更糾結。

“安靜下來了。”

玖蘭樞恹恹地放松，明顯是有些脫力，錐生零懷抱着他，屬于幼兒的軟囘綿綿的身體，抱起來身舒服，雖然因為太廋了能直接摸囘到骨頭，也真是令人頭疼。可是，總算是能喝下一點點了呢！即使是弄成這副大大一架的鬼樣子。況且，好可愛，出離憤怒的樣子就像是炸毛的貓咪，攻擊力很強大，卻在傷人的瞬間收回了致命的利爪。興沖沖地抱着玖蘭樞滾半圈的錐生零，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臉上的紫黑，身上的淤青，都快被折騰成半殘的未來的攻君還真的是在用生命照顧着受君呢！

與此同時，平靜的一樓，六只小鬼與師徒二人組對峙中。

“晚飯，在哪裏？都餓一天了！你們這是虐囘待！！”

餓的原地空血槽而亡的藍堂英，幽靈般凄慘地哀嚎着，就像是誰搶了他心愛的玩具，撕心裂肺地讓人不忍。但是，也只是讓人不忍，魔鬼是不會為他動容的。

“仆人都被零趕走了，有事你們去找他去！”

無良地帶着徒弟野外原味燒烤，美滋滋地吃着肥的流油的烤兔，夜刈十牙掰開了一個兔腿給鷹宮海鬥，兩個人吃的很歡，滿臉幸福滿足地刺囘激着一群空腹的吸血鬼。

啊啊，真是造孽啊！！！！

藍堂英無力地再次昏倒在架院曉的懷中，怨念的真想幹脆拿錐生零當做小菜，一口一口狠狠地咬碎，吞入腹中，大快朵頤！

可是，那道菜是屬于樞大人的！

嗚嗚嗚嗚嗚！！！！！

好餓……好暈！！

tbc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