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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血種與人生子的愛戀，沒人知道它由何處來，卻知道它由何處去。

沒有一次的例外，全部以悲劇收場。

幾十年前，與白鷺真相戀的黑主灰閻，被白鷺真的未婚夫所殺。

一年前，與緋櫻閑相愛而成為吸血鬼的LEVLE D，被協會以堕落為由抹除。

而在這中間，還有一場變成人類的純血種與身為獵人的人生子青梅竹馬相愛相殺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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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五分，晴。

被吵醒的玖蘭樞，俨然毫無睡意，那麽比起靜靜地等待事情向無法挽回的方向進發，他更喜歡主動出擊。匆匆地下樓，玖蘭樞剛剛踏出別墅的大門，一個高大的身影便擋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卻虔誠地屈身行禮，單膝跪地，像是一個忠誠的騎士。

“讓開。”

身體不在狀态，已經不能用糟糕這種詞來形容。本該處于靜養狀态的王，總是為了他人不顧一切的奔走，卻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這樣的人，不适合坐在王位上，卻也最适合坐在王位上。就是這種稱職與失職的矛盾，讓萬年前對世界心灰意冷的純血種們誓死追随。

“請您三思。”

“……一年前，你也是這樣對緋櫻閑的狀況視若無睹麽？”

玖蘭樞無條件地信任着緋櫻焰，但同時，他也覺得這個死板的家夥真的很不招人喜歡，比如總和自己唱反調這一點就夠讓人火大的。

“那是她的選擇，閑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緋櫻焰氣定神閑先說出這般殘忍的話，玖蘭樞的呼吸一滞，額角突突跳動的血脈漲得有些生疼，臉色不好地擡起手按在太陽穴上，蒼白，血色褪盡，手指冰冷的仿佛在風雪交加的天氣中穿着單薄的行走，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吐出，眼前一片朦胧的霧霭，将那冷靜到冷酷的人父的身影遮擋。

“你……焰，你的生活，你的親人，你該懂得珍惜。我不想你為了對我的承諾，而将一切都葬送。已經一萬年了，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您又如何？”

“……”

“您又打算奮戰到何時？”

“……”

“在勸說我之前，王，請您先為自己多着想一些。”

“……”

還真是被堵得啞口無言，所以對于緋櫻焰，玖蘭樞怎麽都喜歡不起來。無奈地笑了笑，這持續了萬年的質問依舊沒有答案，玖蘭樞不是不知道，只是無法說出口。在真正關心在意他的人面前，他不忍心将那殘忍的答案公布于世，所以，直到不得不分別的那天，就讓他緘默不語吧，雖然很狡猾。

維持着溫和的笑容，臉色暗淡，沒有健康的膚色，可那熠熠生輝的酒紅所散發的光芒，一如往常的堅毅決絕，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緋櫻焰太了解玖蘭樞了，他從未能打消過玖蘭樞任何念頭。一旦決定，即便是艱難險阻，玖蘭樞就必定會披荊斬棘地開出一條血路，無論在路的盡頭等待的是地獄的門扉，亦或是天堂的招待，他依舊果決。

“依照約定，委托之物會在旁晚送達，也請您做好最壞的打算。”

阻止不了，便只有順從，緋櫻焰起身目送着他的王遠去的身影。

“即便是您，也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剛毅而不折，柔韌而不屈，這世間的什麽人、什麽事才能毀了他一身的驕傲？

這個答案，還是永遠不要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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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囘點五十分，晴，無風。

竟然被獨自一人丢在甜品店看包的錐生零，百無聊賴，終于決定帶點甜點之類的東西回去給玖蘭樞。如果是喜歡的東西的話，也許自己就不必那麽費力地逼他吃東西了吧！抱有這樣天真的想法。開始對店裏的甜點們品頭論足，以玖蘭樞的審美來挑三揀四，轉了幾圈下來，只有一個抹茶布丁看起來還能入了玖蘭樞的眼，但是已經售罄了……錐生零頓時覺得麻煩死了。不是照顧玖蘭樞麻煩，而是為玖蘭樞挑食物而感到煩躁，這個不行，那個可以看一眼卻絕對不會碰，玖蘭樞對食物有着十分挑剔到刁鑽的眼光，至今沒被餓死真是奇跡！

胡思亂想地打發時間，錐生零偶然看到了櫃臺旁邊的一本雜志，然後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大步上前一把抓過薄薄的書本，開始認真地閱讀——《10種經典甜品制作詳解》。

果然，還是用親手做的料理投食的好，幹淨、味美、包君滿意，最關鍵的是——

——不會被下毒。

一剎那冰冷的神情閃過，錐生零瞬間散發的恐怖的氣場讓四周的顧客與工作人員自發地遠離危險之地。但是，那個吓死一群人的可愛小孩沉浸在甜品的世界裏，絲毫沒注意到自身的恐怖氣場。

——“……放棄吧……”

就像是在電視劇期間強制播放的廣告，黑主銀的日記在沒有召喚的情況下，自動跳了出來，耳邊是厚重的書頁翻動的沙沙聲，而與以往不同的是沒有出現文字，反倒是一個成年男子的低沉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然後回蕩不絕，并不斷放大，近似于雪崩的效果，錐生零疼痛難耐地捂住腦袋，手中的書已不知不覺地掉在地上，并在慌亂中踩出了不大不小的鞋印。

——“……即便是你，也救不了她……”

低沉的聲音回蕩，說着錐生零聽不懂，亦不是對錐生零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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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下午三囘點五十八分，天氣晴，微風。

“幾年沒見，你老了很多呢，十牙。”

溫軟如玉的聲音，配上溫柔的笑容，純血種一向華麗的外表都遜色于那樣的溫潤。黑主結子，不，昌藤結子微笑着看着對面的那就別重逢的人。

“是嗎，說到底我也是人類，沒有你那樣的長生不老啊，結子，你可真是完全沒變，還是很美麗。”

一把年紀了，還能這麽直白地稱贊對方的美貌，夜刈十牙對于自己說出的話感到別扭，卻也無法收回。

“是嗎？謝謝。”

溫和的淺笑，昌藤結子很高興，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那種羞澀的感覺，即使已經走到如今的這般地步。笑着笑着，染上了悲傷的神色，笑意依舊如故。

“我其實一直都想見你，十牙，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我……”

“住口吧，你以為我會聽你的話嗎？昌藤家的公主！”

打斷別人的話，是十分不禮貌的。但是，夜刈十牙現在卻沒有覺得任何的不妥，深沉燃燒的怒火，與暗自沸騰的悲傷，統統掩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尖銳的言辭，傷害着對方，卻也刺痛着自己的心。

說到底，終究是愛着的。

即使，對方是純血種，也依舊無法自拔地愛着。

“我知道，十牙，你啊，是個優秀的獵人呢！”

言語有時是無形的刀子，捅得人鮮血淋漓痛不欲生。但是，夜刈十牙的話并沒有傷害到昌藤結子。作為青梅竹馬兼未婚妻，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有些毒舌，越是在意的人，話說的就越狠。昌藤結子淺笑着，張開雙臂，微風拂過卷起淡藍的連衣裙，飄飄蕩蕩，像是碧浪晴空之上的那片蔚藍，白色的清純點綴着藍色的憂傷。

“那麽，就由你來殺了我！不是其他的什麽人，而是我最愛的你！”

這機緣巧遇，看似偶然，卻是必然的命運。昌藤結子能欣然接受了死亡，卻想要選擇結束的方式，這是她僅有的一點權力。

“來吧，開囘槍射穿我的心髒，将這一切都在此終結！”

十幾年的歲月如梭，一開始還只是懵懂的少女，躲在養父的羽翼下欣賞天空的蔚藍，大海的碧綠。曾幾何時，想要抓囘住什麽人的手，相執相伴到老。曾幾何時，想要陪在誰的身邊，踏遍天涯海角。但是，所有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間傾覆，誤解與背叛，傷害與利用，她終究是沒有那樣的權力，不顧一切地追逐着飄渺的幸福。

所以，如果死亡是無法逃離的宿命，至少由最愛的你來給予我永恒的安寧。

“吶，動手吧，十牙……不要再猶豫了……”

拖長的尾音纏囘綿悱恻，明明只清亮的女聲卻婉轉低沉地在心底萦繞。迸裂的槍聲乍起，沒有一絲猶豫，似是冷酷，似是無情，在擁有永恒美麗的雙眸中倒映出了無盡的溫柔，也許會被離別的悲傷所染上憂郁的深藍，也許會被得償所願的欣慰抹上寬恕的光芒。卻從未能抵消那一直綻放的溫柔。淡淡的，淺淺的，突破所有的絕望與悲痛，流淌過眼底，凝固在嘴角，銘刻在心中，終是回到了那日少年與少女初遇時的那片天空，昏黃而溫暖的餘晖，是太陽最後賜予的溫柔。

“……我很高興，十牙……”

射殺戀人，這就是變成人類的純血種與身為獵人的人生子青梅竹馬相愛相殺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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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囘點五十九分，風漸起。

——“……二者只能活其一……”

吵擾的黑主銀的聲音一直徘徊不去，玖蘭樞焦躁的心更加翻騰不已，他拼盡全力搜尋後得到就只是在血腥的汪囘洋中緊緊相擁的戀人的身影，一方冰冷漸漸化為點點熒光，飛逝，消散，存在過的證明只存在于記憶中，脆弱的只要時間的車輪碾過，便會飛灰湮滅。

緋櫻焰讓他做好最壞的打算，黑主銀叨擾着叫他放棄，要問原因的話也不過是純血之力所釋放的迷惑效果，将不相幹的人驅散的純血種的能力，為何總要在這種悲傷的事情上大放異彩？玖蘭樞想不明白，能力不濟，被這小小的障眼法耽誤了些許時間，而這寶貴的時間就讓一個溫柔可人的純血種含笑而去。

這是她的願望，她的宿命，是她在二選一只有一方能活下去的難題中得到的答案。

恹恹地垂下眼簾，方才透支體力後的疲倦洶湧而來，不知名的厭煩感也一湧而上，玖蘭樞已經料到了這樣無可回避的結局，起初至少想要延緩的心情以被撕得粉碎，他累了，很累，身心俱疲。緊繃的肌肉與神經放松下來後，站立的身姿開始輕微的搖晃，卻一直沒能倒下。

純血種與人生子之間的愛戀，是同時不被兩個種族所接受的禁忌。

對吸血鬼來說，高貴的純血種應該維持他們純正的血統，近親結婚，純血通婚。為了種族的延續與繁榮，是作為‘王族’的純血種不得推卻的責任。

對于人類來說，吸血鬼是敵人，是怪物，是不得不抹殺的存在，而作為吸血鬼的帝王象征的純血種，更是不得不抹殺的存在。

但是，只是為了一段誰都不看好的戀情就掀起種族之間的戰争也過于愚蠢了。所以，雙方退而求其次，二者只能活其一，最先舍棄的，必然是沒有‘存在價值’的人生子。

夜刈十牙的追殺令，已在三天前下達到黑主灰閻的手中。

讓最強的獵人抹殺第二強的獵人，這場對決對決是一段佳話！

咯咯地笑出聲，聽不出悲苦與酸楚。夜刈十牙的懷中，戀人的身體化為熒光消失，而殘留的溫度也終于在微風中消逝，他苦苦抓握的雙手，什麽都沒能抓到，他空有一身強大的力量，什麽都沒能保護住。到頭來，還是讓結子果斷地做出了犧牲，這用最愛之人的一切所交換的生命，真的有那樣的價值嗎？夜刈十牙迷茫了。他已經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曾經為殲滅所有的吸血鬼而活，而一再被吸血鬼所照料保護之後，他的一切就顯得那麽可笑。純血種的養父，半吸血鬼的友人，純血種的未婚妻，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樣！可笑，可笑。

“哼哼哼哈哈哈——”

似笑非笑，苦澀痛苦的呻囘吟，夜刈十牙在片刻的沉寂之後開始了着令人發寒的狂笑。

“……”

被苦悶的狂笑聲驚醒，由渾噩瞬時清醒的玖蘭樞看着夜刈十牙悲痛欲絕仰天長嘯的模樣，什麽都不能做。感同身受地戰栗着，幼小的身體有些負荷不起沉重的負面情感，玖蘭樞厭倦地想要離去，可在轉身的瞬間，映入眼簾的，那無限被放大的景象卻驚得他四肢冰冷，宛如身處在冰窖之中。

“住手！！”

嘶聲力竭的叫喊，玖蘭樞的酒紅中，映出了那老練的獵人舉槍直至自己太陽穴的動作，自殺的行為只差手指輕輕一動，她所精心保護的一切都将付諸東流。

這種事，怎麽可以？

寄宿于玖蘭純血的力量暴走，随即一聲槍鳴。

四點整，風，席卷而至。

tbc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