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8厘米

雲子安驟然一驚,然而身體的反應速度卻也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下意識擒拿住秦時握刀的那只手,狠狠一推,鋒銳的刀刃擦着他的腰線橫飛出去,身上的襯衫驟然被破開了一道口子。

秦時已經近乎于半瘋,被資本抛棄之後,又面臨着龐大網絡的吞噬,再加上本身就有嚴重的躁郁症,重重刺激之下,讓他已經無法用常人的理智去思考,或者說他壓根就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第一擊沒有成功,也就預示着他的報複注定失敗。

雲子安作為個富家少爺,受過最基本的擒拿訓練,雖然做不到以一敵十,但是放倒個瘾君子還是綽綽有餘,他握着秦時的手腕咔嚓一擰,伴随着筋骨脫臼,餐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在秦時的慘叫聲中,他翻身抱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掄,完成了一個近乎于完美的過肩摔。

這迅猛一擊,讓秦時遭受到了重創,躺在地面上一時半會爬不起來,雲子安趁機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額前發絲淩亂,劇烈喘息着,而後按下了走廊裏的緊急報警鈴聲。

在刺耳的報警聲中,酒店保安來的迅速,七八個黑色制服一起沖上來,“先生!”“怎麽回事!”“叫醫生!”

雲子安簡單講完了事情的經過,看着保安将秦時按在地面上,強行束縛住,爆發過一輪的身體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了虛弱,頭暈的好像踩在棉花上,回到了房間裏,這次有了經驗再也不敢馬虎,鎖了整整三重。

他剛剛喝了一口水,這個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接聽後那頭是個低沉性感的男聲,“子安,我回國了。”

雲子安的喉結驟然滾動了一下。

戎骁帶着藥膳回來,幾乎是風塵仆仆,“爰——”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房間內空空如也,壓根就不見雲子安的身影。

手裏的藥膳就這麽墜落在地,湯水浸染了地毯,戎骁的表情空白且茫然,不知道雲子安為何會不告而別。

自己做錯了什麽?

沉默地站立良久,戎骁擡起手打去了一個電話,“三年前,婚禮的場地在哪裏?”

老管家回答他,“少爺,當初的婚禮在聖托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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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骁挂斷了電話,立刻聯系了助理,“給我訂行程,要最快的航班,今天上午就能起飛。”

臨時接班的助理查詢了一下,十分為難,“董……董事長……聖托島位于南極圈內,沒有直達航班,現在南半球是冬季并非是旅游季節,輪渡并不開放,沒有辦法訂到船票……”

“那就聯系護鯨船,補給貨船或者軍艦。”戎骁去意已決,“不管什麽都可以,只要能到。”

他唯一做錯的……大概就是錯過了三年前的那場婚禮。

南半球正在經歷百年未有的寒潮,南極圈內已經是冰封千裏,前往聖托島的航線在衛星地圖上顯示白皚皚,全部都是冰蓋,除非是大型破冰船,根本就寸步難行。

飛機最終降落在了美洲的最南端烏斯懷亞機場,這裏瀕臨德雷克海峽與麥哲倫海峽,因為地處于西風帶,又受到南極寒潮的影響,經常是風暴呼嘯,巨浪滔天,浪潮甚至能被狂風卷起拍上幾百米高的懸崖峭壁,就連海水中的浮冰都會被拍碎在尖銳陡峭的岩石上。

這座大陸盡頭的小城因港口而著名,戎骁站在渡口邊,凝視着漂浮着碎冰的海面,口中伴随着呼吸飄出縷縷白霧,因為行程的匆忙他身上甚至都沒有一件像樣的防寒衣物,全靠過硬的身體素質抵抗來自極圈的寒風。

“骁!”這個時候一個身材高大,戴着羊皮帽子的男人高喊着朝他走來,“好久不見!”

兩個身材相仿的男人互相擊掌,而後觸碰了一下拳頭,戎骁同他握手,“羅伊,好久不見。”

兩個人曾是為CYO的同僚,只不過羅伊僅僅從戰了一年就因傷退伍,後來輾轉來到了海上,從事護鯨船以及科考人員的護衛工作。

“這個季節,可從沒有人前往聖托島,游客根本不到那裏。”羅伊将自己的手套摘下來遞給了戎骁,并打量着他這一身行頭,“骁,你是去看藍鯨的麽?”

戎骁平靜道,“為了我愛人。”

“嗨!”羅伊一聽到這個稱呼頓時就興奮了,“是你經常看的那張照片上面的男人麽?”

他曾多次在夜晚,看到獨自值守的戎骁,在篝火旁,從衣領裏掏出一枚項鏈,彈開後裏面是一小張肖像照。

他們當時的隊長曾經趁戎骁不注意,搶走了那枚項鏈,開玩笑地給所有人展示,“快看!骁獨藏的美人!”

後來他被戎骁揍到鼻青臉腫肋骨差點斷了,就再也沒有人敢碰他的項鏈。

“對。”戎骁承認了,“他是我的愛人。”

羅伊疑惑地看着他,“那你去聖托島……”

戎骁的灰黑色的眼眸折射着大海的光芒,看起來分外堅毅,“去承認我三年前的錯誤。”

聖托島并不在前往南極的補給航線上,也并不是什麽旅游勝地,這裏常年覆蓋着冰雪,白皚皚的厚重雪層,讓這裏的小鎮就如同童話夢境一樣,看不到邊際的荒野上伫立着一座就仿佛是用冰雪塑造而成的教堂,遺世而獨立。

當戎骁下了船,羅伊站在船板上,沖他招手,“骁!一切好運!”

戎骁沖他點頭示意,其實現在的他需要的并不是幸運女神的眷顧,他只希望時間真的能夠回溯,給他一個回到三年前的機會。

那他一定不會坐上那架飛機。

他會單槍匹馬地闖入婚禮,在衆目睽睽之下把雲子安當場掠走,用自己的臂膀給他撐出一片安然無憂的寬廣天地,可以肆意,可以深吻,可以相愛。

沿着碼頭向前步行,不需要多少時間就穿過了這座僅僅只有數千人口的小鎮,一時之間有點回憶不起來,當初雲子安為什麽要把婚禮場地選在這裏。

這場婚禮并沒有遵循他們的意願,自然也不會将他們的意見考慮在內,但是雲子安不知道承諾了什麽,換得了婚禮場地的選擇權。

戎骁來到這座無名教堂的門口,看着緊閉的高聳大門,正打算推開的時候,就聽背後傳來一聲,“你是誰?”

他轉過身來,只見一個握着掃把的佝偻老人,脖頸上挂着一個沉甸甸的耶稣十字架,代表着他是這座老教堂唯一的牧師。

戎骁微微抿緊了自己的嘴唇,從自己的衣領裏掏出了一枚項鏈,打開來,露出裏面的照片,聲音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顫抖起來,“您還記得三年前的婚禮麽?”

“我是……遲來的新郎。”

老牧師凝視了照片許久許久,才恍惚想起來了什麽,将手中的掃把放在了一邊,伸手推開教堂的門,“你跟我來。”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當戎骁踏入的時候,深深為教堂內的景象所震驚,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不同,教堂內的一切陳設都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春天氣息,大馬士革玫瑰的藤蔓纏繞上了潔白莊重的神像,甚至攀爬上了投射入光線的璀璨花窗。

“這些……”戎骁大受震撼,“……都是真的?”

“孩子。”老牧師用慈祥的目光凝視着他,“這是神跡。”

一向是無神論者的戎骁不敢相信這一切,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動搖,“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麽?”

老牧師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他,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神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戎骁踩着潔白的大理石向前走去,來到教堂內唯一一座且被繁花纏繞簇擁的神像下面,經過歲月的洗禮,神像的面孔早已不再清晰,唯有一雙巨大的翅膀,就仿佛是保護什麽一樣撐起在頭頂,雙手按在一柄金屬澆築的長劍上,增添了幾分英武的感覺。

“那個孩子等了整整一天,等到賓客散盡,廖無一人。”老牧師的語氣十分平靜,就仿佛是在訴說着一個無關自己的故事,“當太陽完全落下,極晝消亡,極夜開始,他離開了,也許他知道自己等不到再次看見黎明的那一天。”

戎骁的喉嚨就仿佛是被掐住了一樣,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最平淡的語氣,往往是最傷人的利刃。

他低下頭,忽然注意到了神像腳下,伸手拿起來,發現竟然是一束用綢帶包紮的枯枝,花瓣早已凋零幹淨,這一瞬他忽然意識到,這是雲子安當初捧在手中的花球,如今卻被遺棄在這裏,被自己重新撿起。

看着手中只剩下枯枝爛葉的花球,戎骁終于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心中悔意就如同洪水決堤一樣,轟然一聲,讓他身形劇烈搖晃了一下。

他捏着那束枯萎的花,幾乎是奪門而出,在曠野上頂着呼嘯的寒風狂奔,如果神跡能夠再次發生,他希望能夠現在就出現在雲子安面前,他要親口告訴他。

對不起……我來遲了。

幾乎是沒有片刻合眼的時間,飛機經過整整一夜降落,戎骁手中還握着那束枯枝,剛下飛機就給雲子安打去了電話,在嘟嘟的響聲當中,他的心跳如鼓擂跳,砰砰不停。

這通電話足足持續了三四分鐘才終于被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了雲子安懶洋洋的聲音,就仿佛是一只吃飽了的野貓,“喂?幹嘛?”

“爰爰……”戎骁緊張到喉結下意識吞咽了一下,胸膛急促喘息着,“我想見你,你在哪,我有話……”

沒想到雲子安根本就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笑了一聲,“不好意思,沒空。”

他的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仿佛只是在通知戎骁,“我今晚要去和男人喝酒,你得排隊。”

“男人?”戎骁沒想到自己跨越将近兩萬公裏,在兩個大洲之間來回,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回答,聲音登時低沉下去,眉頭死死皺着,“是誰?什麽人?”

“我稱呼他為Lee,中德混血,男,二十五歲,自由攝影師兼職模特。”雲子安的聲音裏帶有一點誘惑的笑意,“最關鍵的是——”

“他足足有十八厘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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