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最愛的那塊落地窗玻璃

這是盧景第二次來這家酒吧。

第一次是他的上一個室友張之意失戀借酒消愁,他不放心室友一個人去喝酒,結果在酒吧跟一群陌生人一起玩國王游戲玩到淩晨,第二天上班遲到被領導批評。

那時盧景以為自己此生絕對不會第二次踏進酒吧這種地方。

盧景拎着一個蛋糕,是他下午打電話給私房店定做的。時間有些來不及,訂做蛋糕一般至少要提前一天,他加了20%的加急費,私房店臨時喊了一個今天休息的店員回來給他做蛋糕。

八寸加六寸加四寸的三層蛋糕,最頂層上面有兩只立體的小貓,一只橘貓一只奶牛貓,花了700多塊。雖然是為慶功定的,盧景付錢的時候也有些心疼,他很久很久都沒有訂蛋糕了,過生日的時候也只是在線上随便團購一款蛋糕,不超過一百塊,私房蛋糕竟然要這麽貴了嗎?

酒吧門口人來人往,盧景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的蛋糕。門衛男生問他是否有預訂,盧景報出來胡斯禦的名字,男生查了一下,很有禮貌地問盧景蛋糕需不需要幫他拿,得到一聲“謝謝”後接過蛋糕帶他往裏面走。

還是很吵,音樂鼓點在他耳邊“咚咚”亂撞,撞得盧景心跳節奏都混亂了,這種體驗跟上一次沒什麽區別。走到卡座的一路上路過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初雪還在下,路上都已經有了一層積雪,酒吧裏的人好像不怕冷一樣舒展着自己的身體。

盧景今天的穿搭是棕色系,卡其色的棉服外套,咖色休閑長褲和咖啡色條絨襯衫。他身高不算矮,卻因為發型和鼓鼓的棉服顯得更加可愛。

在路過吧臺的時候被一個男人叫住。男人利落的短發,相貌惹眼,穿一身黑,在盧景路過身邊的時候輕輕扯了一下盧景的衣袖。

盧景還以為自己的衣服不小心挂到了哪裏,一轉頭對上男人的視線。

男人擡了擡手裏的杯子:“一個人?”

盧景搖頭:“不好意思,不是。”

男人笑起來:“真不是還是假不是,認識一下?”

盧景還是不太能熟練地應對私人關系,他現在有點喜歡僅限于工作的交流。做工作溝通時他好像是有一層面具的,對方也有,兩個人隔着面具來交流更簡單快捷一點。而面對一個跟他搭讪的男人,他說出口一次拒絕,對方卻有些不依不饒。

說“對不起,我不想跟你認識”,有些太過直接;說“不好意思,真的不是一個人”,又有些力度不夠。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成為在人際關系上游刃有餘的那種人,但他起碼不再是那個面對別人只能茫然無措到不知做什麽好的盧景。

盧景往後輕輕退開一步,他真的很好奇酒吧裏的人到底為什麽能一下子感知到對方的性向,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現在很明白男人的搭讪不僅僅是曾經他以為的“交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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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景指了指自己身後,盡管他不知道胡斯禦現在坐在什麽地方。盧景開口:“抱歉,我是來找我男朋友的。”

男人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遺憾聳肩:“好吧,祝你玩得開心。”

音樂聲嘈雜,其實盧景不太能聽清男人的話,連蒙帶猜,再對對口型。他耳朵裏充斥着快節奏的鼓點,還是會想果然自己年紀有些大了,對這種年輕人的場合怎麽樣都無法适應。

男人話音剛落,盧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突然有個人沖過來,親昵地挽住盧景的胳膊,聲音刻意擡高,在“咚咚”的音樂聲中也無比清晰:“大嫂!!!你來之前提前打電話給胡斯禦啊,讓他去門口接你!”

盧景被吓了一跳,看見楊曉陽的臉才松懈下來。他知道楊曉陽是擔心自己被人搭讪不知道如何應對,一轉頭看見坐在吧臺斜對面的都很臉熟的一桌人,胡斯禦被圍在沙發正中央。

就像自己第一次遇見他的那個晚上,他只用三根手指拿着威士忌方杯,懶散地靠着沙發後背,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楊曉陽拉着自己離開,盧景剛剛想回男人一句“你也是”,卡在嘴邊沒來得及說出口。

服務員已經把蛋糕送到桌上,一群男生鬧哄哄地拆蛋糕。他們滿腦子都是來酒吧嗨一下,沒有誰心思細膩到想着訂個蛋糕來慶祝。男生們透過透明的包裝盒已經看見裏頭蛋糕的模樣,“大嫂牛逼”、“還得是我大嫂胡斯禦幹點什麽都幹不好”、“這個家沒有大嫂可怎麽辦啊”之類的話層出不窮。

楊曉陽氣哄哄的,罵胡斯禦:“大哥!你老婆都被帥哥搭讪了,你真能坐得住啊!不愧是幹大事的人。”他說着朝胡斯禦豎了個大拇指,陰陽怪氣地“誇獎”他。

兩個人在亂哄哄的吵鬧中對視。

盧景沒覺得生氣,他不覺得自己被搭讪、遇到麻煩、需要與人溝通的時候胡斯禦都必須第一時間站出來,或者換句話說,胡斯禦以前都是這麽做的。盧景遇到的所有麻煩,胡斯禦都會及時出現,幫他化解,給他安慰。

而這一次,胡斯禦坐在他身後看着,看着他自己來解決陌生人的搭讪,看着他坦然地拒絕。盧景心頭滾燙,他知道胡斯禦在做什麽,絕不是漠不關心。

變幻的燈光把胡斯禦的臉映得五顏六色,盧景看見胡斯禦伸出來一只手,做邀請的姿勢,然後開口。

“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盧景笑起來,在他身旁坐下:“當然可以。”

胡斯禦的酒量盧景上次見識過了,雖說不小,可架不住所有人都來灌他的酒。特別是盧景在他身邊坐着,灌酒的理由太多了:今天版號批下來了,你得喝一杯吧;這一年多的辛苦塵埃落定,你得喝一杯吧;你有這麽可愛的老婆在身邊,你得喝一杯吧;你老婆不喝酒,你得替他喝一杯吧?

十一點多雪還在下,胡斯禦腦袋趴在盧景肩膀上,笑着看盧景開始替自己擋酒。

“盧景,這孫子裝呢,就你信!”田宏一拍桌子,想讓胡斯禦繼續起來喝,“躲老婆身後,你要不要臉啊?”

胡斯禦拖長了音“嗯──”了一聲:“我老婆比我能喝,我要臉幹什麽?”

田宏馬上指他:“你看,他邏輯清晰得很,你別替他擋。”

盧景笑笑:“沒事,他說的是實話,我可以喝。”

紅毛插話:“大嫂,我們明天放假,你明天還上班!老大你太不要臉了!讓社畜大嫂幫你擋酒!沒品!”

胡斯禦又把下巴往前挪了挪,坦然:“嗯。”

盧景喝了三輪,大家擔心他明天上班,也不想灌他,鬧哄哄地繼續玩去了。胡斯禦在他肩膀上笑出聲來,盧景便偏頭看他:“笑什麽?”

“還是你面子大。”胡斯禦說。

盧景擔心:“喝多了嗎?”

胡斯禦點頭:“嗯,喝多了。”

盧景:“……真的假的。”

胡斯禦:“想回家。”

十一點半左右,明天是工作日,雖然他們工作室明天放一天假,可盧景明天還要上班。男生們放他倆先走,代駕來得很快,胡斯禦全程話都很少,一直牽着盧景的手,坐進車裏也閉着眼睛不說話。

應該是喝得有點多,雖然看着沒有上次在農家樂喝得多,可上次只喝了啤酒,在酒吧裏各種酒混着喝,更容易醉。

這初雪竟然從白天下到晚上,現在還有雪花往下落,積雪已經能踩進去深深的腳印。車一路開進地下車庫,兩個人從車庫出來踩着雪回家。

兩人認識的時候是夏末,現在積雪已經有這麽厚。從第一次的酒吧到今天第二次去酒吧,時間好像過得快,又實在慢,竟然也才三個月而已,胡斯禦總有一種跟盧景在一起已經一年之久的感覺。

是因為盧景身上有一股讓人安定的氣質。

家裏有供暖,一進門是暖騰騰的熱氣,外套穿不太住。盧景進門先脫了外套,他今天其實穿得不多,沒想到真的會下雪,棉服外套裏面是一件略顯單薄的襯衫。盧景最近稍微瘦了一點,本來就不胖,腰身好像更細了些,在寬松的襯衫裏看不明晰。

盧景把胡斯禦安置在沙發上,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說自己落了一身雪水,先去沖個澡。胡斯禦點頭,捧着熱水看他拿着睡衣往浴室走。

他頭發又長了一點,比剛換發型那時候更漂亮了一些。穿衣服也越來越有風格,氣質上有些變化,怪不得會有人上前搭讪。

胡斯禦洗完澡出來盧景正坐在落地窗旁煮茶。盧景喜歡落地窗,剛搬進來沒幾天胡斯禦便買了方幾圍爐放在落地窗旁邊,冬天在落地窗前可以烤點東西吃,煮茶煮酒也方便。

盧景頭發還沒吹,在肩膀上搭了一圈毛巾,叫他過去:“給你煮了點醒酒茶,但是要少喝一點,不然晚上會睡不着的。”

盧景話剛說完,陰影便從頭頂籠罩上來,胡斯禦跪坐在自己身前,灼灼目光釘在臉上。盧景稍微往後提了退,伸手觸他額頭:“不舒服……”

話沒說完,被很不溫柔的吻截住。吻裏帶着酒氣,盧景有些招架不住,這不是胡斯禦以往的風格。盧景嘴唇被他咬得痛,呼吸不暢,耳朵裏是圍爐裏炭火“噼啪”的聲音,他無暇換氣,狠狠偏過頭才讓這個吻的攻勢暫緩。

盧景背靠着落地窗厚且冰冷的玻璃,他因為室內供暖充足只着一層不算太厚的睡衣,整個人打了個寒顫,以為胡斯禦酒勁上來,想叫他名字,卻被突然伏在自己肩窩裏的腦袋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頓了一下,還是伸手去摸胡斯禦後頸:“怎麽了?”

“他跟你說什麽?”一道悶着的聲音問。

盧景一愣:“誰?”問出口便瞬間反應過來,是在酒吧裏跟自己搭讪的男人?盧景瞬間便很想笑,“沒說什麽,問我是不是一個人,我說不是……我還以為你不在意。”

“在意。”胡斯禦這麽說。

胡斯禦手沒閑着,他剛洗完澡出來,帶着熱氣的掌心從睡衣下擺摸上去,盧景被他手掌過處帶出一串戰栗,下意識往後退,卻不得不抵住他最愛的那塊落地窗玻璃。

盧景閉了閉眼睛,聲音不穩:“胡斯禦……茶,還在……”

“可以麽?”胡斯禦問。

盧景深吸口氣,說不出話。他咬着牙:“你……到底醉了沒有?”

“醉了,所以可以麽?”

“你是不是又騙我?”

“嗯。你知道我騙你,要不要推開我?”

盧景把腦袋往旁邊扭,不看蹭過來不依不饒想讨吻的人。胡斯禦沒能親到人,便将吻全部落在他的下巴上,一下一下的輕啄,手掌已經撫到肩胛骨,睡衣被頂開一大片,露出細瘦的腰肢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去床上好嗎?”盧景最後只能問出這麽一句,卻淹沒在鋪天蓋地的吻裏。沒人理會他這個要求,在他說自己喜歡落地窗的那時就注定會有這麽一幕發生。

窗外一朵雪花落在玻璃上,在玻璃上留下一塊規則又漂亮的水印。室內溫度高,雪花不一會兒便融化,星星點點的水漬化開,卻不足以流下來,融成一團圓圓的點。

圍爐上烘着的茶已經煮開了,“噗噗”地冒着泡。卻沒人及時将茶壺挪開,木炭盡職盡責地燒着,燒出來一片火紅又暧昧的熱氣。

作者有話說:

嘿嘿,下章應該就完結了!最後跟大家讨一次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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