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八點鐘方向看太陽

在那張秀白清麗的小臉上，女孩眼窩的睫毛沾滿了亮晶晶的淚珠，而後順着臉頰無聲地流下。

朝暮微抿着唇，極力忍住不哭，珠水不聽話地啪啪下墜。

密密蒙蒙，看不清，男生說的話也聽得斷斷續續。

“暮暮。”歲聿喚着她。

朝暮聞聲緩緩擡頭，眼圈泛着紅，兩行淚痕明顯，傷心的模樣更讓人揪心。

“我想陪你，陪你很久很久。”

歲聿笑了笑，半秒後緩緩出聲。

“今天又想你了，”他低語缱绻溫柔，忽地笑着，“還好八點鐘方向可以看太陽。”

朝暮心不在焉地聽完。

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她嘴唇動了動，空擱半會沒能說出話，手擦去眼眶的淚，緩了緩喊他：“歲聿。”

“嗯。”

壓住聲音的顫，“我後天放假，見一面吧。”

“榮幸之至。”

男生的聲音都帶着笑意，揚起眉梢，沒發覺女孩的異常。

朝暮表面裝的平靜，“我有些困，先挂了？”

“晚安。”

在挂電話之際，她聽見他說：“寶寶好夢。”

朝暮的手指頓在屏幕前，想應聲卻卡在喉嚨裏說不出。

最後大拇指按鍵挂了。

她終于忍不住了。

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大哭，肩膀不停地抖動，凄楚的臉龐上紅腫着眼。

幾根發絲散落下來，她低着頭，白色的試卷被滾熱的淚珠打濕一片。

女孩哭了很久。

夜漸深。

坐在課桌前的朝暮，目光凝視着前方，涼風透過未關的窗戶襲來，掩窗的簾子被吹的飄動不定。

終于，陣陣風吹得她的頭腦略帶清醒。

朝暮回神有氣無力地起身，淚已經停住哭不出來了。

臉蒼白的，唇依然像化妝後的那樣紅嫩，連哭都不影響女孩天生的美。

如玉的纖手拉開米咖色的簾子，她沒顧其它，直接把外面的窗戶關上随後拉窗簾。

女孩的身影只停留不到幾秒。

朝暮永遠不知道的是，那瞬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歲聿有想來見她的沖動。

當然，他也這樣做了。

窗外，有個很喜歡她的男生。

此時歲聿站在她家樓下的八點鐘方向，擡頭看着女孩的樓層，風肆意吹亂短發。

淡黃的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離得太遠，看不清女孩臉上的表情。

他以為等不着了。

歲聿輕輕低喃：“小傻瓜。”

也不多讓他看幾眼。

他唇角緩慢上勾起來，“晚安，寶寶。”

後日。

一中給準高三生放假半天。

歲聿碰巧下午回學校辦手續，當時人挺多的，他一反常态，很有耐心地在人群後邊排着隊。

排隊期間，碰見幾個認識他而他不認識的人。

“歲聿？”

“他來複讀？”

他都沒搭理，頭低着懶散地玩手機。

絲毫沒顧在場人的言語。

辦好後，歲聿準備離開去找朝暮，但校園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他還專門跑到女孩的教室尋了遍，沒見她。

下樓梯的時候，瞥見他的一個“超級大偶像”挂在牆壁的正中央。

“又換新的了？”

歲聿懶洋洋地停住步伐，手插兜痞裏痞氣地說。

“讓我看看。”

他邊說邊上手。

“這樣看好多了。”

男生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離去，而白牆貼着某高校的宣傳海報又空了一塊頭。

歲聿出了校門，直接打車到朝暮家樓下。

他手機擱在耳邊，等朝暮接通。

半拍後，電話裏嘟的聲音消失。

歲聿先出聲叫她：“寶寶。”

“嗯。”

“現在餓不餓？”

“吃了。”

“忙嗎？”

那邊停了幾秒，“不忙。”

歲聿低笑出聲，“我的公主現在有空赴約嗎？”

“現在……”

朝暮突然不想見面了，她要說的并不是個好消息。

“不合适我們可以晚點。”

歲聿眉眼含笑，聲音缱绻：“我今天有個事情要告訴寶寶。”

朝暮的心被撓了下，呼吸帶着痛。

她知道歲聿要跟自己說什麽。

女孩溫和的聲音在話筒響起，“我現在有空。”

“好。”

下午六點多鐘的天有抹燦爛豔紅的夕陽灑在天際，落下的餘晖染成橘黃色。

歲聿難得拿出手機拍了下日落。

拍完發給聊天置頂人。

與此同時，朝暮的手機屏幕溢出一條新訊息。

歲聿把手機收回放在口袋裏，在心裏默念着秒數。

等待他家女孩的每一秒，都是值得期待的。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麽有興致，明明這麽無聊的事情。

“一。”

“二。”

……

“十。”

話音剛落，朝暮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歲聿邁着大步，幾步跑到她跟前，一只手臂伸長攬過她。

頃刻間，朝暮就被他擁入懷中抱住。

“寶寶。”

那瞬有車鳴聲響起，朝暮沒太聽清，不知道他說的是抱抱還是寶寶。

男生身上好聞的味道全侵入神經，連他的心跳也近乎感受到。

歲聿先是下巴貼着她的腦袋，爾後脊背又彎着，毛茸茸的腦袋倚着朝暮的肩膀。

兩人的姿勢分外的親昵。

朝暮有些局促，兩只纖細的手臂伸在半空中，忍住沒抱歲聿。

“昨天就想見了。”

他聲音軟下來，還帶有幾分勾人的笑聲，“今天要抱久點。”

朝暮的睫毛顫了顫。

她差點要哭出來，歲聿，對不起。

眼淚到眶裏又硬生生的被自己逼了回去，女孩腦袋半仰着看天空。

絕對不能哭，千萬不能哭，起碼在歲聿面前。

朝暮用手推開他。

“怎麽了，寶寶？”歲聿低頭看她。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歲聿笑了笑，依舊是抱她的姿勢，“說吧，我在聽。”

朝暮神情淡然，還是要推開他。

“你好好聽。”

歲聿也不惱，“行，聽完再抱。”

男生身子站得直挺，足足高了朝暮一個頭多，他看進她的眼睛。

地上是橘黃色光灑下來兩人的投影，是言語說不出的美好。

朝暮抿了下唇，她的手有些顫抖，不着痕跡地藏于身後。

“說啊，寶寶。”歲聿看她笑。

看到歲聿殷切的目光，她要破防了。

可是一想到歲聿因為她故意去考白卷，朝暮的心忽地強硬下來。

她絕不能阻擋他的前程。

如果他狠不下心，讓她來。

這樣的歲聿是不成熟的，以她為生活的唯一。

他需要成長。

朝暮眸光暗了暗，白皙的臉上盡是冷淡，說出了那句之前想都沒敢想的話。

“歲聿，我們分手吧。”

風倏地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