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沒了

京大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裏的時候，朝暮已經回老家待了段時間，暑假裏她連同學聚會都沒去。

反正班級大部分人都在京大和華大，同一個省份且兩所大學離得近難免會見面的。

朝暮從朋友圈刷到過舒染涵和褚傑的動态，兩人報的是同所211大學，下面第一個點贊的頭像就是潘森貫。

時不時也會看到遲腆和顧森瀝的打工日常。

當然，少不了一些爆甜的訊息。

高中她認識的所有戀愛有跡可循的人，一高考完，全都火速宣布在一起了。

……

夏的正午，燥熱的一塌糊塗。

“暮暮，歇會吧。”

李國芬說完連咳嗽了幾聲，微駝着背站在廚房的門口，頭上的鬓發已發白，溫和的目光望着她家妮妮。

朝暮聽到李國芬的話，手裏洗碗的動作随之停下，擡頭笑着：“知道啦。”

“姥姥你去坐着。”

李國芬卻沒離開，目光仍鎖定朝暮，慈祥的臉上挂着微笑，“我家妮妮要上大學了。”

嘴裏喃喃自語着：“沒想到小時候才幾斤的小娃子如今成大妮子喽。”

李國芬又開始聊起她小時候的事情，朝暮邊刷碗邊認真的聽着。

聽着聽着，朝暮那含笑的眼睛覆上層亮晶晶的水氣。

老人家笑着，滿臉的皺紋都溢出來。

自從李國芬經過那次大手術後，身體已大不如前，吃飯只吃幾口就飽了，油的辣的全都不能沾，老人家的飯菜是單一的素淡，腿腳漸漸癱軟無力朝暮也知道。

不過，李國芬都不說。

雖然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畢竟身體是自己的，依稀能感覺到前方的路快到盡頭。

朝暮利落地把手頭的碗筷收拾好放到專門的櫃臺裏，爾後用毛巾擦幹手。

望向李國芬，忙忙小跑過去攙扶她的胳膊，“姥姥，我們去屋裏歇着吧。”

“好。”

老人家被扶到木椅子上坐好，朝暮拿起桌上的杯子給李國芬倒水泡了杯奶粉。

“陽陽是不是明天回來啊？”

朝暮點點頭，白皙的臉透着興奮，“是的。”

“我哥明天中午的飛機。”

“正好，明天我去市裏住院。”李國芬因上了年紀動作緩慢地接過朝暮手中的杯子，板紋粗糙的手将其端在嘴邊喝了口。

“他明天就不用再往老家跑了。”

朝暮：“那姥姥你怎麽去醫院啊？”

“你媽媽晚上來接我們回市裏。”

“啊，這麽快就回去了？”

李國芬樂呵呵地笑起來，“你這小丫頭，還想跟姥姥在這待一輩子啊？”

“想。”

朝暮有些不舍，雖然回市也能去醫院看姥姥，但心裏還是說不出來的失落。

不知道是對早已熟悉的這裏離開而倍感失落還是什麽……

“妮妮，去竹席上睡會吧。”

見朝暮沒動，“去吧。”

“好。”

朝暮乖巧走向房間，步伐突兀地頓住又回頭看老人家，笑容燦爛：“姥姥，你也去睡覺吧。”

“嗯。”李國芬和藹地沖她笑了笑。

不一會兒，朝暮脫下涼鞋放在門口，赤着腳丫走進去，女孩在竹席沒躺多久就睡着了。

……

當天晚上，姜念開車把李國芬接到了家裏住，盡管李國芬執拗着性子去住院，最終還是被姜念勸住了。

朝暮自然是難以言喻的開心。

隔天。

“請注意，中國東方航空公司CA1017已抵達機場。”

雲城國際機場。

朝陽上衣簡單的大白體恤，藏青衛褲，一手拿瓶水，一手正懶懶地托着行李箱。

幹淨欣長的身影在尋常的人群裏極為出衆。

剛從機場打好車，男生兜裏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響聲。

朝陽掏出手機，屏幕來電的人顯示出一個紀字。

他接通。

傳來那熟悉又欠揍的聲音，“hello啊，I am your big friend。”

朝陽突然面無表情，“說人話。”

“……”

那邊倏地沒聲了，紀賀然百無聊賴地發氣：“沒勁，這你都聽不懂？”

“老子這純美式發音，好吧？”

話筒裏聲音的分貝莫名大了起來，朝陽不急不緩地把手機從耳邊移開。

“說正事。”

“正事，正事就是……”紀賀然頓住，話鋒一轉問他，“你猜猜看吧，我――”

朝陽毫不客氣地挂了電話。

那頭的紀賀然，盯着手機被挂斷的界面罵着：“我擦。”

啧，一年沒見。

好像還是不怎麽待見他呢。

白色成排的快遞櫃“滴”的響起，頃刻間位居中間的櫃門被自動打開。

女孩套了個橙色系的寬松短袖，短褲若隐若現露在外面，兩條光淨又潤滑的白腿站在那裏，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賞心悅目。

“你們放假都這麽晚的？”

沒人理他。

男生的聲音在小區的走道裏逐漸逼近變大，“你是不是有對象了？”

“你有啊？”

“我，有個屁。”那男生嚣張地回，“都是外國妞――”

聲音戛然而止。

朝暮的雙手抱着紙箱子材質的快遞往回走，頭發被随意地挽成丸子狀在腦後，光影斑駁的綠樹下多了條斜長的黑影。

幾乎同一時間，“朝暮。”

有人在身後喚她的名字。

“朝暮。”男生激動地多叫了一遍。

朝暮聞聲回頭，金燦燦的陽光在她長長的發絲上舞動，卷黑的睫毛自然顫動了下。

剎那間，眸光看到了她哥，還有跟她打招呼的紀賀然。

“哥。”

女孩溫軟的嗓音落了下來。

紀賀然一愣，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想起要應聲時，身旁的朝陽已大步到她跟前。

行李箱轱辘子滾動的聲響把空氣中的寂靜攪得全無。

“我妹好啊。”

朝陽對她笑了笑，擡手撥了下女孩那額前遮眼的碎發到一邊。

朝暮只覺得眼前的視線更為清楚了，接着，手上的重量猛地一輕，卻見她的快遞被她哥拿着。

“最近怎麽樣？”

朝暮的臉上綻放似花般的笑，神情靈動起來，“還不錯哦。”

“那就好。”

紀賀然追了上來，強行在兩人面前刷自己的存在感，“還有我呢。”

他看向朝暮，完全有什麽說什麽：“我說過高考完來找你玩，怎麽樣？”

朝暮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沒回答。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朝陽瞭起眼刀他：“你有完沒完？”

“沒……”

紀賀然和他對視，被男生眼神的犀利吓了幾分。

“行吧。”

紀賀然蹙眉，悶着氣發不出他難受，随口道：“歲聿他又不回國，我沒有幾個能陪玩的人了。”

聽到歲聿的名字，朝暮呼吸停滞，心跳有些失控。

挺想知道他的消息的。

一點也可以。

朝暮緩緩出聲：“他不回國嗎？”

“不回，他父母那邊事情多。”

“他……”

朝暮微抿了抿唇，她欲言又止：“那……”

“什麽？”

紀賀然耐着性子等她要問什麽。

最終，朝暮搖頭，“沒了。”

紀賀然嗯了聲，又沒心沒肺跟朝陽說着話，朝暮走在前面聽着幾句，男生的話偶爾将她逗笑。

快到她家樓下的時候。

紀賀然突然道：“恭喜朝暮同學考上京大。”

朝暮聞聲莞爾而笑，“謝謝。”

紀賀然看她問：“你幾號走啊？”

“我妹走我送。”朝陽甩出話，“你就別想這茬了啊。”

“！”

一語擊中。

果然兄弟不能多待，什麽都給知道了。

紀賀然故作無所謂，撇了撇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