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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城被封,包括水路。
苗姑娘投河自盡的那一天晚上,苗家組織了船隊打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卻硬生生被官府的人攔下,只憑了一句話——上頭交代,永州地界一律不許出,水界也不行。
後來屍身自然是沒撈到,苗家人傷心悲痛地立了個衣冠冢。因生前行為不端,苗大姑娘沒能入祖墳,待永州城解禁之後,她的衣冠便被葬到了苗家在鄉下置辦的地裏。
這都是後事了,卻說白睢,他在暗河裏差點兒憋死。餓了三天早已沒多少力氣,剛吃了點兒東西還來不及消化就要跑路,劃水的手軟得扒拉不動。就在他兩眼一白以為要葬身魚腹之時,一直往上摸的手指終于探出了水面。
他卻不敢猛然探出頭,先伸出竹竿兒出來呼吸了幾口氣,待緩了過來才敢小心将腦袋擡出水面。
……還好沒鬧出大動靜,他冒頭的地方正是城牆邊兒上,附近有一隊隊官兵在巡邏。白睢把牙一咬,遂又将身子潛入水下,游是游不動了,就靠着這根竹竿順流飄遠了。好在水流不急,淹不死他。
人在水裏泡了一夜,等上了岸他險些不會走路,踉踉跄跄躲進一個山洞,在那裏打開了濕答答的包袱。
肚子餓得咕咕叫,包袱裏的竹筒封了蠟,打開一看,裏面的幹糧還好好的呢。
“大彪辦事就是靠譜!”他狼吞虎咽吃起來,澀澀笑了,想到苗小柔,多少是有些擔心的。
包袱裏還有一套土裏土氣的粗布衣裳和一雙布鞋,用油紙裹着,一點兒都沒濕。另有幾兩銀子給他當路費,以及一個匕首給他防身。
“便宜林恒那小子了。”他啐了一口,有點兒後悔這麽好的“賢內助”自己沒把握住。不過只可惜了一陣而已,想想還是算了,太剽悍了夫綱難振,而且下不去嘴。
僅僅休息了一小會兒,沒空傷感,悶頭想了一陣接下來該往何處,待想清楚了他便捶捶腿踏上了自己的路。
“出人頭地……呵,等小爺我殺回來!把父仇報了,把母仇也報了,還要複國,要把有的人挫骨揚灰……要讓有的人享受榮華富貴一輩子……”他一路碎碎念,咬牙切齒地兀自叨叨着,依然還是苗小柔口中的三歲小孩。
可他的心,卻在這一夜徹底成長。
白睢沒能如願走上一條英雄之路,卻走了另一條荊棘更加繁密的道路,他手裏須有一把快刀方能到達終點。
他并不懼怕,因為他自己便是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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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清楚了,他要去泉州投靠廣平王。廣平王是最可能反的,給他一個機會“挾天子以令諸侯”這野心勃勃的老家夥巴不得。
去當個傀儡好了,活命是頭號要緊事不是麽。
少年有好多話想找人說,尤其是想對她說,便在河岸邊的淤泥上用樹枝寫下幾行字——彪,我要去給人當狗了。衣服合身,褲子勒裆,幹糧沒有綠豆口味欠佳。今往泉州,道阻且長泥沒屦,勿念,珍重。
苗小柔,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了啊,一起長大,幾乎沒有哪日不鬥嘴的。想到不知何時才能見面,這心裏空落落的。
擡頭望望焦陽,白睢眯眼皺起眉頭,再低頭便悶頭一直走。
他會先去附近的白雲觀,老爹帶他去過一次,曾經說過有性命之憂時可前去找尋無憂真人。他當時當老爹說胡話呢,聽多了反正記下了,也沒去深究。這一路去泉州勢必遇上許多阻礙,無人從旁協助是萬萬不能的,但願這位無憂真人能幫上他的忙。
運氣好,這一路不曾遇上官兵搜山,一天之後他就順利到了白雲觀,也找到了那位無憂真人。
經真人确認,他确系前朝世子再無商量的了。說明來意後,那無憂真人便答應安排他近幾日同自己人上路,由他們護送着去泉州。
離開之前,他想知道苗小柔的近況,那真人便也依着他着人去打聽。
永州城通道被阻,要打聽消息很是艱難,兩天過去那打聽的人才在深夜趕回來。彼時,少年正拿着無憂真人贈與的寶劍習武呢。終于得償所願能正大光明揮舞兵器,他興奮得滿頭大汗也沒停下歇歇的意思。
——大彪,看到沒,小爺我這套劍法厲害不厲害!
無憂真人年近八十,是個白發蒼蒼的和藹老頭子,滿臉笑意看着他上蹿下跳,捋着胡子甚是欣慰:“成才了,成才了,我大黎複國有望。”
白睢咧嘴笑,眉心微微蹙起:“真人放心,我必能手刃仇人。”
無憂真人:“錯,複國,是救天下生靈。”
白睢:“真人說得是。”
這老頭唠唠叨叨,和他爹一樣成天大道理不斷,比苗小柔的算盤聲還煩。
“師祖,弟子回來了。”打門口跑進來個小弟子,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正是兩天前被派去打探消息的那個。
白睢眼睛一亮,急不可耐湊上前去:“如何,可有消息?”他一直擔心着她會不會被看出端倪,若是受了牽連那便是他的罪過了。
小弟子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師祖,嘴唇開了又合不知該從何說起。少年見他這神情,便知怕是出了什麽事,急忙追着問。
無憂真人活了大半輩子,看弟子這表情便已知消息定是大為不好,嘆口氣:“有話就直說吧。”
那小弟子低着頭,情緒很有些低落:“弟子打探到了些消息,找到機會問了三個人,從他們嘴裏皆聽到了一樣的話。說是……說是苗家姑娘那日晚上在船上與人茍……茍且,被官兵意外撞破,便放火燒船嚷着不想活了。”
那肯定是他逃出來的那天晚上了。白睢聽得心髒狠狠一縮:“後來呢!?”
小弟子:“後來苗姑娘被人救了下來……可是,城裏傳遍了污言穢語,說她跟自家下人不清不楚,整日裏在外抛頭露面必是不安分的女人。她聽了一些不好的話,據說未婚夫婿也退了婚,想是受不了了,便在前兩天深夜……跳、跳河自盡了。”
“哐當——”是白睢手中寶劍落地的聲音。
他一把抓起那小弟子的衣領,眼中兇光乍現,額頭青筋暴起,若手中還有劍,只怕要掄起來照頭劈下去:“放屁!”
小弟子戰戰兢兢,被他的模樣吓個半死:“我,我問了三個人,可不敢馬虎……聽說,屍身都未能打撈起來……節、節哀啊公子。”
不可能的,苗小柔一不是會偷情的人,二不是會自盡的人。他太熟悉他們家大彪了,如他形容的那般,他們就像龍鳳胎,彼此腦瓜子裏的大小想法親爹娘未必懂,可他們必定互相明白的。
好比他老爹不知道他偷會了哪些本事,苗老爺也不知自家女兒好酒貪杯。
就說現在,苗小柔不可能自殺,她就不是個看人臉色過日子的女人。
可……可這一次,仔細想想,倒也可能真的投河。
無憂真人用力一提,将白睢提到一旁石凳坐下。這個方才還滿身鬥志的少年啊,如遭了雷劈,被抽了元神,整整一炷香裏呆呆坐着沒緩過來。
整張臉青黑,眼底冰塊一般冷。
如果說,苗小柔是怕官兵查到蛛絲馬跡,寧可帶着秘密赴黃泉也要保下他和自家人呢。如果換做是他,會怎麽做?
想來,也和她差不離吧。
那倉促間的一眼當真成了最後一眼?那時候,她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全是汗,她那麽緊張,卻要獨自面對剩下的重擔和冰冷的河水。
苗小柔會水,但一介女流水性并不好,決計游不過那條暗河,故而也不可能借跳河像他那樣逃出永州城。
夜色漸漸籠罩了白雲觀,聲聲蟲鳴擾人清靜,少年枯坐了許久,終于有了動作——他用袖子抹了把臉,蹲下去,拾起落在地上的寶劍。
額頭青筋仍在,眼底憤恨隐去。
收劍,入鞘,等待再次拔劍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必須吼一句,我是親媽!!!!這是甜文!!!
——
隔壁天後是咋回事,番外比結局點擊還多???
——
莫方,這兩天集中拍攝男一號戲份,女一號表示出去吃個麻辣燙,馬上回來接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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