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們怎麽在這兒?”
金鳳銀鳳支支吾吾,你推推我我掐掐你誰也不想回答,最後在白睢的追問下,金鳳才不得不指指遠處的自家房子:“我們住那兒。”
半山腰那房子?
白睢看看她倆的打扮,一個畫的淡妝穿的精致,一個穿的一般畫的濃妝,就跟拆了東牆補西牆似的,簡直砸了當初不打扮全套絕不出門的招牌。
他當下便知,這倆丫頭肯定手頭拮據,過得必不算好,立即收了那副兇人的态度:“跟誰一起住的?身邊可還有親人?”
他着人去苗小柔老家尋過,只尋到苗老爺的墳,并聽族人說不曾接收過金鳳銀鳳,也不知她們去了哪裏。如今在這山裏人家撞見她們,白睢那一肚子的疑問不問個明白,他今天是不會回去的。
銀鳳:“有啊。”
白睢:“是誰?”
問了幾句金鳳就不耐煩了,把腰一叉,卻學不出她大姐的潑辣:“你、你管是誰呢。不跟你說了,我們要回家吃飯去了。”
白睢一使眼色,陳氏兄弟就充當了兩堵牆擋住兩個小丫頭的去路。金鳳銀鳳擡着腦袋沖兩兄弟眨眼睛,無辜死了……
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陳虎心髒怦然亂跳,茫然了:“陛下,這……”
“行,讓她們走。”
兩兄弟這便讓出一條道,兩姐妹牽着手趕緊逃走。背後白睢卻抱臂笑笑,不急不慢補充道:“咱們跟上就是。”
兩個丫頭把腳步一頓,僅有的那點頭腦迷失在山風中……好迷茫啊,到底走不走啊……究竟是被大姐打一頓好還是被白少爺打一頓好啊……
銀鳳哭喪着臉轉回身,她膽子小,吓得快哭了:“幹嘛跟着我們啊……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小姑娘……”
哪裏看出來是欺負了?白睢三兩步走上前來,微微笑着摸摸銀鳳的小腦袋,以大哥哥的态度耐心解釋:“你們爹娘沒了,大姐沒了,也不說回老家,我不照顧你們誰照顧?便是不要我照顧,也得讓我看看如今照顧你們的是誰。他若敢欺負你們,小爺将他下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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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躲開他伸過來的魔爪,急了:“嗐,你管那麽寬幹什麽,我們又不是賣給你了。我們過得好好兒的,就不想別人插手怎麽啦!”
倒是沒料到她們這麽不領情,按說見到故人,是個人都會熱情招呼唠唠平生事吧,她倆倒好,只顧着把人往外推。
既然這樣,他就更想弄明白了。
“好好好,我不管你們。喏,前面那個是你們家吧?”
“嗯啊。”兩個丫頭齊齊點頭。
“在山裏走了半天,還掉你倆挖的陷阱裏去。我渴了,餓了,跟你們讨口吃喝這總要給吧。別說這都不行,我跟你們可沒仇沒怨。”
金鳳這回抓到點子上了,把下巴一擡,跳腳罵道:“就是有仇有怨,你害死我們大姐,我們恨死你了!不許跟着,我們走了!”
白睢嘴角僵住,被她說得心尖尖一痛。呵,可不是麽……苗小柔,你看你兩個妹妹,多向着你。
可傻丫頭金鳳想得太簡單了,他就算有愧也不能什麽都由着她們,這對姐妹的生活他是一定要過問的。
“把馬牽上,跟着她倆。”
金鳳銀鳳想哭。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可憐的小丫頭被三個大男人“押送”回家,小臉兒煞白煞白的,已然預見自己将要被大姐操起掃帚狂揍一頓的了。
是李圓來開的門,驚恐地看着門外站着的大老爺們兒,其中一個他還認識,竟是當年的白家少爺,如今的大黎皇帝。
金鳳銀鳳可憐巴巴望着他,嘴巴在發抖:“李大哥……”
這什麽陣仗?李圓手掌着大門傻在門口。
這見了鬼似的的表情,讓白睢更加肯定其中定有內情,往前半步,幹笑着負手張望:“不請我進去坐坐?”
李圓木然松了手,由着他進了門。
這是個一進的院落,小,卻不破爛,牆面磚瓦略有些老舊了,青苔和雨痕爬滿灰白的院牆,加上點綴的植被頗為雅致。
院子打掃得格外幹淨,牆角栽種的幾株花開得十分好看,可見主人精心對待了它們,也精心對待了日子。
對了,那株什麽花來着?他叫不出名字,記起曾經在苗小柔的院子裏見過,她好似很喜歡這種花。
不禁看得出了神。
漸漸便回想起她還在的那些年。
心裏很是難受。
一行人都沉默了,卻在這時苗小柔從廚房裏出來,抱着簸箕選豆子,低頭邊走邊忙活着:“這會兒才回來,抓到什麽沒?沒抓到磨豆腐吃得了,整天吃那些葉子,臉都快跟葉子一個顏色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本在看花的白睢把腦袋猛然一回。
苗小柔已抱着簸箕下了臺階,垂着眼皮找凳子坐。
這個女子……他腦中頓時洪鐘大響,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連忙閉了兩下眼睛——是、是他家大彪?甭說是一身村姑打扮了,就是化成灰他也能找到哪塊灰是她嘴巴,哪塊灰是她眼睛。
嗓子不争氣地顫了:“大彪?”
苗小柔詫異一擡頭,準确對上某人的眼睛。這誰?一聲不吭跑她家院裏來吓人?對面竟站着那個時常夢見的家夥,呼吸抖了,手抖了,豆子,撒了一地……
“你他娘的沒死啊!”
白睢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金鳳:“啊!”
銀鳳:“啊啊!”
苗小柔:“啊——”
一腳踩在豆子上摔個狗吃屎,還順帶把苗小柔撲在地上,他這個相認過程着實有些令人不忍直視。
摔得哪裏都疼,不過不是苗小柔。白睢摔得急,反應倒是快,手臂墊在了她腦袋底下。擦破皮是免不了了的,可是他滿不在乎。
“最毒婦人心,你他娘吃鶴頂紅長大的是不是?”
苗小柔倒是聽不進去:“……”壓得要喘不過氣了,她的魂兒要飛出來了。
白睢将她撲倒了,卻沒有任何要爬起來的動作,竟就那麽生生将她壓在地上,嘴裏将她數落掉了一層皮。
“爺說你怎不來入夢,操了鬼了,這不活得好好的!”
苗小柔翻起白眼,感覺自己要被身上這重量壓得升仙了:“你起來……”再不起來她口吐白沫給他看。
白睢興奮大吼:“小爺就不!”
還站在大門口的幾個人尴尬地撇開腦袋……怎麽辦啊,他們兩個光天化日疊羅漢了……門在哪裏?走走走,出去出去。
李圓帶頭,幾個人懷着難以表述的心情撤出大門,并貼心地把門關上。金鳳銀鳳這會兒已沒空擔心會不會挨揍,唯一有的情緒就是激動!激動!好激動!
苗小柔背上硌着豆子,疼啊:“起開!”
白三歲反把她抱得更緊了:“做夢!”明明長成了個大老爺們兒,嗓音渾厚,還在她面前幼稚得讓人想打。
苗小柔此時心情複雜,怒而想掀,可這念頭剛冒出來,便被脖子上傳來的濕潤感打了回去:“……”
白睢把頭埋在她脖子裏,因貼在耳朵附近,她居然聽到一股怪怪的聲音,好似他喉嚨擠壓所發出的壓抑細響。她感覺自己的衣裳都濕了,再加上從他喉嚨裏發出的微微小聲音,就這樣被觸動了神經——那是屬于一個男人的……脆弱?
心腸突然就軟了,也不覺得豆子弄得疼了。
“爺他娘的給人關在籠子當狗騎……天天想找人說話……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在幹什麽,躲在這裏磨豆腐吃。想過爺嗎?爺……才不想你個石頭心的混賬。”
苗小柔眼睛濕了,想笑:“???”不想嗎,不想麻煩先從她身上起來,然後把鼻涕眼淚都擦幹淨,最後揮手說再見。
“行行行,我想我想。你今年幾歲,有沒長到四歲?”
“五歲,滿意了嗎?”某個充滿磁性的男低音如是回答。
好,就是這樣一個五歲的孩子,在郭放手底下茍且偷生,是挺可憐的。摸摸頭,娃娃不哭,姐姐給你糖吃。
愣是不知在地上疊了多久,這個姿勢最終結束于一段對話——
——“起來。”
——“不。”
——“壓到我胸口了,真的喘不過氣。”
——“……”
白睢從地上撐起來,才發現十六歲的小姑娘,長成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那身段……十分可以給她打九分。
苗小柔從地上爬起來,接着便揉着腰去招呼外面那幾個大驚小怪的家夥們進門,一舉一動極其具有生活氣息,回過身來就開始撿豆子。
不像白睢,他還沉浸在久別重逢的狂喜裏,眼珠子快要落到別人身上了。
金鳳銀鳳湊過來:“大姐……”
苗小柔忙着撿豆子,頭都沒擡:“愣着幹什麽,去多弄點兒米出來做飯啊。”
兩個丫頭見沒挨罵,歡歡喜喜淘米去了。
白睢蹲在她旁邊殷勤地幫她撿豆子,一直盯着她看,總是看不夠。兩年過去了,突然發現懷念了七百多天的人還好好活着,那不就跟撿了寶藏一樣麽,緊緊拽着生怕丢了。
世人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她顯然是又漂亮了的,就是這大家長似的性子更嚴重了。
好久沒有見過她,她也沒在夢裏出現過,他可以就這樣看着她一整天。
她洗豆子,白睢就給她打水,她要擇菜,白睢就幫她擇,生怕一眨眼她人就飛了。這感情卻是純潔得很,是親人,是家人,沒有血緣卻比有血緣還要親。
只不過……
白睢突然想起來,他好像下了诏書,擇日追封這位為皇後來着。
啊……好大一個坑。
作者有話要說: 不慢熱吧?為何感覺自己被養肥黨大軍包圍了?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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