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就這兒了, 停!”

剛走到抱廈廳門口,一直記挂着該去哪裏的皇帝陛下不等毛總管指揮,自個兒喊停了禦辇。禦架将将停下,他竟又直接跳了下去,晃晃悠悠走三步退兩步,艱難地邁上抱廈廳的臺階。

苗小柔本已沐浴更衣,坐在床上看書。今兒不是除夕麽,往年一家子聚在一起守歲,今年獨她一個, 那就一個人熬吧。

待煙花爆竹聲漸漸平息,夜也深了,她打了個哈欠犯了困。正眯眼呢, 卻聽得門前有動靜傳來,細聽, 竟是白睢的聲音。

她披上襖子出了來,推開門, 見三歲步履蹒跚地在跟臺階置氣。一旁毛崇之百般無奈地伸手去扶,卻被他不耐煩地一次次推開。

白睢感覺自己好似上了個天梯,怎麽着都登不了頂。氣!哪個狗東西修的臺階,他還趕着回去找奶奶呢,再晚又要被甩臉子了。

“這是喝了多少?”

毛崇之看到苗姑娘現身了, 瞬間就松了口氣兒:“苗姑娘還在守歲呢?陛下今晚來者不拒,自己又倒了幾杯飲,早就醉了。”

“那你們也不攔着。”她蹙起秀眉, 攏了攏衣裳忙上前攙住白睢,卻并不往臺階上扶,“既然醉了,怎麽還往我這兒送?”

毛崇之愁眉苦臉,頗是為難:“陛下一直念叨着要來您這裏,咱們做下人的,哪能替主子做主。”

“送回他自個兒房間去吧,我跟去照料就是,我這裏也沒他睡的地兒。”有些冷,她又一次攏了攏襖子,接着道,“你們先将陛下扶回去,我跟着就過來。”

天兒又下起雪了,好冷。她想回去穿好衣裳再去陪三歲,哪知終于插上話的白睢反拽住她的手不讓走。

“彪,你去哪裏?生氣了?”他絮絮叨叨結結巴巴的,手勁兒可大了,“我這不來了麽,不氣嘛……今天爺陪你守歲,明兒一、一天也都陪你……”

苗小柔私下裏素來喜歡飲酒,今日佳節自然也喝了酒,卻是個海量,這會兒僅有些頭暈罷了,比這個醉鬼清醒多了。她拍了拍醉酒少年的手背,慈母般溫柔,微微笑着:“我不過是去換件衣裳,你先回去喝些熱水,一會兒我就過來陪你。”

“我不!”少年拽着她不撒手,哀怨地盯着她,非要跟着進屋。

喝醉酒的男人啊,就跟小孩子沒兩樣,得哄着。她老爹和白老爺就是兩個典型,至于白睢,三歲本來就讓人頭疼了,還要往一歲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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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話成不?”

“不成!”

苗小柔耐着性子跟他講道理,宛如他慈愛的老娘:“我只是去換衣裳的,要不你就在檐下等我。”

白睢搖頭,還是不松手。毛崇之尴尬地笑了一聲,小聲感嘆道:“奴才看,陛下是小半會兒都離不得您了。方才還在念叨,今兒一晚上都要好好陪您守歲呢。”

站在臺階上拉拉扯扯這多難看,苗小柔便有些不耐煩,她的慈母溫柔面對三歲的挑釁,總是保持不了多久。

“守歲可以……”苗小柔輕拍白睢那張醉醺醺,另伴着三分癡呆的臉,“那你說,為什麽不讓我換衣服,我要冷死了。”

少年則一臉忠厚老實:“冷麽?那我幫、幫你換呗。”

苗小柔怕了他,趕緊擡手,把顏色一正:“打住!我數三聲,你把爪子給我松開。”

白睢沒反應。

“一……二……三……”

人家是個大男人,還是個皇帝,人家說了不松爪子就是不松爪子,你數個“一二三”是想玩捉迷藏麽?

苗小柔越看這膿包越來氣,披件衣裳站在屋外又冷,好說歹說都勸不走他,哪裏還有什麽好脾氣。

“我沒跟你說笑,再不放我走,小心我給你一腳。”

他馬上接話:“嘿,別狂,爺不是打不過你。”

苗小柔搖頭嘆氣,只好踮起腳尖,貼在他耳朵邊下了最後通牒。

衆人也不知苗姑娘對陛下說了什麽,幾句話畢皇帝陛下便乖乖兒下了臺階,重複吵嚷着趕緊回自己房間,要喝熱水。

瞧,這悄悄咬耳朵的舉動,這聽話的轉變,怎麽看怎麽一股溫柔小意的味道。

苗小柔貼在某人耳朵邊說的“溫柔小意”卻是——事不過三,給奶奶趕緊滾,否則捶爆你的狗頭!

好話不好使,非得讓人罵,這是有多欠。呵……苗小柔無可奈何地返回房間,給自己找件衣裳換上,只能接受命運安排,徹夜去照看那個操心死人的醉鬼了。

——

卻道郭放這一邊,嘴上說着要回去同家人守歲了,卻不仔細與旁人多說了幾句,回去路上馬車走走停停。

皇城的長街還彌漫着濃濃的鞭炮味道,預示着将要到來的幾日悠閑。可他站在這個高位,奔走在宏圖大業上,注定是得不到半日閑适的。

恭賀不斷,馬屁不停這倒是其次的。接二連三的事情需要他拿主意才是真的煩人——這不,下頭的人按捺不住,又一次提起那苗氏不能再留。

若沒有這個女子,今日昭儀晉位之事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奈何每次提起後宮事,總有人搬出立後的事來攪合。他倒是無所謂一個跳不動的小角色的,只是聽得多了,他忽而又覺得其實也可以關照關照這丫頭。

苗小柔,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之女,樣貌中上之姿,學識普通,除了會做點小生意,并無過人之處。可她卻有個大用處,那就是成為小皇帝的軟肋。這兩人一起長大的,感情深厚,又無依無靠相依為命,想來只要是為了她,白睢什麽都願意做。

小皇帝是個聰明人,雖被他剪斷了翅膀,将來少不得還會有所反抗。若是将那苗姓女子拽在手中,權當作人質,那将必然少去很多麻煩。

先前他不曾下手,是不太想逼小皇帝跟他臉紅脖子粗。且在小皇帝眼皮子底下拿捏人,做得委實有些過了。

曾聽得那兩個叫金鳳銀鳳的跟着老鄉回老家了,他便退而求其次差人去尋過,想将之圈禁在手中。卻不想,聽其老家的人說,并沒有見過她們兩個,倒是收到過一封求救的信,說是被黑心老鄉賣去了窯子,求族中解救。

族裏派人去了,可直到現在還是沒找到人,他想拿捏那倆丫頭的計劃便就落了空。

“咳咳……”鞭炮味道太濃,嗆得郭放猛然咳嗽起來,一時沒能止住,咳得心肝脾肺都顫了。

他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接連近三年為大業操心,甚少睡個囫囵覺。今晨小妾道了句“大人鬓角的白發竟又多了呢”,叫他惦念在心頭不悅至今。

身體每況愈下,從前不服藥就能熬過去小病小災,這次竟連喝了十來日湯藥不見效。再一想到自己的父親未能活過天命之年,叔伯也無一長壽,他這心裏便生了些急躁出來。

先前願意徐徐圖之,是以為自己才不惑之年,至少還能活個二十年,哪知冬日裏賞雪着了涼,累得精神越發不好。

長子是個不中用的,次子倒是像他,聰慧果敢,卻才剛滿十六,怎堪重任。他要麽再活個十年,為次子鋪好路,要麽盡快推進。

許是他太悲觀了吧……

但苗小柔這個女人确實可以利用利用。

這麽想,便這麽做。當即吩咐了手下留意着合正宮的一舉一動,且讓他再仔細想想,到底該如何才能下個圈套給那姓苗的女人鑽。

且又說回苗小柔本人。

她重新穿好衣裳,随意挽了頭發便找白睢那醉鬼去了。剛進房,就聽見白三歲嚷着要喝熱水,毛崇之指揮着人再去裝一壺。

這屋裏忙忙碌碌,不過是照顧個醉酒的皇帝,竟然亂作一團。

見苗小柔終于來了,毛總管趕緊上前,似有些想笑:“嗨呀,您瞧,苗姑娘不過說了句讓陛下多喝熱水,陛下便當成了‘聖旨’,這不,半壺水都喝光了,還吵着要。”

苗小柔又一次蹙了蹙眉,把手伸進銅盆裏,擰了帕子準備給那讨債鬼擦擦臉:“醉酒的人,不就這麽傻裏傻氣——這裏有我就好了,你們都休息去吧。”

翠枝正端着醒酒湯來,本想留下伺候,卻又被毛總管拉走了。她恨得瞪眼,自打那姓苗的女人來,她就沒再靠近過陛下,越想越窩着一肚子火。

門關上,隐約傳來毛崇之的聲音:“你置什麽氣,明兒送你去寧安堂伺候得了。跟着昭儀娘娘,總比跟着這位強。”

唉,聽聽人家毛崇之是怎麽與成群結隊的丞相爪牙周旋的,再看看那床邊坐着的白癡是怎麽憨笑的,她扶額……

“噓……”白睢眼睛眯起來,做手勢示意她噤聲。

苗小柔:“?”那心機深沉的模樣,看得她一動不敢動。

“聽到了嗎,翠枝是壞、壞人。”他表情嚴肅地打了個酒嗝,從床上直起腰,比之前走三步退兩步的狀态稍稍好了一些,邁着搖搖晃晃的步子慢慢朝她靠過來。

就這個麽?看來她還是高估了一個醉酒的人。苗小柔擰幹帕子,照他臉呼了過去:“知道,當然知道了。”

“那你要離她遠一……唔……點。”白睢乖乖讓她擦臉,舌頭有些不靈活,可還是語重心長地繼續提醒她,“郭昭儀不壞,她身邊的人壞,你要離、離……那個寧安堂也遠一點。”

“我知道。”她都好多天沒去過了。郭慧心大着肚子,可金貴着呢,她萬一惹了這麽事,不得被郭老賊捏死麽。

擦完了臉又擦手,感覺回到了自己照顧妹妹的那些年,總有操不完的心。

“那只伸出來。”

少年把另一只爪子交到她手裏,一臉享受,咧着嘴憨笑。

“彪,你怎麽這麽好?”

苗小柔給他擦完,轉身擰帕子:“嘁,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順便嘟囔着抱怨了句,“誰叫我運氣不好,這輩子整個栽你手上。”

白睢醉眼朦胧,意識早不清醒了。不知怎麽的,聽得她的抱怨突然就想抱抱她,于是連腦子都沒過,輕手輕腳從背後環住她的腰。

苗小柔正擰帕子呢,被他這麽突然的一下觸碰,吓得弄撒了水:“……把你的鹹豬蹄子拿開!”

少年卻不願——不就是場夢麽,他想抱就抱,想靠就靠。抱起來這麽舒服,傻子才撒手呢。

苗小柔把臉一拉,側着身子使勁兒将他推開,當即生起氣來:“是你的麽你就随便抱,尊重一下你奶奶,想抱女人我給你叫一個來。”

白睢被她推開,晃了晃不甚清醒的腦袋,被訓了一句卻并不放在心上,理直氣壯又來抱她:“是、是我的啊。”

苗小柔躲開:“……”

“奶奶……不就是爺爺的嗎?你是奶奶,我是爺爺……”

苗小柔抽抽嘴角,又一次躲開:“……”哦,原來還能這樣解釋……丢了帕子,被煩得轉身想走。

身後白睢卻一把拽住她,竟然還好意思跟她置氣,醉酒後迷離的眼睛眯起來,露出了危險信號:“說得不對?不就抱抱麽,爺爺還想親一口呢。”

“你是想被揍成……”

苗小柔話未說完,白睢俯下|身往桌面猛然一壓,毫無憐花惜玉之心,也不顧她的老腰是否承受得住,将她上半身壓在桌上,與此同時用虎口嵌住她的下颌,一口吻住那張總在夢裏挑逗他的嬌豔小嘴兒。

“唔……”

苗小柔瞪大了眼,足足愣了一息。待反應過來被豬啃了,卯足了勁兒推卻推他不開,瞬時氣炸了天,張嘴想罵,不想……卻又被他趁機撬開貝齒,攻略進來。

拳打腳踢無濟于事,反而換來了他的怒意。嵌住她下颌的那只手收得更緊了,他吻得越發用力,似在懲罰她的反抗一樣竟咬在她的嘴唇上,那股親吻的狠勁兒好像要将她咀嚼碎了吞進肚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片場——

女一號苗小柔(背臺詞中):“導演,這個‘給奶奶滾,否則捶爆你的小麻雀’是不是太黃暴了一點。”

導演:“哦,那改成狗頭嘛。”

男二號白睢(接受采訪中):“對,我這個人本性除了有一點愛騙人外,還有一點暴力小情緒(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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