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 晉江獨家
吃過晚飯後,隊長趙明蔚就開始着手安排夜裏的放哨巡查。她将人手分成兩組,第一組負責上半夜的警戒,第二組負責下半夜。
這片沙漠人跡罕至,危機四伏。這裏沒有保護牆,趙明蔚和她的小隊也沒有後援,這裏是怪物們的樂園,它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人類反倒成了絕對的少數。
“趙隊長,我也可以……”
淩鹿剛想開口幫忙,趙明蔚就阻止了他,她将戰服頭部的複眼偵測傳感儀調整為夜視模式,對淩鹿說道:「淩博士,讓我們各自負責專長的領域,值夜警戒的事就交給我們,明天運輸機的維修還要你出力,我希望今晚你能好好休息。」
話都說到這份上,淩鹿也不再堅持,況且趙明蔚說的沒錯,和接受過專門夜間偵察訓練的啄木鳥小隊成員相比,淩鹿在這事上确實幫不上什麽忙,還不如養足精神,明天盡快将受損的機艙維修完成。
見淩鹿接受了她的建議,趙明蔚不再多言,她朝淩鹿颔首後就準備離開,轉身走了幾步,她又回過身,向目送她離開的淩鹿說道:「淩博士,你不必過分勉強自己,也不用非得向我們證明什麽。」
這些話,換成平時,趙明蔚是絕對不會對一個不滿十八歲、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說的。不過今天發生的一連串變故,讓趙明蔚對于淩鹿的觀感經歷了多番改變,她仍然無法理解淩鹿為何會堅持将一只怪物養在身邊,但觀其言行,這孩子的本性如何,趙明蔚卻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淩鹿站在原地,有些愣神,他反複琢磨了一會兒趙明蔚最後那句話的意思,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
“蛋蛋——”淩鹿回過頭,語調輕快地招呼了一聲。
懶洋洋趴在一堆篝火邊的黑色巨獸,聞聲立即蹿了起來,它繞着淩鹿不停地蹭啊蹭,神态十足親昵。
“好啦,不要撒嬌。我們去休息吧。”淩鹿蹲下來,伸手揉了揉蛋蛋的腦袋和脖子,見它精神不錯,才放心站起身,向不遠處分配給他的帳篷走了過去。
此時,工程車還在機艙中連夜進行搶修,修複過程中難免會發出噪音,選擇離開運輸機一段距離的空曠地作為臨時露營地,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鑽進帳篷,淩鹿伸出手,找到了帳篷角落的某個垂落下來的開關,按了一下。外形就像一個巨大藍色氣泡的帳篷外,隐形塗層立即開始發揮作用。被昏暗月色籠罩的沙漠腹地,表面幽藍的帳篷仿佛吸收了月華,連帶着帳篷內的人和物都逐漸變淡消失,最後徹底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而在隐形帳篷裏,淩鹿打開睡袋,才躺進去一半,他的寵物就擠啊擠,試圖和他一起鑽進睡袋裏。
“蛋蛋……”淩鹿哭笑不得,他拍拍蛋蛋的腦袋,讓它停下,“你的個頭都這麽大了,進不去的。”
“咕……”喉嚨裏發出咕嚕聲,蛋蛋直接把腦袋放到淩鹿腿上,然後眨着銀色的眼睛,就這麽看着淩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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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三秒,淩鹿敗下陣來,他嘆着氣說:“知道了,我出來就是了。”
淩鹿從躺進一半的睡袋裏出來,他身邊的寵物才開心了。它親親熱熱湊上去,把那只可憐無辜的睡袋坐到它的屁股底下,靈活的機械尾部一下就纏住淩鹿的腰身,而那層覆蓋全身、猶如盔甲般堅硬的黑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不斷分化變細,片刻間,就從鱗片轉變成了厚實的毛皮。
就像在變魔術一樣,幸虧這是在帳篷裏,否則估計又要引發其他人的不安和騷動。
淩鹿對此非常平靜,即便他的小寵物如今長成了大個頭,完全不能再用‘小’來形容,但在淩鹿眼裏,蛋蛋還是那只喜歡黏着他撒嬌,玻璃心又愛吃醋的小怪物,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乖。”捏捏它的耳朵,淩鹿靠着它躺了下來。
隐形帳篷從外看就像消失了一樣,但躺在裏面的淩鹿,卻能清晰看到這時的整個夜空。由于暫時還沒有睡意,淩鹿幹脆伸出手,向蛋蛋指出天穹下的各種星座。
“看,南邊這顆亮星,這是心宿二,是天蠍座的主星。詩人杜甫說:‘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因為在古代天文學裏,天蠍屬商星,而冬天最顯眼的星座獵戶座屬于參星。它們此出彼沒,一升一落,永遠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天空上。”
“天蠍東面是人馬座,它的東半部分,一、二、三……一共有六顆星,被稱作南鬥。”
“這是獅子座,那是室女座……”
淩鹿在說,而他的寵物則豎直耳朵靜靜在聽。一如小時候,淩鹿耐心教蛋蛋看圖認字,雖然每次教到一半,蛋蛋總會滿地打滾、撒潑耍賴,求抱抱求撫摸,但這是他們雙方最熟悉最自在的相處方式。一直到淩鹿說着說着睡着了,黑色的巨獸才舔了舔懷裏少年的臉頰,又用腦袋拱拱,讓淩鹿換了個更加舒适的入睡姿勢。這才心滿意足,合上了它的眼睛。
夜色漸深沉,周圍沒有風,除了遠處工程車偶然傳來的動靜,還有一些聽不真切、距離更加遙遠的嗥叫,整片臨時營地竟出奇的平靜。
那些隐于黑暗中窺伺的危險生物,仿佛知道這片營地有它們無法戰勝、無法超越的強大同類,它們戰戰兢兢,離得遠遠的。但與此同時,營地裏又有什麽強烈吸引着它們,如同最誘人的花蜜,促使它們本能地想要趨近。
負責上半夜巡邏的啄木鳥小隊隊長趙明蔚以及她的手下,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周遭詭異的氣氛越來越濃,生物面臨危險時的本能,幾乎讓他們的汗毛直豎。
深夜零點過後,露營地周邊越來越安靜,連遠方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野獸嚎叫都停止了。
帳篷裏,黑色的怪物猛地睜開眼。
它剛動了動身體,半張臉都埋在它皮毛裏的淩鹿就發出了‘唔’的一聲。為了不驚醒他,這頭可怕的生物小心翼翼叼起被它壓在底下的睡袋,蓋到淩鹿身上。沒再發出聲音,它站了起來,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确定大眼睛還在熟睡,它才鑽出帳篷,像一道閃電般迅速消失了。
它的速度太快,在附近巡邏戒備的啄木鳥小隊成員,絲毫沒有發現異常。
一路疾馳,穿過白天與變異巨豬發生争鬥的那片灌木叢,又往前半公裏,到達了另一片雜樹叢,渾身上下墨黑墨黑、只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的蛋蛋,才停了下來。
它緊盯着前方的一堆樹叢,而在它銳利的目光下,那堆茂密的樹叢開始簌簌作響,有什麽從樹影中緩緩走了出來。
如果這時淩鹿或趙明蔚他們在場,也許會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走出來的,竟然是又一頭變異生物!
這只變異獸通體瑩白,它的渾身覆蓋着橢圓形的鱗片,而這些鱗片正在夜色中微微發光。更為奇特的是,在它的頭部中央,有一只細長的角。白色的角同樣閃閃發光,帶着微微彎曲的弧度,呈螺旋形向上。而猶如銀絲織就的睫毛下,一對海洋般的藍眼睛正與蛋蛋對視着。
這東西的體形也和蛋蛋幾乎相差無幾,非要比的話,也許它要更纖細一些。這一刻,它們彼此對視,一個猶如黑夜本身,而另一個卻仿佛是月光的化身。
喂,長角的,這是我的地盤,識相的快滾!
低吼一聲,對于這個長角的家夥,它身上那種奇妙的氣味,讓一直以來都待在淩鹿身邊的蛋蛋有些迷惑。所以它難得沒有直接攻擊,而是發出了警告。
我是白角。不叫長角的。
它對面那只白色變異生物,嘴裏同樣溢出一串低鳴,它在回答。
雙方你一聲我一聲,竟毫無障礙地交流了起來。最後,白角又發出一陣鳴叫,随後轉身像是要離開了。在它身後,蛋蛋想跟上去,又有些遲疑。
走到一半的白角于是又停下,它回頭發出連串鳴叫,如同鼓勵一樣。這一次,蛋蛋不再猶疑,直接跟了上去。它們倆你追我趕,在白色的沙地上互相嬉戲着,打鬧着,漸漸離開營地越來越遠。
沉浸在與同類交流的喜悅中,蛋蛋暫時沒有發現它正在離大眼睛越來越遠。而将它吸引到身邊的白角,這時不斷輕咬它的脖子,或磨蹭它的身體,表現得越來越親密。
白角在主動求歡。它是這片沙漠的王,進化速度遠遠淩駕于其他變異獸之上,但即便如此,它同樣受本能的支配,而現在是繁殖期。對于突然出現在這片沙漠中的蛋蛋,白角自然認為,它和它一樣。
但很顯然,這一認知錯得離譜。面對白角越來越不加掩飾的直白行為,一直跟着淩鹿生活的蛋蛋,表現得卻像塊木頭。而當白角試圖再一次将它壓在身下時,蛋蛋徹底怒了。
它狠狠甩動着機械尾部,翻過身,一口咬住白角的脖子,用巨大的身體将之反壓在下面,随後得意洋洋地發出一串咕嚕聲。
十多年前,開始研究變異生物的人類科學家們就發現,這些新生命體沒有性別,或者說,在發情期找到合适的伴侶前,它們不會進化出性征。而求偶過程中,決定最終結果的,只有力量。雙方只以強弱定雌雄。非常簡單粗暴,但也非常高效。
這時,不斷掙紮,發現無法擺脫身上重負的白角,也開始鳴叫。聲調卻和蛋蛋剛才發出的不一樣,是一種示弱的低鳴。随後,白角就擺出了和白天那頭變異巨豬幾乎一般無二的臣服姿态,只是沒想到,壓在它之上的蛋蛋卻開始索然無味起來。
在外面撒野玩夠了,蛋蛋馬上就想起了大眼睛,它迫不及待站起身,準備回去了。不料卻被狡猾異常的白角看準了機會,朝它猛撲過來。
嗷的一聲,蛋蛋被撲倒在地,白角将爪子深深刺進它皮肉裏,吃痛之下,它揚起鞭子般的機械長尾,把白角直接抽飛了出去。在沙地中翻滾了幾下,白角馬上穩住了身體。
兩只變異生物,各不相讓,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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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