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 晉江獨家
半開的窗外,一波巨浪擊打在礁石上,發出轟的一聲。
而房間裏,淩鹿坐在床邊,像座雕塑般一動不動。好久之後,他才伸出手,把臉埋在雙手手掌間,發出了一下深長的嘆息。
他的嘴角還有些鈍痛,那是被蛋蛋笨拙地吻上來時不小心撞的。對此淩鹿毫無心理準備,他就那麽看着,看着眼前那張足以令所有男人和女人們為之瘋狂的臉孔迅速放大,然後嘴唇上就傳來某種濕潤溫熱的觸感。
那與其說是吻,淩鹿感覺更像是被他的小怪物啃了一口。
生氣?惱怒?當然是沒有的。淩鹿的頭腦裏只覺得有些茫然和震驚。
即使是這樣,也足以打擊到看起來不顧一切,完全豁出去的蛋蛋了。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淩鹿的呆滞,蛋蛋銀色的兩眼裏迅速聚積起眼淚,用近乎泣音的聲調,再次對淩鹿表達了‘喜歡你’之後,他就像只笨鴕鳥,躲進了浴室裏。
已經過去差不多十分鐘了,淩鹿擡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浴室門,裏面仍然能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他忍不住再次嘆口了氣。
他真是個白癡。
淩鹿在心底罵着自己,他終于知道,最近來越來越黏糊的蛋蛋,每天每天,堅持不斷對他說出口的‘喜歡’,和自己以為的‘喜歡’,根本不是一樣的東西。
每一次蛋蛋認認真真表明心跡的時候,他又在想些什麽?淩鹿以為他的小怪物只是撒嬌,要麽就覺得蛋蛋只是無聊了,哪怕一次,哪怕一次都沒有真正用心去聆聽過。
淩鹿想到自己随意甚至敷衍的态度,他真不知道,每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時,蛋蛋他該有多失落?
做了幾次深呼吸,淩鹿就站起身,走到浴室門口。一旦決定了什麽,淩鹿的行動從不會拖泥帶水,他伸手敲敲門,裏面先是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抽泣聲就更加厲害了。
推開磨砂玻璃移門,浴室的空間不算大,擺設什麽的都是一目了然。淩鹿馬上就看到了蛋蛋。他的小怪物,正以一種別別扭扭的姿勢,蜷縮在浴缸裏。聽見推門聲,蛋蛋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然後他臉朝牆,心虛得根本不敢看淩鹿。
淩鹿竭力忍住了即将到嘴邊的笑意,他緩步走近,彎下腰,伸手把蛋蛋的臉扳正,輕聲道:“蛋蛋,看着我。”
濕漉漉的睫毛又長又密,猶如蝶翼般抖動着,他的小怪物眼神亂飄,就是不拿正眼看他。沒辦法,淩鹿擦掉他臉上的眼淚,不自在地咳嗽了聲,然後低下頭,迅速親了親蛋蛋的額頭。
雖然從小就非常寵愛蛋蛋,可淩鹿并不是那種感情外露奔放的類型。面對他一手養大的小怪物,以及他的告白,淩鹿确實有些措手不及。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時間足夠長久,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近距離長時間的相處,讓淩鹿忽略了,在不知不覺間,原來他的小怪物已經長大成熟了。
此時此刻,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充溢在淩鹿的胸口,它是那樣突如其來,無法預料,不可控制。
而眼神躲閃的蛋蛋,這下也終于肯看向淩鹿。他眼角發紅,比銀子還要純淨的雙眼裏滿滿都是淩鹿,那目光專注,熾熱,仿佛淩鹿就是他的全部。
“大眼睛……我、我喜歡你。”蛋蛋一邊抽噎,一邊握住淩鹿的手,将它貼到了他的胸口,“我的這裏,好像快要裂開、裝不下了。我的心,好像不屬于我,每次看着你,它才會撲通撲通一直跳。我把它給你,你收下好不好?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你……”
他的小怪物要把心給他。
這真是淩鹿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嗎?
淩鹿眨了眨眼,他溫柔的目光仿佛湖水一樣蕩漾着波光。撫摸着蛋蛋的頭發,淩鹿呼出一口氣,随即将他抱進懷裏。
“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淩鹿道着歉,他的聲音又低又輕,猶如清晨樹葉上緩緩墜下的露珠,一點一滴,都慢慢、慢慢滲進了蛋蛋的心田。
“蛋蛋,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這是第一次,淩鹿以一種謹慎卻又鄭重其事的态度來回應他。
之前的種種害怕,憂慮,焦躁不安,都仿佛一股青煙,被風吹散開來。伸手扣住淩鹿的腰,緊緊抱着他,蛋蛋把臉埋在他懷裏。剛剛還覺得世界一片漆黑寒冷,但現在,他又仿佛置身陽光明媚的春天,整顆心快活無邊,雀躍不已。
怎麽辦,他好像越來越喜歡大眼睛了。
這種感覺,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茁壯滋長,這一秒比上一秒更多,下一秒又比這一秒更多。它們越積越高,越積越滿,很快他的心裏就裝不下了,然後它們通過他的語言,他的目光,他身體的每一寸滿溢出來。
而這一次,淩鹿不再忽視,他終于注意到了。他看着他,告訴他,他需要一點時間。
蛋蛋歡喜得簡直快要發抖,他緊貼着淩鹿的身體,嘴裏喃喃道:“大眼睛,我是你的,我什麽都願意給你。你慢慢想,沒關系,我會一直、一直等着……”
這太犯規了。撫摸着蛋蛋的後腦勺,淩鹿有些無奈,他想如果有人要頒發一個情話綿綿獎杯的話,用不了多久,蛋蛋絕對會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後半夜,‘魔鬼角’旅館的客房外,依舊是驚濤拍岸,海浪洶湧。同躺一張床的淩鹿和蛋蛋,兩個人卻難得都睡得格外安穩。尤其是淩鹿,躺在蛋蛋的懷裏,他的胸口微微起伏,靜靜熟睡的臉上一片安詳放松。
他的夢裏不再有那些人聲絮語,令他時刻戒備、提心吊膽的追捕也暫時離他遠去了。只有某種歌聲忽遠忽近,一直飄蕩在他的夢裏。那聲音莫名地讓淩鹿感覺到安心,就好像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在淩鹿還是個嬰兒時,遙遠模糊的記憶裏,他曾經聽過那樣的歌聲。
天快亮的時候,蛋蛋就醒了。
一睜開眼,他就盯着淩鹿,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他想親親他,他還記得淩鹿嘴唇的觸感,甜甜的,暖暖的,柔軟得不可思議。可蛋蛋又怕吵醒了他,好不容易大眼睛才能熟睡片刻,于是他努力壓抑着想把淩鹿揉進身體裏的沖動,輕手輕腳,一下一下溫柔撫摸着淩鹿的脊背。
好瘦啊。摸到了淩鹿背後的骨頭,蛋蛋又開始心疼。
從喉嚨深處,無需刻意,自然而然,他就再度發出了那種充滿韻律、萦繞低徊的聲音。
猶如大提琴鳴奏般的歌聲,讓淩鹿睡得更加深沉。蛋蛋喜滋滋看着,然後就決定再多‘唱’一會兒。
滿心只有他的大眼睛,名為‘霜牙’的怪物,這時并不知道、哦不,也許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他的情歌正如海浪般一波波擴散開去,影響甚廣。
那些在附近的海域中流連不去的變異海獸,不久前剛完成了第四階段變異期,再次受到歌聲的浸染,它們毫無招架之力,幾乎癱軟在海床之上。對于變異生物而言,這綿綿不絕的波動,直接作用于它們的精神,堪比最猛烈刺激的催情藥。
聲波傳遞到更遠的深海,然後,更多的變異生物受到了影響。低階的變異海獸開始快速進化,而高等級的變異生物,則如同受到君主的召喚,在電擊般劇烈的麻痹感後,紛紛開始向佛渡城海域聚集。
變化悄無聲息,發生在藍色波濤之下。對此,人類毫無察覺。
……
清晨七點剛過,搜索了一夜,在‘女娲’系統的協助下,對淩鹿緊追不舍的追蹤者,終于把他們的目光鎖定在了魔鬼角海岬。
從背包裏掏出經過特殊改裝的槍支,一身小麥色皮膚的‘獰貓’和她的同伴剛走進旅館,前臺接待根本不經吓,将所知信息全都告訴了他們。
兩人迅速來到三樓,一腳踢開房門——
半分鐘後,對着空蕩無人的房間,‘獰貓’細長的眼睛眯起,她低低靠了一聲,然後按住右耳通訊器,迅速報告:“這裏是‘獰貓’和‘藍狐’,呼叫隊長,目标已經離開旅館。重複,目标已經離開。”
「收到。」
大概安靜了幾秒鐘,通訊器那頭又傳來命令:「‘女娲’傳來新的指令,‘獰貓’,你和‘藍狐’現在往主島東南方向繼續追蹤,我們的目标正向那裏移動。」
聽到最新的命令,‘獰貓’細長的雙眉皺得更緊。她一直不明白,他們這樣的精銳小隊,為什麽偏偏要聽一臺機器的指揮?哪怕這臺機器擁有超級智能系統,被這種人工産物爬到頭上的感覺,還是讓她心生不快。
「‘獰貓’,收到了嗎?請回答。」偏偏通訊器另一頭,隊長‘金虎’的聲音還在不停催促。
“了解。我會和‘藍狐’馬上趕過去。”
切斷通訊,把幾乎和她人一樣高的寶貝槍支快速拆卸為幾段,再裝進背包,整個過程不足兩秒。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就好像只是眼前一花,‘獰貓’手裏的槍就變魔術般消失了。
她的搭檔‘藍狐’,靠在一邊牆壁上,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和身材惹火的‘獰貓’不同,‘藍狐’看起來其貌不揚,就像大街上随處可見的頹廢青年,穿着寬松的衣物,兩條手臂上,卻紋滿了兇惡的夜叉紋身。
“走吧。”對于吊兒郎當的‘藍狐’,‘獰貓’淡淡瞥了一眼,然後催促道。
兩人很快離開。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窗戶大開着,它面向大海,風從海面吹進室內,白色的窗紗飛揚舞動,仿佛天使的羽翼。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簡直要了作者的老命了 _(:з」∠)_
蛋蛋的情歌對淩鹿有催眠的奇效,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深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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