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 晉江獨家
鄧志忠,男,五十歲。
現居滇州大理城。
他于三十年前,即2167年加入聯邦空軍服役,在甘州酒泉城空軍基地接受彈道導彈的操作訓練。之後,他就被派遣到滇州大理城滇西空軍基地第121戰略導彈聯隊,正式成為了一名導彈發射員。
在2175年,鄧志忠進入空軍服役的第八個年頭,他由于在一次新型“飛廉Ⅱ”導彈試射中的失誤操作,而不得不提前結束了他的軍旅生涯。也就是在這一年,聯邦越南自治州境內,發生了舉世嘩然的“第十三號定居點清洗事件”。
慘劇發生後,所有與事件相關的調查結果與檔案都被封存,并被列為機密。大衆對內情一無所知,自然沒人會将這次不幸的事件與一位默默無聞的低級士官突然退役聯系到一起。而無論鄧志忠本人,抑或聯邦空軍方面,對此也都始終諱莫如深。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鄧志忠早已從一名意氣風發的青年,跨入了知天命的年紀。他的兩鬓染上了銀霜,曾經挺拔如松的背脊微微佝偻,方正的面孔上,兩道劍眉間也刻着深深的紋路,顯示他常有憂思。
他至今獨居,只養了一條狼青為伴。這個郁郁不得志的沉默男人,每一天的生活都簡單得堪稱寡淡。今天,當他如同往常一樣牽着狗出門時,卻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你們是誰?”
巨大的空中玻璃走廊淩駕于碧藍透明的洱海之上,一群白色水鳥拍翅從水面掠過。在呈‘非’字造型的觀景走廊上轉了個彎,趁着附近沒人,鄧志忠停下腳步,臉色不善地盯着身後那兩個跟蹤者。
讓鄧志忠心下奇怪的是,他手裏牽的‘阿丹’,這只平時警覺性與攻擊性都非常高的大狗,這次卻完全沒有反應。
“鄧先生,請你別緊張,我們沒有惡意。”
此時,平滑如鏡的玻璃走廊表面,倒映着藍色的天空與白雲,也将淩鹿和霜牙兩人的模樣映在了上面。
面對鄧志忠的戒備,淩鹿特意又上前一步,再次出聲解釋道:“我姓淩,這是我的同伴霜牙,我們得知你可能會有危險,所以……”
“我不管你們是誰!”淩鹿說到一半,鄧志忠就不耐地打斷了他,“我不認識你們,也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危險,謝謝兩位的‘忠告’!你們……走吧,別再出現了。”
鄧志忠一臉肅容,音調低沉。
和他身邊的蛋蛋對視一眼,淩鹿無奈笑了下,他本來就不指望僅憑三言兩語就能勸說一個陌生人相信他們,不過這個鄧先生,看來還真是格外固執與戒心重重。
淩鹿還想說什麽,下一秒笑意卻凝固了,他臉色突變,急喊道:“鄧先生……小心!”
在他驚呼的同時,阿丹也狂吠了起來。它吠叫的方向,卻不是朝着淩鹿他們,而是對準了鄧志忠右手位置的水岸邊。
來不及反應,鄧志忠只覺眼前一花,耳邊傳來了某種尖利的破空聲。
下個瞬間,聲音卻停止了。
一只白色的手,出現在離他右邊太陽穴不到兩公分的距離。
那只手很快松開,五指修長,有力,形狀完美,而覆蓋着一層黑色‘鱗片’的掌心中,一枚變了形的金屬子彈,就像團被捏皺的紙,嗒啦一聲,滾落到鄧志忠的腳邊。
“……!”死裏逃生,鄧志忠大氣都不敢多喘。他的視線又從腳邊上移到那只手出現的位置,而手的主人,卻早已回到那微笑的卷發青年身邊。
整個過程,可能多眨一次眼,也就錯過了。鄧志忠卻感覺這短短的一兩秒,是他生命中最漫長又最驚心動魄的瞬間。
“鄧先生,現在你能相信我的話了麽?”
被鄧志忠驚疑不定打量的淩鹿,一面說,一面擡起了手臂。那是一種拒絕的姿勢。淩鹿向着他的左邊,也就是鄧志忠的右手方向伸開手掌,下一瞬,原本看來空無一物的玻璃走廊入口部分,那些與湖岸相連的階梯上,就傳來幾下悶哼。
接着,鄧志忠看見四個黑影由淺至深,顯現出了輪廓。那是四個身着隐形戰鬥服、渾身上下全副武裝的人。而眼下,他們正仿佛癫痫發作一樣,抽搐着從玻璃階梯上滾落下去。
“他們又是什麽人?!為什麽……”鄧志忠本想問這些人為什麽要來殺他,出口一半,他又意識到什麽一樣閉上了嘴。之後,盯着淩鹿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鄧志忠才又沉聲道——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
畢竟有段時間,淩鹿的臉曾頻繁出現在各大媒體以及聯邦通緝令上。
這個淩博士,據說智商極高又極度危險,是個冷血殘忍的殺手。他為黑龍城研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陰謀敗露後,就策劃了一連串駭人聽聞的案件。他的母親陳素博士準備檢舉他,卻被他買兇殺害,之後他的兩個姐姐,也喪命于他親手炮制的爆炸案中。
傳說他為自己移植了蝙蝠的翅膀與部分DNA,由于手術的原因,所以他渾身長滿了漆黑的硬毛,眼睛也變成了銀色。他專門在晚上出來活動,而且嗜食人肉,吸人血,至今沒人能抓住他,
這個恐怖博士的名字,如今已變成了某種都市奇談,能讓膽小的孩子在夜晚做惡夢哭泣不止。
但現在,鄧志忠視線淩厲,緊盯着淩鹿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表情。而由始至終,淩鹿都笑着,以一種溫和卻又坦蕩正直的目光回應他。再想到那些荒誕不經的傳聞,鄧志忠突然大笑出聲,罵了句:“真他媽的狗屎!”
他對淩鹿油然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覺,他們同病相憐,都在為自己不曾犯下過的罪背負污名,承擔惡果。看着此時的淩鹿,鄧志忠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你們跟我來。”
鄧志忠交代了一聲,就轉過身,像什麽也沒發生過那樣,牽起他的狗走了。淩鹿回頭,看了眼在玻璃階梯上呻吟,爬都爬不起來的四個襲擊者,他收回目光,就被蛋蛋牽着手,兩人也當即跟上前去。
周圍湖光水色,風景如畫,但這時誰都沒心思欣賞。跟着鄧志忠來到湖岸邊,穿過一條小路,折了幾道彎,淩鹿他們最後停在一幢保存完好的古代民居前。
半蹲在地的狼青阿丹汪汪叫了兩聲。
青瓦白牆的民居大門很快打開,從裏面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年紀約在三、四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滿是油污的工裝,脖子上挂了副作業防護鏡,嘴裏叼着半截煙,與周圍古樸幽靜的環境十分不搭。
看到鄧志忠時,女人點點頭,顯然并不意外。而霜牙簡直刺眼的美貌,讓她忍不住吸氣多看了兩眼,但接着,在見到淩鹿的那一瞬間,她卻非常明顯地整個愣住了。
“張妙,他們是——”
“艹!我知道他是誰!”張妙回過神,十分粗魯地罵了句。她探出頭,往門外左右看了看,随即讓開身,對門口的三人示意,“先進來。”
鄧志忠似乎知道他的住所已不再安全,或者還有別的顧慮,直接把淩鹿和霜牙帶到了這裏。這時他沖淩鹿點點頭,補充道:“放心,這裏很安全。”
事到如今,淩鹿心裏明白,恐怕鄧志忠的身份也不像表面那麽單純。他看在眼裏,并不多話,只是握緊蛋蛋的手,然後跟在鄧志忠後頭進了門。
黑色的木門吱呀一聲合上了。
白色的院牆內,繞過影壁,山石錯落,綠樹成蔭,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這座古代住宅顯然保存完好。
不過很快淩鹿卻不那麽想了。
張妙帶着他們,徑直走到影壁另一側,伸手往牆面上的磚雕牡丹按了下去。整道照壁發出低沉的轟隆聲下陷,接着地面分開,露出了一個通向地下的入口。
這個入口的臺階牆壁都是由合金制成,散發着金屬特有的光澤,入口兩側的自動感應燈一盞盞亮起,從幽深的內部,似乎連湧出的空氣都變得冷硬冰涼,但事實上,這只是一種錯覺。
“進去。”張妙簡短出聲,就帶頭走下入口的臺階。
鄧志忠很快跟上。
都已經到了這裏,淩鹿和蛋蛋兩個當然也不可能回頭。走下階梯,長長的封閉通道不知通向哪裏,讓人不由得心生忐忑。
“淩博士,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半道上,鄧志忠倒是打開了話匣子。他扭頭朝淩鹿望去,開口問,“你和你的同伴,冒着這麽大的風險,總不會是專程來通知我注意安全的吧?你們又想從我這兒知道什麽?”
鄧志忠如此開門見山,淩鹿也不拐彎抹角,他笑了下,迎上對方的目光,回答他:“鄧先生,我的母親留下了線索,讓我們找到了你。我們只想知道,在二十二年前,第十三號定居點事故的真相。”
淩鹿的話,讓在最前面帶路的張妙身形僵了一下。而鄧志忠卻嗤笑出聲:“呵呵……事故?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該死的‘事故’!”說着,他的目光又鎖定淩鹿,“淩博士,你真的準備好了解這一切了嗎?要知道,有時候真相遠比秘密更為可怕!”
鄧志忠的話音落下時,整條漫長的通道也終于走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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