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漂亮青年突然改了口, 但一臉精明的中年男已經率先應下:“好!那我再來跟你說一些注意事項吧,當白無常……”

那道視線還停留在自己身上,林郁感到指尖麻麻的,終于還是忍不住回眸, 透過面具看向他。

兩個人隔着一條街相望, 都看不出思緒, 只是時光仿佛在這一刻放慢了一秒。

霍妄意識到這樣盯着人看是沒禮貌的, 于是很快又收回有些鋒利的視線。

有股說不出來的沖動讓他剎那間很想看到那人的臉, 只可惜什麽都沒看到。

帶着莫名的遺憾他轉身朝民宿的方向走去,由于注意力全在那個人的臉上, 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那青年身上的有些熟悉的衣服。

林郁趕緊松了口氣, 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答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他一臉麻木的看向喋喋不休的中年男, 而對方的話已經講到了最後:“所以其實白無常很好扮演的,只要幾乎全程坐在轎子上就行了。”

林郁只來得及聽到最後這一句,他只能點點頭:“嗯。”

陳桑撓撓頭:“今晚七點,我可以去接你,你是民宿那邊的游客嗎?”

他臉上的燙意終于散下,看着林郁時帶着小鎮上特有的淳樸。

林郁搖搖頭, 打了個謊:“我是來鎮上找人的,不算游客,你不用來接我。”

陳桑其實還想多和這個五官精致又皮膚白皙的青年多說說話,一張本就笨拙的嘴在面對他時顯得更加遲疑:“……好。”

最後憋了半天, 也只吐出一個字。

林郁把面具摘下還給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盈出一點笑意:“那我們七點在廟會入口見吧, 再見。”

陳桑有些木讷跟着笑, 擡起手揮了一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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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拐入小巷子, 林郁才急匆匆對着直播間的觀衆們說再見, 又在他們的不舍中快速下播。

金點點們疑惑:【郁郁為什麽要躲?】

【他認不出你啊。】

林郁頓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麽。】

那瞬間完全是憑借本能。

看着這些好奇的小精靈們,他趕緊換了個話題:【他現在走到哪了?】

金點點:【他已經在回去民宿的路上了。】

林郁步伐加快:【能趕得上嗎?】

金點點:【跟着我們走就可以!】

結果也正如它們所說,林郁七拐八拐的走小路,終于趕在了霍妄回到民宿的前五分鐘到達。

手忙腳亂的将衣服和平板都放到行李箱最下方,變回原型後費力邁着小短腿跑回寵物樂園。

成功在霍妄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憑借自己的“流動性”擠入欄杆縫隙,回到海洋球池裏。

趙優優被霍妄靠近的聲音驚醒,眨眨眼:“你回來了?”

霍妄點點頭:“我去買了杯咖啡。”

趙優優看向海洋球池裏的林郁和她家對着海洋球池狂搖尾巴的蠢狗,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它們好像玩得很開心。”

林郁軟軟的躺在海洋球上,累得有些氣喘籲籲。

平常招招搖搖的大尾巴也垂下來了。

霍妄将他抱起:“玩累了?”

林郁沒回應,只是充滿依賴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這個無意間的小動作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卻讓霍妄心情變得極好。

他動了動另外一只手,趁着趙優優沒注意壓低聲音:“我給你買了蛋糕卷。”

林郁這才注意到,他拿回來的不單單是咖啡,還有一個奶油卷。

“嗷嗚。”甜品腦袋一下子精神了。

林郁扭着小身體去扒拉那個袋子,沙沙作響。

霍妄縱容的任由他抱住那個袋子,嘴裏還是道:“再吃就真的變成球了。”

被林郁氣鼓鼓用大尾巴抽了一下他。

吃完晚飯後,林郁就攤着個小肚皮在那裏休息,毛絨絨一團快看不清頭尾。

他看着時間有些着急,不動聲色的想着如何開溜。

已經答應過人家的事情不能反悔。

正好這時導游來敲門了,從門口處傳來一些細微的交談聲。

林郁豎起小耳朵偷聽。

捕捉到了一些字眼關于“廟會”“鎮子”“熱鬧”等等。

随後腳步聲就響起了,林郁趕緊閉起眼睛假裝在睡覺。

幸運果然是眷顧着他的。

霍妄盯着他幾秒後:“睡了?”

林郁如同一只乖巧布偶娃娃,一動不動。

然後身上就被輕柔的蓋上了一條小毯子。

他聽見霍妄若有所思的聲音:“看來是今天下午在寵物樂園玩累了。”

反正廟會人那麽多,還有暴露的危險。

霍妄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叫醒他,将房間的燈光關掉,又打開柔和的床頭小燈,防止他做噩夢醒來看到一片漆黑。

等到門關上的聲音響起,林郁猛地從床上蹦起。

金光全都聚攏過來,形成璀璨的金河。

林郁卻無心欣賞,他抖了抖尾巴變回人形,這次已經非常熟練,直接再次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民宿非常安靜,只有阿拉斯加被留下,其他人都出去逛廟會了。

看到林郁過來後它聞了聞氣味,原本有些警惕的樣子瞬間放松,高興地撲過來。

林郁rua了rua它的狗頭:“再見。”

一路上都格外順利,也許是因為廟會對于鎮上的人很重要,街上大部分人都是走往廟會的方向。

林郁在約定的地方和陳桑順利碰上面,他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沒有那麽沉悶。

一看到林郁過來,緊張得手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擺:“你、你來了啊。”

林郁點點頭:“帶我去換衣服吧。”

陳桑悶悶的點了下頭,轉身帶路。

他們是走在一條小路裏的,一下子周圍的熱鬧都隔絕開了,林郁擡起頭看他的背,不知怎麽的微微出神。

看起來很寬厚的背,如果說白無常的要求是纖細漂亮,那麽黑無常的要求大概就是要有足夠的肌肉和高大的身形。

如果是霍妄的話,寬肩窄腰也許會更适合這個角色。

林郁想到這裏趕緊瞪圓眼睛打斷自己。

怎麽什麽時候都能想起他。

一定是今天被他說自己圓氣到了。

突然,陳桑的腳步停下了:“到了。”

他不再往前,回頭看向林郁:“你要在裏面沐浴過後才能換衣服,一旦帶上面具,在今晚整個流程中都不許摘下。”

這正合林郁的期望,他點點頭進入那個小屋,快速洗了個澡,被蒸汽蒸得泛着粉紅的腳掌濕漉漉踩在地上。

看得出來鎮上的人确實很珍惜這裏,将這個小屋打掃得一塵不染。

林郁快速換上白無常的衣服,照鏡子時微微沉默了。

鏡子裏映出一張粉白的漂亮小臉,殷紅的嘴唇因為緊張而抿起,淡琥珀色的眼眸被衣服上繁雜的銀飾映出幾分粼粼光影。

看起來就像是很好欺負的小動物。

而衣服上的銀鈴铛一動就會響起,這些銀飾都十分精致,上面刻着小字,一層層壓在身上有些重。

林郁覺得這身衣服實在是奇怪,不像尋常白無常該有的樣子。

大概這就是文化沖突吧。

白無常這種鎖魂的地下公務員在這個鎮上變成了可以庇護他們的神。

在林郁換衣服的空隙,陳桑去了另外一間小屋換衣服,兩間小屋相隔并不遠,但換上黑無常的衣服要求卻遠比白無常要嚴格。

白無常需要沐浴,而黑無常則是需要展示自己足夠的誠心和強大。

陳桑在身上綁上沉重的石頭,一如以往練習的那樣邁開步伐,順着那獨木橋過去,底下只是一條河,稍微會點水性的人都不會被沖走。

明明不是第一次過這條獨木橋,陳桑這次心裏卻格外亂糟糟,他一會想到青年漂亮的臉,一會想到他纖細不堪一握的腰肢,突然一下子踩到了一處斷痕。

獨木橋發出不堪的一聲嘎吱,讓他連帶着身上的石頭一起摔下,好在最後他還是伸出手牢牢扒住了橋身,咬着牙讓自己上去。

聞聲趕來的老人皺起眉:“怎麽回事,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黑無常了,怎麽會犯這種淺顯的錯誤?”

陳桑有些着急,搖搖頭:“我可以繼續頂上。”

他深知如果今天黑白無常沒有照常出現,對鎮上人們是一件多大的打擊。

信仰的力量是不容小噓的。

而他也不想辦砸廟會。

老人看着他腿上被木刺紮入的流血處,終究還是心軟了:“算了,趁着現在距離開始還有點時間,我去找個人看看能不能頂替你。”

陳桑一言不發的懊惱着。

今年居然黑白無常都臨時換人了。

老人背着手嘆氣:“希望不是什麽壞征兆。”

對于這些,林郁一概不知,他只是坐在木屋等了十幾分鐘,終于有人來敲門請他上轎。

林郁帶上白無常的面具,那潔白無瑕的面具只露出眼睛,上面是白玉似的鹿角,還有一些很繁雜的花紋。

那轎子四面都是空着的,只有四根紅木撐起一個紅木頂,而且位置有兩個。

轎上所有東西都是對稱的兩份,花紋也是一樣。

林郁小心翼翼坐上其中一個位置,擡轎的鎮民扮演的是小鬼,他們臉上畫着有些恐怖的妝容,卻對林郁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別擔心小兄弟,很快就好了,等下你就朝圍觀的人們撒撒這個平安符。”

林郁小聲的說謝謝,接過那籃子平安符。

“擡轎!”

一聲高呼以後,林郁感覺自己坐着的東西騰起,青面獠牙形态各異的小鬼們擡着他往廟會的方向走去。

廟會的兩道都是各式各樣的小吃攤,林郁透過面具第一次看到這麽多人挨挨擠擠在一起。

每個人看到他出現都會歡呼,還有人會馬上開始口中念念有詞的拜拜,臉上皆是洋溢着笑意。

是熱鬧非凡的人世間啊。

林郁覺得自己現在如果有尾巴,大概已經跟着搖起來了。

突然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黑無常出來了!!”

林郁猛地擡頭,看到那道從人群中騎馬而來的身影——男人戴着黑色的面具,蠍尾向下妖冶異常,黑色的衣服上是燙金圖案,察覺到他的視線後,淩厲地擡眸和他對視。

瞬間仿佛有無數金光彙聚成金河在他們之間流轉,帶着時空亂流的錯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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