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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會來了, 什麽意思?
林子淵和林一與臉色都變得難看,而後者顯然想得比前者更多,臉色都發白了。
林子淵以為這是林郁對他們的威脅:“他是要脫離我們林家嗎?”
真是幼稚。
林長晉威嚴的看向林明淮, 暗含警告:“明淮。”
林明淮眼中的波瀾不動, 似乎沒聽到似的繼續開口:“是啊, 他連走的時候都不願意讓我們知道。”
只有當說後半句的時候,他的神色才帶上了點壓抑不住的痛苦。
這時候的林子淵已經徹底察覺到不對勁, 若是往常被父親呵斥了, 大哥一定會停下來說抱歉, 可現在卻有種看不見的頹靡在他身上。
頹靡, 一個他原以為永遠不會在大哥身上看到的形容詞。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他口中那些話, 為什麽每個字湊在一起就像讓人不認識了一樣。
他幾乎不敢深想其中的意思, 只能如同被奪智一樣重複:“不願意讓我們知道?”
胃部的地方又開始隐隐作痛。
他卻像是沒感覺到一般。
林長晉揉了下額角, 疼痛從太陽穴的位置不斷傳來, 再次讓他聽到最小兒子的噩耗,依舊沒有習慣,只覺得荒謬。
他原本想等用完餐以後再說的,可是顯然大兒子不給他這個準備。
林明淮面無表情:“林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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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胃痛感突然襲來,他要緊牙關才沒有發出一聲悶哼:“不可能。”
這幾乎是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
他太年輕了,在記憶中還那麽鮮活的一個人, 怎麽可能突然出事。
可林明淮向來不茍言笑的表情,在此刻顯得冷漠得可怕。
甚至看着這樣的林子淵, 他只覺得諷刺,心髒的空缺卻依舊在呼嘯着寒意。
林子淵知道他大哥絕對不可能開無聊的玩笑, 也不可能在事情沒下定論之前就說出來。
所以這件事肯定真的。
他騰的一下站起來, 木質椅在地板上拖拉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渾然不覺猶如困獸來回踱步:“......什麽時候的事情?”
盛怒從他臉上浮現, 心中的那股郁氣幾乎要沖洩而出,他卻不知道該将這股怒火怪罪在誰身上,只是一昧的難受。
林明淮将死亡報告拿給他看,看着他猶如困獸握着紙的手都在不停顫抖,終于忍不住嘲諷:“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
林子淵扯了扯嘴角:“後悔?我有什麽好後悔的。”
可他不知道,哪怕是胃痛到極致也能對着鏡頭露出營業性微笑的自己,現在笑得有多難看。
桌上沒有人說話了,不想拆穿他。
從以前就是這樣,他只要認準了一件事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回頭。
當初他要進軍娛樂圈,又何嘗不是差點被父親打斷了腿也不肯松口。
林明淮并不打算勸他,也不覺得他會有多心疼林郁。
這個家已經從骨子裏就爛掉了。
林子淵死死盯着死亡報告,最後居然是不受控制的将它撕碎。
其他三個人只是看着,沒有一個人阻止。
林子淵:“瘋子,那個瘋子還想讓我注意身體?”
他的表情看起來居然出現了怨恨。
心中那股無名的怒火因為無處宣洩而漸漸轉移到了致使他失控的那人身上,林郁已經死了,他無法反駁,也無法為他的憤怒做出反應,再也不會用濕漉漉如同淋雨小狗般的眼神看他。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這麽嚴重的事情他為什麽不願意告訴家裏,要是配合家裏去積極治療,說不定事情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或者......哪怕是能見到最後一面也行啊。
林子淵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當初在他車禍手術昏迷後看到的那一次,居然是兩個人最後一面。
沒有關心、沒有一句問號,有的只是自己看着冰冷的液體一點點輸液,和那人在床上蒼白到仿佛随時會消失的臉色。
內心的怒火越來越重,他不得不繼續将事情怪在受害者本身上,才能忽略那突然席卷而來的強烈愧疚感。
林子淵像是瘋了一般呢喃:“連葬禮都不辦,你可真是好樣的。”
看起來那麽膽小怯懦的人,怎麽能做出這麽決絕的事情。
林長晉聽到葬禮兩個字後臉色變得更冷了:“夠了,成何體統,坐下把飯吃了。”
看上去他是席上最冷靜的人,也是最無動于衷的人,當初聽到死訊時的暴怒就像是一場幻境,只有腦袋不斷傳來的鈍痛讓本人知道心中恐怖的動搖。
猶如随時會塌方的龐大建築。
林子淵深呼吸幾口,胃部的劇痛讓他額角上出現點點冷汗,緩解的藥物就在他口袋中,他卻像是自虐般不管不顧。
盡管席上又安靜了下來,卻沒有人能夠吃得下去,死寂般的沉默在此間散開。
林長晉喝了幾口湯後放下勺子,面色冷寒站起身離開。
桌上只剩下三個人了,林子淵看向林明淮:“墓地在哪?”
他已經無心再去計較為什麽這麽晚才通知他,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這些事情都變得很輕。
林明淮報了一個地址,一聽就是很普通的公墓區,而且距離這裏十分遠。
林子淵用手按壓了一下胃部:“為什麽在那裏?”
林明淮:“不知道,我也沒有去看過,那是他自己選的地方。”
因為知道自己去了也不會被歡迎,所以只囑咐專人去送了花,自己卻一次沒去看過。
說不上是逃避還是為什麽。
林明淮不管林子淵現在在想什麽,他繼續道:“差點忘了,樓上有給你留的東西,那些東西你若是有想要的就拿走,沒有的話......就繼續留在原地吧。”
說完也起身要走。
林子淵追問:“什麽東西?”
“遺物。”
...
林子淵幾乎是片刻不停的上樓,打開曾經是林郁居住的房間,他原以為打開門會看到很多的生活痕跡,可實際上空蕩蕩的房間中只有最中間擺放了一個紙箱子,裏面裝了些雜物。
這便是他全部活着的痕跡了,擁有那麽溫暖的笑容,到最後卻沒留下什麽。
據大哥所說,這些遺物還是他去了林郁出租房以後從房東手上拿到的,更多的東西都被丢掉或是捐掉了,要是他再晚些去,就連着些也要沒了。
只是一些不重要的小玩意,林子淵這麽想着,卻狼狽的蹲下,伸出手不管不顧在拿出裏面的東西。
再一樣樣擺放好。
有幾件穿過的衣服、用過的顏料和畫板還有看過的書等等,在這些東西之中有一個最奇怪的,是兩個紙杯連接着一條線做出的簡略“電話”,看得出已經是很久以前做的手工,卻被主人保存得很好。
林子淵卻在最後拿出那紙杯的時候,手都止不住顫抖,那些被埋葬起來的回憶頓時猶如能割傷人的冰棱般浮出,尖銳得撕碎每一處傷口。
他記得這個東西,他怎麽會忘記這小玩意。
那是他曾經親手做給林郁的啊。
當初那麽小的孩子,在外面被欺負了會表現出人小鬼大的一面,回到家卻像是糯米團子一樣軟乎乎的拉着他的衣角哭,撒着嬌想要安慰。
林子淵還記得當時自己是什麽心情,那是一種已經十幾年都未曾擁有過的——保護欲。
他說,他要永遠保護自己的弟弟。
再也不會讓他被人欺負。
當天晚上他給林郁親自做了這個小玩具,兩個人在各自的房間裏關上門,對着那個紙杯說話。
其實是聽不太清的,但林郁那時候太小了,看着他的眼神中只有孺慕和信賴,奶聲奶氣口齒不清的到處炫耀這是二哥給我做的電話。
小林郁拉着家裏大人,小手捏着紙杯:“哥哥說膩,以後只要窩遇到危險,就可以對着杯杯告訴哥哥。”
“是傳聲筒,不是杯杯。”林子淵在旁邊幫忙補充,“只要對着傳聲筒說話,我就一定會出現保護弟弟。”
小林郁笑得露出乳牙:“哥哥,保護窩。”
明明擁有那麽多玩具,足夠堆滿整個大房間,他卻唯獨只覺得這兩個一次性杯子和一根繩子做出來的傳聲筒是最厲害的玩具,比那些會飛的遙控飛機,會叫會跑的機械小狗都要厲害。
小孩子的世界永遠是充滿童趣,卻又更新換代得最快的,母親出事以後,林子淵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傳聲筒了。
他早早遺忘了這件事,也理所應當覺得林郁早就丢了這些垃圾,卻不曾想會在這裏看到。
林子淵摸着紙杯,露出痛苦的神色,終于那些自我安慰的心理全都崩潰,他再也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怎麽會是林郁,為什麽是他的親弟弟。
那些無處發洩的怒火,全都是要反饋到自己身上的,他內心真正想發怒、怨恨的對象,是他自己!
胃部疼痛頓時變得極其尖銳,林子淵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就倒在了地上,身體逐漸弓起,半點力氣也沒有。
聽到聲響的管家感覺不妙上樓查看,剛好看見二少爺陷入昏迷,眼睛愕然瞪大,驚呼一聲:“快來人打急救電話啊!”
樓上一陣兵荒馬亂,分毫未打擾到依舊坐在餐廳椅子上的林一與。
從一開始宣布林郁死訊後就被所有人忽略掉的假私生子,此刻臉色已經褪去慘白,一貫只會露出善良微笑的臉上變得面無表情。
他緩緩起身走到林子淵剛剛的座位,在地上撿起那些被撕碎的紙片,慢慢又拼湊出一張“完整”的死亡通知書。
看着上面的白紙黑字,林一與眼神終于出現了波動,帶着熏醉了酒般的病态笑意,指尖輕輕觸碰上那個名字,輕聲的、一字一句的:“我親愛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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