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夜市游船

是夜,夜色漸深,京城的街道之上,華燈四起,夜市內人來人往,小販正拼命的向來往的客人推銷自己的小吃及商品,一片熱鬧暄嚣的場景。

“老大,我們還不回去啊!”石頭手上提着一大包的東西,臉上滿是疲憊。他家老大,從早上逛到了現在,根本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你累的話就回去吧,我再逛逛這裏的夜市。”

今天出來,他主要是了解京城的店鋪布局和一些重要街道之上的勢力範圍,不知不覺,天都黑了。

石頭聽到這裏,立馬精神一振,剛才還蔫着沒力氣的手騰地将手中的一大包東西輕而易舉的提起來,“老大放心,我還不累。不會像二貨一樣的。”

二貨這只臭鳥,早就站在老大的肩上睡着了。

他們來找東城邊上,這裏有一條河流婉延穿過,河流兩邊,長長的走廊上挂着各色燈籠,随風搖晃,使得整個江上明亮如晝,連接兩邊的拱形小橋多了幾分的詩情畫意。河流之中,各色好看的小船緩緩駛過,上面有三三兩兩的才子,狐朋狗友,喝着小酒,唱着小曲,惬意十分的對月長談,放眼望去,說不出的繁華絢彩。

“走,我們去租條小船。”

走了一天,他也累得很,剛好可以對月喝下小酒,聽個小曲什麽的,不要太享受。

石頭霎然雙眼發亮,“老大,這是我今天聽過的最好聽的話。我立馬去租船。”

說完,提着一大袋東西,疾風般跑到船邊上,問租船的價格。

走廊下,蘇若木悠閑悠閑的走過去,來到船邊時,剛好石頭談好的價錢,并付了全額現銀

“貴客快裏面去。”

劃船的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穿着粗布麻褲,慈眉善目的,笑着十分的親切,讓人感覺舒服。

“老人家倒是勞累,入夜還要攬活,這活如何?”

這船沒有篷,體積蠻大,中央有着一張長桌,中間是空心的,有着一個爐子,該是用來煮茶的,想得十分的周到,因船的關系,不是很高,旁邊有着小凳,坐着倒是極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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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在位置上坐了下來,石頭給他倒了茶,發現爐裏還有着炭火。

他們一上船,小船悠悠的晃了出去,坐在船上,身邊小溪流淌,涼意撲上,讓人頓覺精神一振。

“公子竟然是一個人前來游船,當真少見。”老人家坐在船頭,輕輕的笑說道。

蘇若木聞了聞那茶,不是什麽好茶,尚可入口。“并非要成雙結隊來才可,一個前來,惬意又安靜,多好。”

“也是。”

“老人家才是,如此大的年紀還出來劃船。”放下茶杯,蘇若木倒有了與他聊的興致。

老人一聽,輕輕一笑。“沒有辦法,生活所迫。不過這夜裏,倒是賺得多,游船的都是有禮的公子哥和秀才們,倒也未出什麽事情來,他們大多不是出自權貴之家,不會為難我這個老

人家。”

“蘇大哥,蘇大哥!”聊了半會,小橋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蘇若木擡頭,當看清橋上的人時,霎然驚到了。

皇帝”是玄澈,這小子怎麽在這裏?只見皇帝陛下着一件雪白色便衣,只帶着兩個随從就出了宮。

我靠!他不怕被人刺殺啊,就這樣大搖大擺走出來,被玄極知道,非罵死他不可。

“皇。。皇。。”石頭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差點尖叫出聲。

“快點,讓我家七爺上去。”:

他身後一個随從走上前,朗聲說道。

老人家看了眼蘇若木,見他點頭,連把船開上去。

“小子,你怎麽跑出來了。要是你讓哥知道,他非念到天亮不可。”那個性格古板,思想陳舊的男人絕對會氣瘋的。

玄澈坐在他位置旁邊,對他眨眨眼。“那就別讓他知道,你不知,我最怕兄長了。”

随從分別坐在二人兩側,其中一個從懷裏掏出上好的茶葉出來,蘇若木就知道,今天他是蓄謀已久了。

頓時覺得這個小子可憐?擁有世上最大的權勢,随之失去的就可平常人家無所不在的自由

“為何?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他是皇帝,別說皇兄,連皇叔都不敢把他怎麽樣?

二人坐在小凳上,喝着熱茶,慢悠悠的聊着天。

“蘇大哥有所不知。當年母。母親十分不得父親喜愛,如若不是我與哥哥,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小時候,我特別愛背,總讓哥哥背着,去哪裏都背,直接上學,衆人笑話才不敢。背地裏,卻仍要背,我是兄長背着長大的,他是兄也是父一般保護着我。兄長從小就規矩得跟個小老頭一樣,一邊訓我要規矩一邊又忍不住蹲下腰身來,一邊背書,一邊讓我在他背上睡覺。有一次他被刺客刺中的背部,我還小,不知情,就硬是要他背,哭着喊着,大發脾氣。最後兄長還是背了,我記得,那時血沾滿了我整個前胸,看起來,吓人死了。自此之後,我再也沒敢讓兄長再背過。”

望着他,皇帝臉上有着淡淡的惆悵和心酸。他的兄長,從小到大為他擋了多少的風雨。

蘇若木聽到這裏,不知為何,心裏一陣酸意。這個男人,其實也是苦過來的吧,怪不得養成這樣的個性。

“為什麽?是你當了家主,而不是他?”一般來說,大家族裏面都是嫡長子為主,為何?

玄澈笑了笑,“因為先父貴妾當時權勢浩天,當時與你外公暗地,遲遲不立下任家主。後來我出生,雲牙子大師說我乃天生家主之命,兄長很是高興,與母後盡全力保我。雲牙子大師乃得道之人,說話份量極重,兄長跪于他屋外三天三夜,直至暈厥,才讓他點頭為我出面,之後我才順利當了家。”

“原來如此。對了,為何他如此讨厭鳥兒之類的有毛動物。”蘇若木其實自己都未發覺,今天他與皇帝所聊,皆是與玄極有關。

“這個”好像聽母親說,小時有一只鳥差點啄傷了他的眼睛,之後就莫名的讨厭鳥兒,

一遇到這些東西,就會起寒毛。為此,長兄小時還常做惡夢,老是尿褲子。”

尿褲子?!“哈。。”他的話一出,蘇若木笑得差點摔下船下去。

天啊!他不敢相信那個古板的小孩子天亮起床看着尿濕的床單時,會是什麽表情?簡直不要太搞笑。哈。。笑死他了。

二人跟着小船晃來晃動,不知不覺說的好久的話,內容全是有關玄極的。蘇若木發現,玄極竟然從小就是個古板臉,天生的,當真有趣極了。

直到,身後一聲厲聲傳來,“蘇若木。”

聲音不大,卻震懾人心,把二人吓了一跳,驀然轉頭,當望着不遠處橋頭上寒着臉,淩然而立的玄極時,二人心中大叫不好。、

再看看他身後一大群便裝大內侍衛,玄澈知道已然驚動了母後,心裏更加無奈。

出來玩就算了,還被人捉到,他們今天的運氣,好像很背。

二人上岸,來到玄極眼前,玄澈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而另一個高昂頭,完全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立馬惹怒了玄極。

“蘇若木,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嗎?身為世子,竟然将主上帶出來游街,太放肆了。”

“我放肆。我一個人出來的,是你弟弟剛好碰上我,我才是最無辜的好嗎?”

“那我眼睛看到的是什麽?難道是我的錯覺嗎?你們二人在船上談笑風生的。”

“只是巧合而已。我說,何必如此動怒。他是主上,可也是人好嗎?不要把他綁成世上最可憐的男孩子行不行。身為一個男人,就該處理完公事之後,找方式讓自己放松,這哪裏有錯了。你忘了,他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小時候哭着鬧着要你背的孩子。”

瞪了他一眼,蘇若木帶着石頭,轉身離開,留下一臉怒意的玄極。

玄澈看到他的冷臉,就知道他多麽的擔心。“皇兄,對不起,今天我任性了。”

他只是最近太累了,想出來走走而已。加上他有暗衛,又有兩個大內高手随從,才敢走出來。

望着眼前挺立如松的男兒,玄極腦海裏劃過蘇若木的話,最後化為一聲輕嘆。“:以後要出宮,多帶些人,母後擔心得要命,回去吧。”

為他整了整衣服,玄極轉身,走在前面。

玄澈意料中的一頓訓沒有出現,擡頭,訝然的望着他家兄長挺直的後背,一把拉過身邊的近侍。“我是不是錯覺?今天皇兄竟然放過了我。”

侍衛聽到他的話,神情一怔,瞬間反應過來。“主子,娘娘說得對,這蘇公子在親王的心

裏,份量不一樣。看他一句話,王爺就放過了你。以前非得給你說上一個小時的皇帝之道方可

有道理!他的話一聽,玄澈對于走在最前面的蘇若木心裏一陣佩服。果然,不愧是能讓皇兄生氣的男人,夠種。

“走。”看他們走遠,玄澈連忙走上前。

蘇若木也不管身後的兩兄弟,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輕輕的哼起了前世死前聽到的那首歌《當你老了》。今天玄澈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前世他以為該是世上最恨自己的人,當年将他趕走之前,是他的生日,這小子喝了幾口,就瘋瘋巅巅的唱了這首歌。

當時覺得他神經,重活一世,不知為何,總能清晰的記得。

也許是那小子邊唱,連哭得不能自己的樣子,也許是當時他抱着自己喊着不要走的樣子,那一刻,知道是有感觸的,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手下。

可惜了,時也,命也!那時這小子一邊流着鼻涕,一邊哭喊着說,等将來自己老了,走不動了,就回來,陪在他的身邊,就給他唱這首歌。他從來不問,自己為何要趕他走,卻不知,正是他的這份過于善良。

身為一個黑道人,手上沾滿鮮血,又有幾個黑道人,能活到晚年,善良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致命傷!

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意昏沉

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前打盹,回憶青春。

當你老了,眼眉低垂,燈火昏黃不定

風吹過來,你的消息,這就是我心中的歌。

悠悠揚揚的聲音,輕輕的哼着,在街道之上,沒入人群的談話聲中,清晰傳入玄極的耳朵裏,動聽悅耳。側首,訝然看向他,他從來不知道,這個自認識以來殺伐果斷的男人,竟然也有如此傷感的一面。

他。。曾經歷過什麽事情?才會唱出這樣奇怪又感傷的歌曲來。

當你老了。。。你又不曾老過,如何得知自己是什麽樣子?真是”沒有教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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