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周清皖不會為一條錄音來回糾結,更不會問溫敬錄音來自于誰。

事實上,周清皖只關心自己是否成為別人婚姻或感情中的第三者。而溫敬卻采取了側面回避的方式,避開了周清皖的問題。

溫敬與他的對話,卻徹底停在18日的傍晚,以溫敬插科打诨和周清皖的沉默告終。

他們好像本就是那種可以随時結束聊天的關系。溫敬最近又沒主動找周清皖了,溫敬甚至三天都沒發布一條新的朋友圈。

作為一個“重度朋友圈愛好者”,溫敬在平日裏,恨不能将“吃了個快餐、放了個屁”之類的事情都發在他的朋友圈裏,異常安靜時,反而說明有正事要做。

譬如,在離開劇組的前陣子時,溫敬也是一條狀态都沒發。

周清皖不動聲色地再次浏覽一圈,正要關掉微信,便見一條群@跳出來;

《正折枝》劇組群@全體成員

【汪成海:《正折枝》将于明天恢複拍攝,并實施原定于6月8日的拍攝計劃,請各部門人員注意安排時間,有要請假的……】

【收到】

【收到】

【收到!導演辛苦!】

……

沉寂了十幾日的劇組群,瞬間熱鬧起來。

而然一些團體小群中,與此同時地各自讨論着:

“溫老師還沒回來的吧?”

“孫良弼的角色找好了嗎?”

“新投資人找到了?”

“換男主嗎?男主換成誰了?”

十分鐘後,溫敬成為《正折枝》投資人的消息,便在組內傳開。

二十分鐘後,組內又流傳着孫良弼角色的新人已經選定下,竟是原本瘋傳的新男主人選——人氣頂流秦鶴鳴。

秦鶴鳴作為一名新晉頂流,是趙氏集團主捧的流量之一,已有了相當的粉絲量和知名度。雖然秦鶴鳴演技一般,但架不住他巧舌如簧會做人、情商超高讨粉絲喜歡,所以近些年來勢頭極猛,已經跻身國內一流男星行列,最重要的是,在演技欠佳的條件下,秦鶴鳴的路人口碑竟還出奇不錯。

因此和秦鶴鳴對比起來,溫敬倒成了個黑紅摻半的僞頂流。

除了公益廣告,溫敬從來不接商業廣告,粉絲購買力更是稀散一團,一有風吹草動黑熱搜,便會抱團痛苦,給溫敬招來更多黑粉。

加之溫敬為人實在不遜,圈內有他爸給他壓着,然而大衆卻不管他爹是誰,溫家一張嘴叭叭叭,只要從演什麽像什麽的角色中走出來,本人被采訪時,觀衆緣必敗壞,就這,上次還差點出櫃,差點被《正折枝》的投資商們撸下男主之位。

可這些人也架不住,溫敬像一條咬定了《正折枝》這根骨頭就是不放口的餓狗。

據說,這人幾日奔波游走,竟真拼出一條铤而走險的新路子。

“溫敬與某資本簽訂《對賭協議》,堵上了全部的資金缺口,成為最大股東。”

可這聽上去就是一條不可信的小道消息。

但凡是演藝圈裏混過幾年的、接觸過溫敬工作室的,誰不知道溫敬家裏有錢有權,而溫敬作為第一批自己開工作室的藝人,不就是仗着有溫家撐腰?

可是現在,拿出個幾千萬,投資個小破劇,不過是灑灑水的程度,哪裏需要溫敬自己去找融資,甚至簽訂對賭協議?但這種極其荒謬的說法,竟然漸漸得到愈來愈多的證實。

溫敬父親千挑萬選、陪了溫敬許多年的經紀人,不久前,被溫敬開了。

企查查上,溫敬名下所屬公司,股份也做出了調整,溫敬的大哥溫擎,兩月前便已消失了。

最後,秦鶴鳴本要頂替溫敬出演齊蕭君,仔細想來,也是資本博弈的後果。

如果溫敬的工作室,仍屬于溫家資本所控制的範疇內,最開始,便不會傳出秦鶴鳴所代表的趙氏集團要和溫敬争齊蕭君這個角色——溫趙素來就是合作關系。

而現在,博弈近十天之久,秦鶴鳴竟然演了一個原本落不到他頭上的小角色,盡管定為友情客串,似乎也是“屈才”,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秦鶴鳴的背後資本還有後招?

總而言之,現在秦鶴鳴即将進組,全劇組為了适應他的檔期,臨時調動了原本排在後面場次,把孫良弼的場次安排在一起,方便秦鶴鳴拍完了即刻殺青,好少耽誤一些頂流明星的寶貴時間。

汪成海甚至将重新開機的宴席,和着歡迎秦鶴鳴的宴合并到一起,操辦起來。

晚宴就定在6月21號的晚上,橫店某飯店,周清皖到的時候,溫敬還沒有來。汪導已經坐在大桌的副主席上,趙秋岚坐在汪成海旁邊,再往下數,趙秋岚的下手便是秦鶴鳴。

其實秦鶴鳴坐得是一個明顯的陪客位。

在圈內,有投資人在的飯局上,投資人大多會帶個伴兒,這樣坐席才有面子,而秦鶴鳴是趙氏集團力捧的頂流小生,此時坐在趙秋岚旁邊,也并非奇怪。

周清皖瞥了一眼主桌,就要走向一個都是配角演員落座的桌邊去,就聽汪成海的大嗓門,中氣十足道:

“周清皖,你那屁股往哪貼呢?——過來,你的位兒在這兒呢。”

汪成海指向自己對面的空位,周清皖微微怔住。

本來,像周清皖這種配角,來不來都可以,而現在汪成海竟然主動要求,讓周清皖坐到和主席旁邊的位置上,這便是将他和溫敬的關系,擺在了明面上。

畢竟現在誰不知道,那個空着的主席位,是留給溫敬這位新注資的大老板的。

事實上,沒有人會因為溫敬的一句戲言,就把周清皖當作溫敬的心上人。

圈內人心知肚明,周清皖不過是溫敬的臨時“玩伴”,一個還算新鮮的陪|睡人。

周清皖冷淡地垂着眼,沉默片刻,便接受了這個既定事實。

然而當他走向那個位置,才見在他的下手位,已坐着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戲骨。

一身正氣的男演員,端着茶杯在抿,眼神卻好整以瑕地打量周清皖。

老戲骨的目光沒有惡意,甚至溫和帶笑,然而卻評判意味十足,那神色像極了在說:看吶,我這一把歲數的老骨頭,忙活了幾十年,卻只配坐在你的下手吶。

周清皖神色淡然,平靜無波的目光空落在一碟涼菜上。

席間的閑聊,由汪成海的侃大山開始,又因着趙秋岚的巧笑聲熱絡起來,張口閉口都是我爸爸怎樣怎樣,但聲音婉轉動聽,招來很多人的附和和喜歡。比如,趙小姐旁邊的秦頂流就分外體貼,給大小姐添茶倒水的動作,也是熟練自然。

主桌分外熱鬧,周清皖坐在靠近正中間的位置,卻無一人提到他。于是周清皖便也安然地端坐着,除了一雙微紅的耳廓,再也無法讓人瞧出半點局促。

又過十幾分鐘,不少人都看出來了,周清皖這年輕人,也有些太不會來事了,被溫敬看上,應該純屬憑借着那張清矜冷豔的臉

——這種人往往得寵不了多久,就會被替換,更沒有交談的必要了。

直到涼菜都上完,熱菜要往上端,主坐的位置依舊空着,汪成海終于提到周清皖:

“小周啊,你去打電話給溫敬問問,這都半個多小時了,他這怎麽還不來?”

話音甫落,包間的門被人推開,溫敬黑着一張苦大仇深的俊臉,氣壓低得驚人。但見這人陰霾着眼,掃了一圈兒酒桌,終于撞上了那一抹想要尋覓的白。

周清皖依舊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衣,坐在一群五顏六色的人中間,看上去格外幹淨,像極一只素蓮。

但溫敬顯然沒有被這種漂亮輕易取悅,作為一個遲到者,溫敬沒有與人客道幾句,反而錨定着周清皖的位置,兇神惡煞地走過去。

讓人莫名覺得,溫敬不是走向自己的空位,而是走向周清皖。

“這是怎麽了?”

“誰又惹着這位佛了?”

離門口近的幾個邊緣演員,目送着溫敬氣沖沖地走進去,小聲咬耳朵。

“噗,我大膽猜想,是這個姓周的小情人出的事。”

“我聽說,這位一邊給溫敬幹着,一邊還給別人幹!”

“嚯,你這話怎麽能亂說?”

“怎麽就亂說了啊,黑熱搜出現以來,這種爆料在網上傳得比比皆是!——咱們圈內的傳聞,哪有空穴來的風啊……”

汪成海也看出了溫敬的異常,放下手中的紅酒杯,揚聲調笑溫敬道:

“嚯,咱這上午剛見面的時候,你這那還是好好的,幾個小時不見,吃槍藥啦?”

“恩。”溫敬沉沉地應了一聲,板着臉皺着眉,勉強坐下,不自在的目光從周清皖的身上移開。

或許是由于太多雙眼睛看着,溫敬沒有當場發作,全程沉悶地喝着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看得出明顯的低落,任誰與他說話,都任性地愛答不理。

直到酒至後半程,溫敬再坐不住,在周清皖的胳膊肘子上用力地錘了一下,溫敬那種錐法,像極了中學生錘同位的方式和力度。

只見人高馬大的男人帶着些醉意驟然起身。

汪成海等人一挑眉,看熱鬧似的看向這位大影帝,可這人就連說出的話都十足幼稚。

溫敬對周清皖說:“上廁所,陪我去。”

周清皖則還是那副冷淡的眉眼,什麽也沒說,站起身,跟着溫敬走出包間的門。

門剛關上,一屋子探究的眼睛,被關在了門內,于是溫敬終于可以緊緊攥住周清皖的手腕。

暴躁的男人,将漂亮青年拖入走廊深處,竟不由分說地深吻上去,一舉一動都像是在發瘋。

溫敬通紅着一雙寫滿不忿的眼,目光卻越親越清明。

溫敬也覺得自己清醒得很,然而他就是要醉——既然醉了,便有理由逞兇鬥狠,将眼前這人摁在牆上親,親得周清皖整個人都腿軟,甚至在自己的懷裏壞掉才好。

周清皖比溫敬矮大半個頭,身形更是比溫敬小了一圈,沒有溫敬那樣大的力氣。當溫敬決心要暴|力鎮|壓他的反抗時,周清皖發現,自己竟無法掙脫一絲半縷。

……瘋子。

周清皖近乎虛脫地軟倒在牆上,趁溫敬舔|舐吮|吸他的口腔,一口咬向溫敬長驅直|入的舌頭,才終于得了一個從這人身上逃脫出來的機會。然而一推一搡間,溫敬卻再次悍然捉住他的手腕:

“……你拒絕我,然後給別的男人上,是麽?”溫敬的質問沒頭沒尾,問得周清皖也徹底懵住。

“胡說八道什麽?”周清皖漂亮的眉毛蹙起。

溫敬卻将手機往周清皖的身上一拍,只見屏幕上赫然一只視頻,暫停界面上,是一張模糊卻漂亮的側臉。屏幕中的青年,像是剛成年似的樣子,臉頰羞紅,雙目緊閉,而雙手被束在背後,由一只款式陳舊的情|趣手铐拷着;筆直雙腿則被劣質的鎖鏈縛住。溫敬長指一點,摁下播放鍵,只見頭由近及遠,緩緩掃過青年人赤|裸的下,身。

視頻裏的男人,雖看上去模糊青稚,可面貌上卻與周清皖十分相似。就連耳後的那塊菱形胎記,都與周清皖完全相同——那是溫敬親吻過的地方,溫敬不會認錯。

盡管視頻很短,然而周清皖也根本不需往下看,因為記憶中已經一清二楚——視頻裏的他沒有反抗,反而極盡配合,像極了男人的玩物。

看來這便是溫敬消失了一下午,回來卻氣得半死的原因。

看來這便是懸在自己頭上十多天,終于落在頸部的達摩克裏斯之劍——周清皖甚至覺得慶幸,這一刀還是來了。

自從黑熱搜事件之後,吳理被踢出劇組,周清皖便一直在等待對方的動作。然而如今,這只視頻從溫敬的手中出現,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周清皖面不改色地關掉視頻,情緒穩定,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為此做出解釋。

但溫敬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視頻裏的人,是不是你?”

溫敬有些固執地問,他的聲音沉涼又偏執,讓周清皖想起一個,溫敬演過的偏執狂——為了乞來自己想要的答案,将他的受害者淩遲處死。

可生活并不是戲劇,溫敬不會如此極端,周清皖也并不像那個歇斯底裏的受害者。

只見周清皖淡然垂眼,面色慘白,纖長的睫毛漂亮地抖動着沒過多久,溫敬便聽周清皖平靜地承認: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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