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96年2月雲影
把一本故事書從頭翻到尾,王傑瑞滿意地合起來抱懷裏,看他老爸吃東西。
“吃蘋果不?”我手裏還有一牙蘋果,晃着問他。
他搖頭:“不吃!”
“那吃什麽?”
“桔桔!”他比劃一個足球大小的圓東西。
“行,老爸給你剝桔子。”我伸手招一個桔子飛到我手裏,王傑瑞也學我伸出小手沖我手裏的桔子勾勾,我控制桔子從我手裏飛起來落進他小手裏,他樂得咯咯笑。
“你不會剝,老爸幫你。”我沖他伸手,他撅嘴把桔子抱住:“不!”
“好吧,你高興就好。”任由王傑瑞自己抱着桔子瞎啃,我自己翻出作文書看優秀作文,背點好詞好句,期待考試的時候能把它們剽竊進我自己的作文裏。
翻到喜歡的作文,坐到桌前摘抄句子,王傑瑞就坐在大桌子另外半邊抱着桔子忙活,等我抄完兩篇擡起頭,發現那小子還真把桔子皮給咬破了,裏面的果肉都吃了小半,果汁滿臉滿手滿衣服都是。
“嘿嘿……”王傑瑞得意地給我顯擺手裏的桔子。
“行啊你!”我樂了:“你還真能自己吃桔子啊,看把你給能的。”我用溫暖的濕毛巾給他擦手,順便感嘆兒子的動手能力,我以為他拿桔子沒辦法的。
擦幹淨手和臉,王傑瑞把滿是果汁的桔子往我手裏塞,看着我把桔皮剝掉,桔子瓣都放到小碗裏端給他,他笑嘻嘻捏着一個一個吃,吃得很歡。
“好吃不?”我問他。
“嗯。”他點頭。
多虧我爸我媽花心思準備,我們在這裏肉蛋奶跟蔬菜天天都有,水果也想吃就吃,每天只為吃什麽而發愁,從來不愁沒得吃。
蘆河村的人夥食比起我們家肯定差遠了,但比往年要好得多,參薯跟本地麥子就已經夠吃整個冬天,每家每戶或多或少還存了些肉跟野菜幹,不會有人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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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很少人知道老村長那邊的庫房裏還存了一批食物,那是給村裏保底的糧食,書記官帶隊從鎮裏回來的時候買了很多糧食,給村裏分了一部分,另一半聽我的主意沒有分發,而是都存到了結實可靠的庫房裏,如果村裏出事可以應急,村裏沒事的話還能考慮救濟村外的流民,不至于讓他們铤而走險。
冬天的時光真的很慵懶,辭掉工作以後我每天只要去采石場看一眼進度就行,村裏有一個精明能幹的小夥子現在是我采石場的領隊和管事,他負責監督和分配采石場九個人的工作,我說了,只要他這個冬天做得好,來年采石場正式招工的時候他就是采石場裏的負責人。
那個小夥子今年十九,以前是個偷雞摸狗的調皮鬼,我當衛兵的時候沒少收拾他,但他腦子很機靈,又有號召力,這次主動帶着村裏的夥伴來采石場讨生活,我不介意給他一個機會。
年齡稍大些的這幾天已經都不在采石場幹活了,只有那些半大小子勁頭足,還在采石場工作。
采石場提供一日三餐,中午的一頓還有肉,夥食比村裏人自己家的還要好,對于那些整天閑着沒事做的小青年們來說非常有吸引力,他們幹得很賣力,飯量也相當驚人,我從村裏雇來做飯的兩個大媽成天找我告狀,嫌棄那些壞小子吃太多,浪費糧食。
我從來都笑笑不在意,讓她們敞開了做,只要不剩飯,能吃多少是姑娘小夥們的本事。
在蘆河村裏沒長大的男孩跟女孩是很少被區別對待的,在采石場做工的就有女孩,她們也揮着鐵鎬采石頭,幹的不比男孩子們少。
我采石場冬天工作的一共十個人,最小的十一歲,最大的二十歲,基本囊括了全村的大胃王,他們在我這裏做工吃飯,讓家裏頭也松了一口氣。
除開這些,現在我在村子裏還多了個身份,那就是巫醫大媽的“學徒”。
不是真的向她貢獻自己住宅,然後當牛做馬只為學習她裝神弄鬼伎倆的那種學徒,我只是挂個名。
我之所以在她那挂名,起因是村裏有獵戶回收自己捕獸夾的時候受傷,傷口受了感染,他的妻子和孩子從巫醫大媽那裏買了三四次藥水,還虔誠地供奉了許多財物、皮革跟肉,但沒用,他的傷口還是一天天惡化。
我也是去買肉的時候才看到已經因為傷口嚴重化膿而下不了地的獵戶,他還有精神,但很明顯,日漸惡化的傷口并不會自愈,他很快會虛弱下去,然後丢掉性命。
傷口感染是蘆河村民死亡因素的前幾名,據我總結,目前蘆河村民死因另外前幾名分別是:“被森林野獸吃”、“被河裏水怪吃”、“食物中毒”、“餓死”、“傳染病”以及普通疾病。
蘆河村窮鄉僻壤多病多災,兒童早夭非常常見,平均一對夫妻生三到五個孩子才能有一個活到十歲,能夠成年的更是要看天時地利諸神保佑。
我看了獵戶的傷口,化膿已經非常嚴重,巫醫胡亂配制的藥膏加重了感染的程度,獵戶的半條腿已經呈現黑色,幾乎要被廢掉。
我想為獵戶處理傷口,他竟然拒絕了我,他深深信任着巫醫大媽,堅信自己虔誠的信仰會讓他挺過最艱難的時刻,通過獸靈的考驗,然後好起來。
我去找巫醫,我沒跟她争執為什麽她要愚弄可憐的獵戶,收了好處卻還眼睜睜看着獵戶去死,因為我很明白,巫醫根本沒能力救獵戶,她只是給獵戶一個精神寄托。
我告訴巫醫我要當她名義上的學徒,我要去給獵戶處理傷口。
“你确定你能救活他?”巫醫大媽問我。
“我不确定,但我得試試,我不想就這麽讓他死掉,他還那麽年輕,他的家人還有村子都需要他活着。”
巫醫大媽帶着我去了獵戶家,我用酒精清洗他腐爛的傷口,用火烤過的刀切開已經聚滿膿水的部分,把消炎藥粉撒在傷口上,給他口服了消炎藥,還給他肌肉注射了抗生素。
我根本沒什麽醫學常識,我之所以有注射器還是給王傑瑞準備的,擔心他生病,我準備了很多兒科藥,倘若他病重,我只能硬着頭皮為他注射退燒藥和抗生素,因為我根本沒法去帶他去看醫生。
獵戶的生命力很強,有藥品幫助,還有傷口被清洗和包紮,他受感染的腿慢慢恢複了知覺,沒有壞死真值得謝天謝地,又十來天,傷口也逐漸好轉,有了愈合的跡象,他不再有生命危險,也讓我松了一口氣。
獵戶死裏逃生讓我在村裏也小出了些風頭,村裏其他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也都來讓我幫着看,我也硬頭皮用自己連赤腳醫生都不算的“醫術”去幫助他們。
“除蟲洗澡”、“抗生素”還有“多喝熱水”是本村巫醫二代目的三板斧,無論誰找我看病,我基本上都這麽處理。
先端着殺蟲劑跟跳蚤藥把對方上下左右噴個遍,不僅如此,連他的家人也摁住噴,噴完以後讓他們把家裏徹底打掃,草鋪換新的,皮革也由我噴上跳蚤藥。一天之後全家洗澡,随後第七天再來一次,把跳蚤跟臭蟲徹底殺滅。
洗澡方面我給村裏每戶人家都免費提供了石頭面盆,我要他們每兩天就燒溫水擦洗自己的身體,保持幹淨的我有獎勵,洗不幹淨的我會處罰。
讓這幫泥腿子乖乖洗澡是真的難,我已經做好了下次帶成箱香皂過來的準備,廉價發放給它們,如果還有誰不願意洗澡,就算病死我也不管。
有發炎或者感染症狀的人其實是少數,抗生素也只對他們有些效果,這裏的泥腿子們普遍命硬,平常得病都靠硬扛,有藥物幫助又不缺營養,活命的機會比以前大很多。
然後就是“多喝熱水”,我號召村子裏所有人以後都不喝生水,告訴他們要喝就喝燒開過的水,開水更健康,喝了不會生病,所有人喝了都有好處。
泥腿子們根本不聽我的話,他們總覺得燒水費柴火,就算明明每家每戶的柴火已經夠整個冬天,就算壁爐不燒水也是閑在那裏,他們依舊舍不得,我問他們為什麽不用鐵鍋燒水,竟然有人告訴我他們害怕“費鍋”,真是一幫蠢貨。
為了泥腿子們乖乖喝熱水,我花大心思給每家人都發了我精心制作的暖水瓶,石質的中空暖水瓶有內膽結構,雖然不是真空,但也能讓熱水維持一兩小時的溫度,我挨家挨戶把暖水瓶送給他們,要他們把熱水倒進暖水瓶裏,喝水只喝暖水瓶裏頭的水,泥腿子們嘴上答應得特別好,我一離開以後就陽奉陰違,用我給的暖水瓶裝麥子或者其他東西。
我能怎麽辦?
慢慢來呗,我就這麽天天吆喝,總有人會聽進去,曉得我是為了他們好。
其實泥腿子們還是能聽話的,當初逼着家家戶戶建廁所用廁所也沒少受阻攔,不允許随地大小便簡直要了好些人的命,成天要死要活,可惜最嘴硬的幾個老不死挨了我的鞭子以後也沒硬氣下去,頂風作案往路當中倒糞桶的被我鞭子抽得連滾帶爬又送采石場做“義工”,沒一星期就哭爹喊娘,保證下輩子也不敢觸我的黴頭。
泥腿子們也不看看現在蘆河村是誰的地盤,敬酒不吃就等着吃罰酒。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存稿已經抵達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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