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97年4月雲影

我明白我媽想要讓兩邊的物資以成規模的方式流通,只有流通起來,對面世界裏村民創造的價值才能産生真正改善他們生活的作用,而不僅僅靠我們施舍。

可是真的太難了。

泥腿子們連字都不識,基礎的道德、禮義廉恥對他們來說是天方夜譚,他們在我絕對暴力的統治之下維持着現在看似穩定的生活,這種生活會随着人口的增加而産生扭曲和變化,最終禍患四起,分崩離析。

“或許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我這麽跟我媽說的時候我媽很無奈,她不想同意我的觀點,但又不得不承認改造上河村下一代的思想要比改變現在村民的可行性高很多很多。

上河村這一代的泥腿子們很難學會識字了,改變他們的觀念也是千難萬難,村裏最有出息的攝影師日夜苦練幾個月也只是勉強學會了一些數字,握筆書寫漢字只能照抄着鬼畫符,跟另一個世界裏小學一年級的孩子相差甚遠。

學校已經在我的籌劃之中,只等我高考完畢,就全力投入到裏頭去。

上河村封不封閉無關緊要,哪怕我們要在小村子裏龜縮一代甚至兩代人的時間,我也希望能夠讓上河村新一代的人擁有截然不同的思想,還有掌握自己命運的力量。

北方縣城的三月很寒冷,月中還下了薄雪,根本沒有“陽春三月”的說法,到月末,我再次帶着物資穿過石門前往另一個世界。

早晨正做早餐小拉米就敲門了,揮手打開石門,小崽子抱着什麽東西就往裏頭闖,歡歡喜喜給還在餐桌前打盹兒的王傑瑞懷裏塞東西,我看清楚他手裏的東西以後尖叫連連,這小混蛋竟然抱了只肥嘟嘟的鼠蜥!

看到那尖尖的腦袋細長的尾巴我渾身發毛,差點隔空把那玩意給捏死!

“拿出去,拿出去!”我直沖這家夥吼:“我跟你說,你今天屁股必開花!”我給吓到了,直接用漢語嚷嚷。

“嘿嘿嘿……”小拉米笑得特別開懷,一邊往後退還一邊雙手捏着胖胖的鼠蜥顯擺。

我他娘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鼠蜥,不算尾巴就一分米多長,跟個大耗子似的,賊溜溜的眼睛盯得我頭皮發麻。

“你哪抓的這東西,你不怕它咬你嗎?”我呵斥小拉米,誰知道這玩意身上有沒有什麽細菌病毒?“交給我,我給你把它弄死!”我伸手。

“不行,它不咬人,我爸給我的呢!”小拉米聽說我要弄死他的鼠蜥,直把那玩意往自己懷裏塞,吓得我亡魂亂冒,趕緊用超能力制止他,把那醜東西從他懷裏奪出來,凝出個石頭籠子把還兀自在空中掙紮的家夥給關進去。

“胡鬧!”我訓斥小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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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拉米委屈極,王傑瑞不困了,伸脖子看籠子裏的胖鼠蜥,樂得直拍手。

上河村真的富有了,連鼠蜥都能長這麽大個頭,我以前住在上河村的時候家裏總進這種小雜碎,不光偷我的參薯吃,還會咬破我的衣服和鞋子,最過分的是這玩意還咬人頭發跟指甲,我那時候手腳笨打不到,每次都被那些小東西逃之夭夭,總之我到現在也超害怕這種鬼靈精的東西。

我那時候見到的鼠蜥就跟壁虎差不多大,體型有點點像老鼠,但頭跟腹部還有尾巴都被鱗片覆蓋,當地人叫這玩意“撒西”,我看它們是像老鼠的蜥蜴,叫它們鼠蜥。

鼠蜥很讨厭,但不被逼急了确實很少咬人,村裏人平常在家裏發現鼠蜥多數是直接烤了吃,特別小的那種的話就趕出去了事,我一直讨厭鼠蜥,但到現在還沒弄死過這種可惡的毛賊。

小拉米的這只鼠蜥是在本村糧倉裏抓到的,怪不得能吃到腦滿腸肥,本來要串起來烤了吃,被小拉米給要到了,抱懷裏到處蹿。

現在上河村日子過得好起來了,大家也不缺那一口肉,才能讓這小家夥抱着鼠蜥到處跑。

養鼠蜥在村子裏其實不新鮮,以前也有,物資匮乏的年代小孩子們抓到鼠蜥就養着,摘嫩野菜捉小蟲子喂小鼠蜥,等小鼠蜥長大了長肥了就串木棍上烤了吃,能讓一家人見點油水。

現在村裏多數房屋比過去結實,沒縫隙鼠蜥鑽不進來,鼠蜥也少見了些。

小拉米上次搶別人的鼠蜥被我收拾,這回專門抱着只肥胖的鼠蜥跟我顯擺,按常理這麽胖的鼠蜥已經完全有剝皮撒鹽烤上一烤的資格了,但小拉米不許爸爸殺掉鼠蜥,堅持要養着它,還把自己省下來的肉粒喂這只胖鼠蜥。

我實在不明白這青灰色又醜又胖還滿嘴鋸齒小牙的東西有什麽可愛的,能讓小孩子這麽喜歡,小拉米死乞白賴,我把鼠蜥籠子還給了他,但讓他小心點照顧,絕不能讓鼠蜥咬了王傑瑞。

小拉米連連點頭,找石塊砸開籠子就把鼠蜥抱出來,那胖鼠蜥也聽話,給小拉米捏着都不掙紮,真的是很癡肥。

王傑瑞這小子有紅眼病,看小拉米抱着鼠蜥以後立刻就嚷嚷着也想要一只,我說咱們家已經有阿福和阿娜兩只大狗了,不用其他寵物,他根本不聽,嘟着嘴反反複複撒嬌說也想要,直到我答應他過兩天給他抓一只才消停。

這孩子記性差,我只要跟他說過兩天,回頭他鐵定就忘了,好糊弄。

小拉米抱着胖胖的鼠蜥到處蹿,村裏的小孩們羨慕極了,村裏只有三個小孩有鼠蜥,另外兩只都很小,沒一只像小拉米的鼠蜥一樣又肥又胖,懶洋洋像一只大将軍。

大概三四天後的下午,小拉米哭得格外大聲,眼淚汪汪捏石頭砸本村獸欄裏野獸的棚屋,讓裏頭的野獸沒少嘶叫。

平日裏小孩們也喜歡沒事跑獸欄外看那窩野獸,當時小拉米也在,他把鼠蜥放在地上,自己踮腳尖看獸欄裏小野獸們玩耍,其中一只小野獸從獸欄的縫隙鑽出來叼了小拉米的鼠蜥就跑回窩,讓小拉米連叫帶跳哭岔了氣。

村裏獸欄的縫隙是大了點,大野獸鑽不出來,但小崽子們能自由進出,這是有意留的,我和大人們還鼓勵過村裏人去投喂那些小崽子培養感情,為的就是讓那些小崽子從小親近村裏人,便于馴化。

小拉米的鼠蜥給吃了,哭成淚人,他爸說好給他再抓一只鼠蜥都哄不好他,滿地打滾,老拉米抽了幾巴掌才讓兒子從失去寵物的悲痛裏走出來,進入另一種悲痛。

獸欄裏的小崽子來新家也十來天了,它們沒有母親那麽神經質,天氣好的時候就在籠子裏奔跑玩耍,如果周圍沒有人就結伴跑出籠子縫隙,四處聞着探索周邊,村裏的鼠蜥們以後估計要遭殃。

沒斷奶的野獸崽子都有狩獵本能,光能夠捕捉鼠蜥這一點就足夠有用,膽大的崽子還願意從小孩手裏接吃的,這是馴化的良好開端。

我再三觀察也沒法确定這些東西按照另一個世界的劃分方法應該是貓科還是犬科,按照獵人所說的習性給這些玩意取了“獰犬”的名字,期待它們以後能成為像家犬一樣看家護院的幫手。

天氣在轉暖,白日裏充足的陽光已經讓積雪開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水聲中參薯樹莖幹顯出青綠色,灌木枝頭飽滿的嫩芽也幾乎要綻放開來。

雪還沒完全消融,岩縫間毛絨絨的草已經開出嫩黃色鈴铛似的花苞,串串花朵在早春清冽的冷風裏搖曳,新生的幼年鼠蜥們在石縫間忙碌,學父母的模樣用細小的前爪收集花蜜。

上河村這樣的區域裏低矮植物授粉離不開鼠蜥和另一種肥頭肥腦的蜂蛾,長翅膀善于飛行的蜂蛾更青睐灌木花朵,但也常常跟鼠蜥們搶生意。蜂蛾會在樹上用類似紙漿的物質建造起八角形蜂蛾巢,巢穴有長着大鉗子的兇悍衛兵蜂蛾守護,只要不過分靠近它們的住所,蜂蛾很少主動攻擊。

蜂蛾的天敵很少,因為它們頸部的絨毛像細小的毒針一樣尖銳,皮膚碰到以後又疼又癢會起一大串膿包,大半個月才能消退,我只見過少數幾種鳥類敢于捕食蜂蛾,多數鳥類對它們視而不見。

上河村的生态跟蘆河村差別很大,我在蘆河村的時候也能看到蜂蛾,但比較少,蘆河村周邊更多見的是一種像蝴蝶的小動物,它們總扇着粉白的翅膀在花叢間忙碌,我一開始以為它們是昆蟲,有一次看到小孩子用樹枝編罩子抓住一只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只長着蝴蝶翅膀的小小蜥蜴,模樣古怪極了。

蘆河村周圍的“蝶蜥”跟對面世界菜粉蝶差不多大小,翅膀的花紋也很平淡,并不算華麗,不過我在巫醫大媽托商隊帶來的東西裏見過足有巴掌大的幹制蝶蜥,翅膀顏色非常豔麗,不輸我在另一個世界裏圖冊上看到的蝴蝶。

這個世界跟對面世界不同之處很多,在另一個世界裏爬行動物的智力明顯要比哺乳動物更為低下,但這個世界裏無論蝶蜥還是鼠蜥都并不蠢笨,我見過那些被養在家裏頭的鼠蜥,叫名字就會跑向主人,個頭大的有時候還會幫主人看門或者采點漿果零食回來,真的很聰明。

我們這養蝶蜥的人很少,但我也不是沒見過,蝶蜥的壽命一般只有兩三年,家養的蝶蜥夏天會孜孜不倦采集花蜜晾曬在向陽的石頭上制作蜜糖結晶,做好了就儲存在小窩裏預備冬天食用,我們這邊的小蝶蜥曬蜜糖味道甜中帶着苦,不好吃,也算是村裏人難得的糖分來源。

我聽說在遠處那種巴掌大蝶蜥生活的河谷,蝶蜥普遍可以活五年甚至是十年,那裏的農場會飼養成千上萬只大蝶蜥,大蝶蜥們于炎炎夏日在石板上曬制寶石顆粒一樣的大顆花蜜,那些蜜糖甘甜美味,是專供貴族們享用的珍馐。

消融的積雪預示着春天的到來,河道潺潺流水随着時間一天天變得湍急,在月末一場小雨之後恢複了奔湧湍急的模樣。

上河村再一次跟外界隔絕開來,守衛的工作徹底交給兩只大狗,村子的生産再次進入正軌。

石牆工地跟村裏蓋房同步進行,休養生息一冬天的村民們幹勁很足,許多家庭都計劃好做工攢上一筆錢,将原本的茅草舊房徹底翻新成漂亮的新式石質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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