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97年12月天光

本校外語比賽在大三的才女姐姐和本校新生代小王子王凱的主持中圓滿謝幕,選手們精彩的表演給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小王凱幾天幾夜對着鏡子狂背臺詞的苦功沒有白費,吐字清晰,語速恰到好處,搭配着俊俏的小臉蛋堪稱賞心悅目,受到了一致的好評,擔當評委的校領導還把小王凱給叫過去問了幾句話,把小王凱在什麽系讀幾年級都問得清清楚楚。

小王凱西裝革履站在臺上還是頗具魅力的,原本主持經驗豐富的大三姐姐頭一次跟他對詞的時候數次忘詞走神,磕磕絆絆把話說完,紅着臉都不敢看師弟的眼睛。

為了遮掩小王凱那一對鬼怪似的眼珠子,小王凱那天戴了副沒有度數的金絲邊眼鏡,俊俏的臉龐、斯文的書卷氣、爽朗的笑容、雪白的牙齒再搭配上寬肩細腰大長腿,大三的師姐全然招架不住……

好吧以上全是我在吹牛,外語比賽挺成功的,而且我也确實很不厚道地搶了不少人的風頭,用學姐的話說,我站在臺上用流利的英語介紹參賽選手的時候選手們遲鈍的樣子就像一只只鹌鹑。

近距離看着聚光燈下的我,那些大一大二的校友們連話都難說利索,要不是師姐反應快搶過話頭一樣把我擠到舞臺另一邊,那些選手估計還得繼續結巴下去。

我可從不知道自己這麽有魅力。

選手們比賽的時候我跟師姐站在臺側邊的評委席邊旁觀,師姐誇我英語好,問我是不是出過國。

我說沒,只是平常對語言感興趣,她問我有沒有學過法語,我說我會一點點,她試着說了幾個日常用語的句子,我恰好會,都回答上來了,還即興發揮說了幾句今天氣氛很不錯。

我生疏的法語讓師姐笑顏如花,她誇我有才,我被學校裏出名的才女誇獎,有意賣弄,把自己會的不多兩幾句西班牙語、俄語和德語也換着花樣說出來,讓她笑得更開心。

我跟梁江波的公寓不少住戶都是國際友人,各個國家的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有時候心情好就隔着陽臺用英語聊聊天喝杯茶,我們辦派對鬧騰的時候鄰居們也常來參加,大家熟絡以後不光說英語,有時候我也會有意學幾句他們的語言。

語言這種東西學得越多,接觸新語言學習的速度就越快。到現在為止我除了我家鄉話、普通話、英語之外對俄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都有所接觸。

對面世界裏我會上河村方言、蘆河村方言、高譚通用方言、希連希亞語,零七雜八的加起來,我接觸過的語言已然超過十門。

當然了,能寫的到目前為止除了漢語和英語之外就只有一點點希連希亞語,要是有條件,我以後還想學習更多語言。

我的賣弄讓旁邊評委席的評委也聽到了,後一次選手表演的時候他特地把我給叫過去問了我的信息,那老頭倒沒說為什麽問我,讓我還挺疑惑。

這一次英語比賽結束以後誰得一等獎大家未必記得,但是那個高高帥帥的主持人弟弟大家是都給記住了,因為我現在去哪上課,別人都指指點點,說我就是那個主持人弟弟。

相熟的同學說我應該去拍電視劇當演員,我這外貌條件,不去演戲可惜了。

當演員?我可從來沒想過。

我淺黃顏色的眉毛、睫毛還有這一對妖怪似的黃眼珠子讓我看着像外星人多過像人類,好看是确實好看,但用我學校一些老師的猜測,我有某種遺傳病,雖然目前看不影響身體健康,但總歸不是正常人的長相。

我要是去演電視不可能當正派角色的,十有八九是西游記裏的妖魔鬼怪或者其他劇裏的外國壞人。

在學校裏抛頭露面是個不太好的主意,更多人認識了我,還莫名其妙有了關于我的負面傳聞,傳得很難聽很離譜,我猜編這些話的人連認都不認識我,否則就不會那麽說。

我們的楊辰對于學校裏說我壞話的謠言嗤之以鼻,堅決反對,不過鑒于他先前不算正面的評價,反而讓大家都覺得傳言或許真的确有其事起來。

梁江波讓我別多想,我這純粹就是“人紅是非多”。

搶了原本大二師兄主持節目的機會,還被大加贊揚,原來英語系的師兄心裏不平衡是必然的,這種不上臺面的小花招只是敗犬的無能狂怒,我要太在意反而是順了別人的意。

我并不難接觸,跟我随便聊兩句就會知道我是很容易相處的人,我會很禮貌的跟大家寒暄,雖然比較少願意跟陌生人打開有實質性的交流。

在生活中不少對話都是類似這樣的:

“哇,你今天好帥啊!”

“哈哈,是嗎?謝謝!”微笑。

“你的褲子真好看,是在哪買的?”

“我也不太曉得。”微笑。

“你這麽帥,一定有女朋友吧?”

“是嗎?謝謝。”微笑。

“你的車真的是兩百萬塊錢嗎?”

“誰知道呢?”微笑。

“他們說你是外國人,還說你是白化病,是真的嗎?”

“是啊,是真的嗎?和你聊天很愉快,我有事先走了,明天見!”微笑着招招手。

這倒不是我刻意陰陽怪氣,我這樣回答別人的話是因為我覺得我跟對方的交情不足以讓我去談論我自己,我不喜歡聊有關自己的東西,我不喜歡跟他們分享有關我自己的一切。

我現在成年了,我不想讓周圍人知道這個月我成功注冊了自己的投資公司,五十萬基礎資本,庫存的黃金價值大概兩百萬,我已經招聘到了員工,暫時讓他們折騰點股票,以後還想要試着碰碰房地産之類的。

這小秘密我連我爸媽都沒告訴,因為我需要錢,我想給他們更好的生活,又不想聽他們唠唠叨叨窺探我在做什麽。

梁江波就很知道我,我們一起以來梁江波從來不會在不經過我允許的情況下去進我的卧室,翻看我的東西,這是我們的默契,如果我想讓他知道什麽我會主動告訴他,而沒有告訴他的事情就說明這件事情無關緊要,他壓根不用知道。

我有很多秘密,這些秘密像黑暗和深淵一樣被封閉在我的心裏頭,我讨厭一切試圖敲門,或者是窺探門後面藏着什麽的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麽。

總而言之,怕麻煩也好,自我保護也罷,我的外貌跟性格注定我沒法去參與那些需要跟人充□□流的活動,這樣也好,免得我用來自我保護的神秘外殼被一層層撕下來,露出原原本本的我。

安逸的生活就在按部就班上學放學中繼續,這個月過得很快,轉眼就又到了月底。

我能帶給兒子有關爺爺奶奶的消息依然是照片跟錄音,石門讓兩個本不相關的世界鏈接在一起,我是我爸媽和王傑瑞牽絆的橋梁。

王傑瑞很乖,雖然也會因為我反複要他跟希連希亞的叔叔們學說話而不耐煩或者是裝病偷懶,但大部分時間裏他學得很認真,掌握新詞彙的速度也不慢。

我兒子的口齒比這裏大多數同齡人都更加清晰,這是毋庸置疑的,早教和一個個故事促進了他小小大腦的開發,在其他小嬰兒還懵懵懂懂像小動物一樣被照顧的時候他已經能夠明确表達自己的需求,還無師自通學會騙他的老父親。

說好了每天只能吃一個巧克力小餅幹,要麽早晨要麽晚上,他早上吃完小餅幹以後很努力地漱口,還自己偷偷對着鏡子用牙刷擺弄牙齒,自認為足夠幹淨以後故作随意地告訴爸爸下午吃小餅幹的時候還要喝牛奶。

我說你早晨不是才吃了嗎?要再吃得明天。

“我今天還沒吃呢!爸爸你看我嘴,啊~!”小鬼頭張着嘴向我證明。

他知道如果吃過巧克力餅幹的話牙縫會有殘渣,他上次假裝自己沒吃餅幹就是我用一面鏡子拆穿的。

“Nice try!”我摸了摸他腦袋,告訴他罐子裏一共二十二塊餅幹,今天早晨吃了一塊,所以還剩二十一塊,不信讓他自己去數。

“……爸爸打開讓我數。”王傑瑞還企圖套路老父親。

“不打開,隔着罐子也能數,從一到二十一數一遍,數不出來明天別吃餅幹。”

“我又不偷吃,哼!”王傑瑞嘟着嘴,氣呼呼把小手指伸在裝餅幹的罐子上,臉也貼着心愛的餅幹罐子:“一、二、三……十四……十……四……十……”

“五!”

“十五……十七……十六……十七……十八……”

“幾個餅幹?”

“十……八個。”他撓撓頭,轉着眼睛很疑惑。

“好的,本來二十二個餅幹,現在剩下十八個,說明你早晨吃了四個,明天後天都不能吃餅幹了!”

“不行!爸爸壞!”王傑瑞氣得直皺眉:“我要重數一次!”

來來回回數了五次,好歹把餅幹給數對,保住了明天的點心,王傑瑞才松一口氣,他說數數太難了,我應該讓他快點吃掉餅幹,少一點數起來也方便。

你想得倒美。

中午午睡過後王傑瑞躺我懷裏聽我給他講《十萬個為什麽》,這孩子不愛認字只愛看圖片,我給他講自然現象的時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翻到恐龍就激動,要爸爸給他讀恐龍圖冊,不想看這個厚書,字太多沒意思。

王傑瑞最喜歡的恐龍是霸王龍,最喜歡的顏色是綠色,最喜歡吃的東西是甜甜的大桃子還有巧克力餅幹,最讨厭的事情是認拼音和背書。

我兒子以前就比上河村裏其他小孩要幹淨漂亮,因為營養好休息充足,個子也要比同齡人更高些,無論以這邊的眼光來看還是對面世界的審美,他都是一個漂亮俊俏的小男孩。

下午我騎狼巡邏回來鑽進帳篷,看他正在抱着貓鹫寶寶看童話繪本,眼睛直勾勾的。

我給兒子拿出一包混合果脯粒的堅果,他在裏頭挑挑揀揀着吃,帶酸味的覆盆子都挑出來往他爸嘴裏塞。

“幹嘛光給我吃這個啊?”我更愛吃杏仁跟腰果的。

“我不愛吃這個,酸!”他一邊說還一邊皺眉頭:“給爸爸吃!”

這種不孝子就要好好收拾。

吃完堅果,我兒子從小抽屜裏掏出豹蛛殼梳子遞給我,解開腦袋上的小辮子:“爸爸你給我梳下頭。”

“幹嘛梳頭?”我撥着兒子散開的柔軟頭發給他梳頭,問他要什麽發型:“只能簡單的,太複雜的我不會。”

王傑瑞說爸爸我要當小公主,我也要一個那種小皇冠。他拿着畫本指給我看。

我說不行你不能當小公主,爸爸才是小公主。

我招來裝水果的盤子給自己捏了個鑲嵌藍寶石的水晶王冠戴腦袋上,臭美地左右照鏡子,端相機自拍,把我兒子嫉妒得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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