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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未到辰時,顧晗就早早就被叫了起來。

新妃剛入宮,今日都要去中宮給皇後娘娘請安,這是大事,片刻時間都耽誤不得,長春軒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顧晗困倦地坐在銅鏡前,她指尖輕輕按了按額角。

昨日是入宮的第一日,乍然到了一個新地方,饒是顧晗這般心靜,都翻來覆去将近半夜才睡,這時早早被叫起,難免犯困了些。

小方子犯難,倒是玖念皺了皺眉,沒用宮人端上來的熱水,用錦帛沾了涼水,替顧晗淨了淨面,顧晗倒抽了一口氣,腦海中頓時清醒過來。

顧晗嗔了玖念一眼,輕聲埋怨:“你倒是半分不心疼我。”

玖念稍有控訴地看回去,但凡她有一分不心疼主子,哪會處處替她着想?

長春軒距離坤寧宮不遠不近,一刻鐘的路程,需要穿過禦花園,這群新入宮的妃嫔在選秀期間都打過招呼,顧晗一路行來,遇到不少眼熟的人。

新妃和舊邸跟上來的妃嫔還是很明顯不同的,離得遠遠的,哪怕沒有看見臉,也可以分辨出哪些是新入宮的妃嫔。

只瞧那人行走間稍有些拘謹,基本就無差了。

快到坤寧宮時,忽地身後有人快步跟上來,顧晗的手腕被碰了碰,她稍有一驚,回頭瞧見人,才倏然松了口氣:“你作甚吓我?”

容玲也意識到舉動有些不妥,露出些許歉意,才低聲說:“顧姐姐,我昨日聽說了一件事。”

她臉上情緒有些不對勁,有些糾結,又因見了熟人而忍不住說話的欲望,顧晗心中嘆了聲她這般性子,哪怕顧晗剛入宮,她也知曉,在這後宮謹言慎行才是生存之道。

顧晗觑了眼離得不遠的坤寧宮,終于放慢了些腳步,輕聲問:

“莫要急,擦擦額頭的汗,待會要見娘娘,可不得失禮。”

她沒有問容玲是什麽事,因為那半個月的朝夕共處,她很清楚,容玲不用她問,就忍不住自己會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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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晗說着話,從玖念手中遞了手帕過去,劉若仟一事終究給她長了教訓,貼身的物件,她再也不可能随意交予別人手。

容玲沒有在意這些細節,被顧晗提醒,她也意識到自己不能滿頭大汗地進坤寧宮,忙接過手帕擦了擦汗,沖顧晗感激一笑,才低聲說:

“我聽說,在選秀結束後,劉秀女失蹤了!”

話音甫落,顧晗眼皮子狠狠一跳,但她只是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一分訝然和震驚,半晌才說:“哪位劉秀女?”

劉是大姓,這次秀女中,就有三位,所以,顧晗這句問話,并無不妥。

“戶部侍郎的嫡女,就是在儲秀宮時,住我們隔壁的那位,劉若仟。”

容玲怕顧晗想不起來,将能提醒的線索都提醒了,顧晗立即蹙起細眉:“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消失?”

容玲剛要說什麽,就瞥見坤寧宮近在眼前,她忙忙噤聲,只道了一句:

“聽說皇上讓娘娘徹查此事,我只怕娘娘會疑心我們這些同時進宮的妃嫔。”

畢竟,論接觸,她們這些同期秀女,和劉若仟才是接觸最多的人。

顧晗心跳如雷,幾乎振聾發聩,她快要将袖子中的手帕捏出褶皺來,但明面上,她只簡短的蹙了蹙眉,坦蕩得沒有一絲心虛道:

“與我們無關,何必自亂陣腳。”

容玲朝她看了一眼,很羨慕她這般穩重的心境,而自己卻如何都做不到。

可容玲不知,在踏入坤寧宮的前一刻,顧晗都是止不住地心悸,坤寧宮中放了冰,一陣涼意傳來,讓顧晗腦子頓時清明不少。

先不說在儲秀宮時,她和劉若仟交集很少,便是在後宮讓一個活生生的人消失,豈是她們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事?

她若是皇後,哪怕疑心這批秀女,也不覺得她們會有這般大的膽子和能耐。

顧晗眉眼舒展開,宮人領着她坐到位置上,容玲這次位封寶林,就坐在顧晗下首,現在的坤寧宮并無幾人,多是新入宮的妃嫔,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在空位都坐得差不多時,終于從內室傳來一陣動靜,顧晗立即站起,和所有妃嫔一同行禮,這期間,她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了皇後一眼。

殿選時,她就見過皇後,但那時她不敢多看,皇後高高坐在上位,她也看得不真切。

若說美,這後宮皆是美人,皇後娘娘在這其中當真稱不上拔尖,可皇後娘娘絕對可稱一句雍容華貴,那是多年上位者給她鍍的一層威嚴,自骨子中的尊貴。

令人不敢直視。

顧晗堪堪垂了垂眼睑。

玖念扶着她坐回位置上,顧晗觑了眼坤寧宮中唯一的空位,不止她,很多人都看見了,皇後娘娘在看見那空位時,也明顯頓了下,臉上的笑意都寡淡了些許。

能在請安時,都來晚的人,這滿後宮也就只有一位了。

坤寧宮有一瞬的安靜,就有人開口,語氣說不出是輕諷還是捏酸:“這昨日也并非淑妃姐姐侍寝,怎得今日還是起晚了?”

顧晗不由得朝說話的人看去,敢在這時冒頭,甚至直接将矛頭對準淑妃娘娘,總該有幾分底氣,待看清了人,女子一身華服,頭頂金簪,端得明豔張揚,過于明顯的情緒讓她有一分失态。

這般性子,讓顧晗心中對女子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

女子話音甫落,對面就有人輕笑了聲,接話:“昨日淑妃娘娘身有不适,今日起晚些,當也可以體諒,袁嫔妹妹這般關心淑妃娘娘,若娘娘知曉,必然心中寬慰。”

袁嫔臉色頓時一變。

她剛對淑妃放肆,可不就仗着淑妃娘娘不在此。

袁嫔快速地皺了皺眉,才心虛地移開視線:“林貴嫔只知淑妃身子不适,但怎不記得這請安時辰都過了一刻,請安來晚,可是對皇後娘娘的不敬。”

袁嫔不敢對上淑妃娘娘,但她近日得寵,這林貴嫔早就無甚恩寵,也敢在這時出來諷她,袁嫔近來哪受得了這口氣,不由得嗆了回去。

不過倒還記得,扯了皇後這張虎皮做遮掩。

皇後觑了眼林貴嫔,林貴嫔捏了捏手指,剛要說什麽,忽然有宮人進來,貼在皇後耳邊說了什麽,皇後輕擰了下細眉,才溫和道:

“讓他進來吧。”

很快,坤寧宮簾子被打開,進來一位公公,他跪在地上行禮,不卑不亢道:

“娘娘昨日身子不适,太醫說要多加休息,今日一早,娘娘要起身來給皇後請安時,險些栽倒,娘娘無法,只得讓奴才趕緊來告假,還請皇後娘娘體諒。”

這公公的一句“體諒”,聽得顧晗都沒忍住輕挑了挑眉梢,妃嫔身子不适,皇後娘娘身為後宮之主,豈能不體諒?

若不體諒,可不就落下個不大度的名聲?

而且這位妃嫔還甚得聖上恩寵。

這翊安宮的一個奴才,對待皇後娘娘的态度,都這般顯得些許怠慢,足可以看出平日中主子的行事作風。

顧晗觑了眼皇後,想知曉皇後要怎麽做。

今日是新妃第一日請安,淑妃久久不來,甚至直接告假,擺明了要和皇後打擂臺,若皇後娘娘什麽都不做,難免在新妃眼中落了下乘。

皇後臉上情緒都沒有變一下,語氣仍是溫和,只夾雜了些許擔憂:

“淑妃身子不适,的确要好生休養,讓敬事房的人将淑妃的牌子取下,待淑妃身子好透徹了,再挂回去。”

那公公當即變了臉色:“皇後娘娘,太醫說娘娘只需多休息片刻,并不必取下綠頭牌。”

皇後擡眸,臉色稍冷:

“皇上龍體貴重,若因你家娘娘染了病,你可擔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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