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顧晗思緒擾亂,難得睡晚了些,翌日險些錯過了請安的時辰。

顧不上用早膳,顧晗匆匆帶着玖念和小方子前往坤寧宮請安,途中才知曉昨日朝陽宮的後續,和小方子猜測的一樣,何修儀的确領了個奴才回宮,卻并非謝長案。

對此,顧晗只簡單地應了聲,再無其他。

她知曉憑借謝長案的能耐,只要給他機會,他總能活得很好,那些年他名滿京城,倚仗的可并非只一張臉。

小方子和玖念不由得都偷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們的錯覺,總覺得主子在對待這件事上冷靜了不少。

剛到坤寧宮,顧晗就撞上衆人打量的視線。

其餘妃嫔都想知曉,顧晗憑甚能在短短時間內讓皇上升了她的位份?可不論如何打量,她們也看不出顧晗究竟有何特殊之處。

顧晗無視這些目光,剛要入座,就被坤寧宮的人攔住:

“美人的位置在這兒。”

顧晗恍然,她升了位份,連在坤寧宮的座位都跟着有了變化,她坐在渺美人的對面,剛坐下,就對上渺美人的視線,渺美人只輕輕一瞥,就移開了視線,不曾有交談,細微處皆可見其性子冷清。

渺美人冷淡,顧晗也不會自顧自地和她說話,她不着痕跡地掃了一圈,才發現,屬于何修儀的位置上沒有人。

等皇後出來,顧晗才知曉,原來何修儀告了假。

她本就無甚恩寵,自然也不在意綠頭牌時否被摘下。

顧晗心中略閃過失望,不可否認,她今日緊趕慢趕地來坤寧宮請安,也抱了分看戲的心思,昨日兩道聖旨同下,她真想知曉,何修儀能否像昨日一般高傲?

太後将要回宮,皇後有很多事要忙,請安散得很快。

午時烈陽曬人,顧晗沒有心思在外逗留,直接回了長春軒,沒有多久,坤寧宮就送來了賞賜,緊跟着,其餘妃嫔的賀禮也陸陸續續送進長春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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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她升位。

賀禮基本都是用穿用戴的物件,很少有入口的東西,顧晗着重看向翊安宮送來的那個琉璃花瓶,花瓶呈紫紅色,做工精細,一瞧就甚為貴重。

可讓顧晗注意到這個花瓶的,卻并非這些原因,她看着瓶口的花紋,一時有些分不清那就究竟是牡丹還是芍藥,可不論是什麽,都可以從其中窺探些淑妃的野心。

玖思順着主子視線看去,頓時滿眼驚豔:“這花瓶真好看,禦花園中芍藥開得正好,明日奴婢就去采摘些回來,剛好用上。”

顧晗輕擰了擰細眉,須臾,推開花瓶:

“記錄在冊,收進庫房中。”

玖思一愣,有些遲疑:“不擺在殿中嗎?”

顧晗眸色稍深,她輕垂下眼睑,溫聲說:

“這般貴重的物件,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玖思不傻,一聽主子這麽說,就知曉她有自己的用意,不然主子什麽好東西沒有見過?一個花瓶而已,做工再精細,也不值當主子這般小心。

和翊安宮送的賀禮相比,娴泠宮就很中規中矩,一個瓷玉花瓶,算不得多精貴,可顧晗不得不深思,兩宮同時皆送花瓶,是恰好還是有意?

但不論如何,翊安宮送來的花瓶她沒有用,娴泠宮的自然也不會用。

顧晗沒有一一看下去,讓玖念全部記錄在冊,送進庫房中。

半晌,玖念回來道:“除了何修儀,其餘宮中都送來了賀禮。”

如今朝陽宮和長春軒的關系,哪怕何修儀送來了賀禮,顧晗也不可能用上。

所有,顧晗根本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論後宮再有多少熱鬧,妃嫔的重點向來都是皇上,然而自從顧晗升位後,皇上一連數日都沒有進後宮,頓時間,後妃都蔫了下來,連看熱鬧的心思都沒有了。

皇上不進後宮,何修儀告假,自進宮起,顧晗終于過上一段輕松的日子。

**********

朝陽宮中。

容玲推開楹窗,遙遙地就聽見正殿中的動靜,有宮人捂着臉頰,淚眼婆娑地跑出來,手中還拎着打掃工具。

離得這麽遠,容玲都打了個寒顫,這些日子,正殿一直這般鬧騰,害得容玲只敢待在宮殿中,生怕一出去,就招了何修儀的眼。

容玲悶悶地喝了口茶水:

“也不知何時才能消停。”

宮人小久剛去中省殿領了這個月的冰,擺在冰盆中,在一旁輕輕搖着圓扇,殿內頓時升了一股涼意,甚是舒适。

寶林的份例少,用冰也很節省,多虧了長春軒偶爾勻些過來,這個夏日倒也不難過。

小久聽見主子的話,眼神一閃,壓低了聲:

“奴婢從中省殿回來時,好像聽見中省殿那邊也有些不滿。”

這何修儀近段時間碎的玉器不少,她是一宮主位,中省殿少不得要給她添上,這一來二去,可不就惹了中省殿的不滿?

小久不解,修儀娘娘這是作什麽,惹惱了中省殿,可不是什麽好事。

但這種不敬的話,小久是不敢說的。

不過容玲也能猜到些許,她低聲輕哼:“半月前,那位派人去中省殿要人,沒能如意,這段時間可不就變着法子為難中省殿的人?”

要容玲說,她當真看不懂何修儀這番操作。

她無寵無子的,如今就一個位份能讓人高看她一眼,但若一直這麽作下去,中省殿那邊沒了耐心,最終倒黴的,不還是何修儀自己?

就在這時,容玲觑見中省殿的人又來了,離得遠,她看不清人,只隐約覺得為首的那位公公和旁人似有些不一樣,可容玲又說不出什麽不同。

等中省殿的人進了正殿,容玲才琢磨出些味來,就仿若曾經她在那些世家公子身上看見的風骨。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容玲自己就覺得很無厘頭,她搖了搖頭,将楹窗合攏,一個奴才罷了,哪當得風骨這般高的評價。

待進了八月,宮中明顯熱鬧了起來。

玖念不知從何處折了不少桂花,就挂在長春軒殿中,她心思巧,只稍許挂了幾枝,不會讓殿內格局改變,但一進來,就滿室桂花香。

這日,顧晗如常在請安結束後,準備回宮,卻被一人從後方撞上,力道之大,讓顧晗一個踉跄,頓時朝前栽去,宮人一陣驚呼。

顧晗看着眼前的臺階,心髒也停了一瞬,情急之下,她只來得及偏了偏身子,頓時滾落到一旁的花叢中,膝蓋處傳來一陣疼痛,顧晗倒抽了口冷氣。

宮人忙手忙腳地将顧晗扶起來,顧晗低頭看去,才知曉,是膝蓋磕在了鵝卵石路上,怪不得生疼。

滾進花叢中,渾身狼狽,可未曾栽在臺階上,已經是萬幸。

顧晗難得冷下臉,她擡頭看向沖撞她的人,有些眼生,她倏然砰一聲跪倒在地,一臉拘謹害怕,顧晗什麽話都還未說,她眼淚就撲棱棱地往下掉:

“嫔妾并非有意沖撞,還請顧美人息怒!”

小方子湊近,壓低聲道:“這是劉寶林。”

新入宮的妃嫔中也有劉姓,卻沒有寶林位份,所以這人是跟着皇上從舊邸升上來的妃嫔,在宮中至少待了三年。

劉寶林還在哭哭啼啼,不消須臾,就引來了很多人。

顧晗冷眼看着她的作态,一個在宮中這麽久的人,會如此魯莽?甚至避開了她的宮人,直接沖撞上她?尤其顧晗想起适才劉寶林的力道,若顧晗沒有在緊要關頭反應過來,如今,她豈能好生生地站在這裏?

顧晗自入宮,就一直沒有發過脾氣,總挂着溫溫柔柔的笑,以至于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個泥性子。

倏然,有人問:“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顧晗擡眸看去,是林貴嫔,她今日不知為何逗留在禦花園,至今都未回宮,連平日中的那擡儀仗都不見蹤影,被宮人扶着走過來,掃了眼情形。

林貴嫔輕蹙細眉,有些心疼道:“瞧這可憐見的,顧美人,不知劉寶林犯了什麽錯,叫你生了這麽大的惱意?”

顧晗無聲地扯了扯唇角。

她服身行禮,但在彎腰的那一剎,倏然跌倒在地,臉色稍白,玖念驚呼一聲,林貴嫔臉上的心疼有些維持不下去。

顧晗拽着玖念,咬唇費力地想要站起來,卻因膝處的疼痛而無力,可饒是如此,她依舊脊背挺得筆直,她只堪堪垂眸:

“既林貴嫔覺得她可憐,嫔妾自不會責怪她。”

林貴嫔臉色稍僵,一個寶林和她有甚關系,什麽叫做她覺得劉寶林可憐?

不等林貴嫔繼續說什麽,不遠處傳來三道擊掌聲,在場的妃嫔臉色皆是一變,遂頓,都染上一抹驚喜,哪怕臉上還挂着淚珠的劉寶林都是如此。

顧晗幾不可察地瞥過劉寶林,若說劉寶林不是故意的,顧晗根本不信,就不知劉寶林究竟哪來這麽大的膽?

顧晗輕垂下眼睑,眉梢處稍涼。

等聖駕臨近時,她和衆人一般如常地行禮,沒有做任何的小動作,可她衣裙沾了草葉,渾身狼狽,膝處的疼痛稍有影響,在一群人中格外顯眼。

至少,陸煜一眼就看見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陸煜: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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