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那個跪也跪得脊背挺直的女子,她戴着琳琅的步搖,宮裙華貴精致,那張臉千嬌百媚,一颦一笑皆是風情,宮中無數人想效仿而不得。

但凡進宮者,都曾聽說淑妃沖冠後宮,可誰能料到淑妃和陳妃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淑妃的眼神直直向她刺來,陳妃下意識躲閃開,心虛地不敢和她對視。

淑妃口中諷刺地說着疏忽,但陳妃和淑妃都心知肚明,那根本不是疏忽,不過是嫉恨之下的有意為之,那時淑妃不過王府中一個位低言輕的侍妾罷了,陳妃要拿捏她易如反掌,淑妃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半晌,不等陳妃繼續狡辯,陸煜彎腰将淑妃扶了起來,他什麽都沒有說,可這個舉動卻表明了他的态度,陳妃怔住,失聲痛呼:

“皇上?!”

濃烈的不安倏然升上心頭,陳妃驚恐地看着皇上将那賤人扶起來,陳妃知曉皇上後來寵愛淑妃,可女子總有些敏感,往日,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不論何時,哪怕皇上明面再寵愛淑妃,實際上總偏心她些。

可現在,陳妃忽然沒有任何把握。

心中的不安讓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下口水,劉安派人搜了娴泠宮,的确在陳妃床榻下的暗格中找到了幾盒紅花,和在劉寶林殿內找到的紅花一模一樣,連同外裝的木盒都沒有區別。

事情的脈絡似乎一目了然。

陳妃怔然地看着那幾盒紅花,忽地,狠狠打了個寒顫。

陸煜也冷冷地看向陳妃:“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

陳妃從驚吓中回神,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幾盒紅花,拼命地搖頭:

“皇上!這根本不是臣妾的!臣妾沒有說謊!是有人栽贓臣妾!!您信臣妾一回啊!!”

陳妃只覺得一股惡意朝她襲來,她驚悚地盯着那幾盒紅花,沒人知曉,在劉安說從她床榻下的暗格中搜出紅花時,陳妃有多震驚。

她殿內的确藏有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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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根本沒有在暗格中藏有紅花,謀害皇嗣,還将罪證留在殿內,她再蠢也不會幹這種事!

殿內有暗格一事,只有她和佳春知曉,哪怕陳妃對佳春偶有嚴苛,但她心中清楚,再借佳春一百個膽子,佳春也不敢背叛她。

可如今,這種隐秘的事都被人發現,只代表了一件事,她殿內伺候的宮人中有內鬼!

陳妃只要一想到她平日中的吃喝住行都被旁人掌控在手中,她就狠狠打了個冷顫,今日那人可以在她殿內藏有紅花,讓她百口莫辯,那是不是想取她性命也易如反掌?!

對于陳妃的辯解,陸煜只是厭煩地移開了視線,但他頓了頓,沒有開口。

顧晗知曉他為何停頓,這世上沒有人是可以肆意而為的,哪怕身為皇上也同樣如此,甚至可以說,正因為他坐在了這個位置上,他才要考慮更多。

處置一個後妃很簡單,可這個後妃牽扯到當今唯一一位皇嗣,皇上就不得不慎重。

陳妃最大的籌碼就是皇嗣,其次就是陳家,如今陳家許是成了弊端,只要再添一把火,就足夠逼皇上做決斷了。

此時,劉寶林終于不再嘴硬,她也意識到陳妃自身難保,怎麽可能保住她?

她連滾帶爬前行幾步,抓住皇上的衣擺,狼狽道: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全部是陳妃指使嫔妾,嫔妾根本不知道陳妃要做什麽,她只讓嫔妾借她宮人一用,陳妃比嫔妾位高數品,嫔妾根本不拒絕!”

她七嘴八舌的,既然選擇背叛,那她必須将陳妃壓死,她東張西望,當視線看到顧嫔時,她眼睛倏地一亮。

顧晗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她已經猜到了劉寶林想要說什麽。

果然,下一刻,劉寶林就急忙道:

“對!還有顧嫔!那日嫔妾會沖撞顧嫔,就是因為陳妃指使!嫔妾和顧嫔無仇無怨,怎麽可能以上犯下地做出這種事?!是陳妃派人告知嫔妾,顧嫔每日的路線,知曉顧嫔總會躲涼順着涼亭處走!才會叫嫔妾在那時動手!”

“陳妃嫉恨顧嫔美貌,一直想要顧嫔的命!就連那次顧嫔宮中被人下了藥,雖然嫔妾不知為何最後查出的兇手是何修儀,但陳妃肯定也在其中動了手腳!”

劉寶林說得斬釘截鐵,涉及到顧晗,衆人不由得看向顧晗,卻只見顧嫔怔然地看向陳妃,臉上皆是茫然和無措,似根本不曾料到這件事會牽扯到她。

顧晗無措地看了眼陳妃,絞着手帕,擡眸看向皇上,怔怔道:

“為何……”

這件事過去了數月,顧晗乍然得知消息,恨意也升不起幾分,只剩下震驚和茫然,陸煜看向女子,再掃向百口莫辯的陳妃,不由得越發生了厭煩,他冷然開口道:

“陳妃謀害皇嗣,迫害妃嫔,死不悔改——”

定罪的話才說了一半,殿內忽然響起急促的跑步聲,将陸煜的聲音打斷,衆人也驚訝地朝殿外看去,就見皇長子慌裏慌張地跑進來,小臉上挂着淚痕。

他一進來,就看見母妃跪在殿內,臉頰帶血,他吓得眼淚撲棱棱地掉,在看見他出現的時候,陸煜的臉色就徹底黑了下來。

陸明豐撲進了陳妃的懷中,陳妃似有了底氣,顧嫔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也徹底放下了心。

陳妃摟着陸明豐,哭得悲恸傷心,陸明豐捧着她的臉,不斷替她吹着氣,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母、母妃不疼……”

陳妃悲從心來,哭得越發傷心,陸明豐忽然看向父皇,他哭着喊:

“父皇打母妃,父皇壞蛋!”

劉安聽得一哆嗦,他忙上前要拉開皇長子,口中道:“哎呦,我的小主子,這話可說不得!”

陸明豐拼命掙紮,摟着陳妃的脖頸,對着劉安拳打腳踢,哭聲越發尖銳:

“放開我!放開我!不許動母妃!”

劉安哪裏還敢碰他?他偷偷回頭瞄了眼皇上的臉色,無聲地打了個冷顫。

陳妃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活生生就似被迫害的小可憐一樣,殿內陷入一片死寂,顧晗和衆人一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陸煜冷眼看向陸明豐,他的長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身子因哭得太厲害而顫抖,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的冷意卻越發冷冽。

他可以接受膝下子嗣不豐,卻絕不允許他的皇嗣淪為後妃争鬥的武器。

在所有人都以為皇上會心軟時,陸煜開口了:

“将皇長子拉開。”

劉安驚訝,他是知曉皇上對大皇子有多看重的,但他不敢耽誤,給宮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宮人上前,将大皇子拉開。

大皇子虛為六歲,實際上不過四周歲尚未到,若非先前劉安心有顧忌,他那個小身板根本無力抗衡,陳妃想攔,但皇上在一旁盯着,她根本不敢有所動作,況且,幾個奴才壓着她,就算她真的想攔,也攔不住。

皇長子的嗓子都快哭啞了,也沒能阻止自己和母妃分開。

一時間內,殿內只剩下皇長子的哭聲。

陸煜彎下腰,和他平視,陸明豐終究記得他是誰,心中對他獨有一分憧憬和怵懼,哭聲漸漸停了下來,他抽噎着看向父皇。

他在上書房,讀了書,和尋常的四歲稚童終究不同,他小身子一抽一抽地問:

“為、為什麽……父皇、為什麽……這麽對、母妃?”

陸煜拿着手帕,替他擦去淚痕,陸明豐卻哭得越發厲害,陸煜不厭其煩地替他擦淚,垂眸平靜地問他:

“父皇記得,豐兒曾說過做對事要獎,做錯事要罰,對不對?”

陸明豐曾寫了一張字,和父皇要求多吃一盤糕點,用的就是獎賞分明的理由,陸明豐也記得這件事,他順着父皇的思路,不由得怔怔點頭。

陸煜看向他的長子,他一直對這個長子抱以厚望,哪怕現在也不例外:

“你母妃三番四次要害你弟弟性命,你說,可該罰?”

陸明豐愣住。

他只知道,有人告訴他,父皇打了母妃,若他來晚了,母妃可能就沒了性命,他一路慌亂跑來,卻根本不知父皇為何要罰母妃。

他一直想要個弟弟妹妹,所以在渺美人剛有孕那日,他才會連覺都不睡,興沖沖地跑去問母妃這件事。

可現在,父皇告訴他,母妃要害弟弟性命。

陸明豐不明白,為什麽?

陳妃捂着嘴,她是真心疼愛這個長子,見皇上這麽逼他,頓時痛心疾首,她哭聲搖頭,陸明豐視線越過父皇,放在母妃身上,他用他淺薄的是非對錯,怔怔地回答:“該罰……”

但下一刻,他忽然哭得兇狠,他抽噎着說:

“可、可她是母妃……”

他搖着頭,不知自己在說什麽,可他記得一件事,那是母妃,自他幼時就疼愛他入骨的母妃,未出世的弟弟終究不如母妃重要,是非對錯有時也可以讓步。

陸煜沒有再問他,他擡手,将陸明豐攬進懷中,現時人總講究抱孫不抱子,這還是他第一次抱陸明豐,陸明豐趴伏在他懷中,哭得很兇很兇,他一抽一抽地重複:

“她、是母妃,父皇……求父皇……”

陸煜撫着他的後背,陸明豐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聽見父皇堪稱溫和的聲音:“父皇知道。”

可顧晗等人卻看得清清楚楚,皇上看向陳妃的神情格外薄涼,他不曾因為皇長子的哭求有一分心軟,他依舊用溫和的聲音說:

“所以,父皇不會處死母妃,只不過做錯了事,總該受到處罰,父皇貶其位,豐兒日後還可以見到母妃。”

陳妃本一直對着皇上搖頭,求他不要對陸明豐說這些,可在皇上話音落下時,她就眼神呆滞地渾身癱軟,她一直知道皇上狠心,但從不知曉這份狠心落在自己身上時,會叫人這般絕望。

小小年齡的陸明豐還不知貶位的嚴重性,他只知曉母妃不用死,他還可以看見母妃,他眼睛一亮,小拳頭攥着父皇的衣袖,眼巴巴地問:

“真的嗎?”

陸煜他抽回手,垂眸和長子平視:

“現在,豐兒該回去上書房了。”

陸明豐頂着父皇平靜的眼神,哪怕心疼母妃,他也不敢再胡亂哭鬧,生怕将父皇惹惱了,他是真的被那句“處死”吓到,他擦了把眼淚,抽噎着說:

“兒、兒臣這就回去。”

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等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陸煜才站起身:

“将皇長子身邊伺候的人全部撤換掉。”

劉安早在見到皇長子出現時,就猜到了皇上會有這個吩咐,他恭敬地應聲。

話罷,陸煜才看向陳妃,帶着一分厭煩:

“朕原以為你至少是個慈母。”

但陸明豐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陸煜這個認知,陸明豐年幼無知,若不是陳妃故意通知,陸明豐怎麽會出現在此,她若真的心疼陸明豐,就不會叫陸明豐摻和進這些事情中。

陳妃不敢置信地擡頭,皇上難道以為是她故意讓豐兒來的嗎?

她張口想說什麽,但陸煜已經不耐聽她說話,厭煩道:

“朕念在豐兒的份上,會留你一條性命,自今日起,貶為嫔位。”

陳妃目眦欲裂:“皇上?!”

嫔位不過四品,連撫養親子的資格都沒有,陳妃渾身顫抖,不敢去想皇上的用意。

可惜,這并非她不想,就可以逃避的,陸煜掃了一圈殿內的人,淑妃猜到他要作甚,最先移開視線,讓她撫養仇人之子,不如讓她去死。

皇後眼眸微亮,擡頭看向皇上,可陸煜卻第一個略過她。

若說,陸煜最先考慮的人是誰,那必然是淑妃,淑妃向來聰明,知曉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但淑妃排斥的姿态太明顯,陸煜不得不想起适才淑妃說到喪失子女緣分時的痛苦,他頓了下,終究略過了她。

顧晗注意到皇上看了她一眼,她心下狠狠一跳,她不着痕跡地低垂下頭。

她又不是瘋了。

皇長子明顯記事,撫養皇子的确很有誘惑力,可她剛入宮半年,往後未必沒有自己的親子,屆時,一旦她有所偏袒,必然會讓皇上心中生了嫌隙。

而且,陳妃降位陳嫔,不得撫養子嗣,她同樣身為嫔位,難道就可以了嗎?

除非皇上有意給她升位份,但顧晗幾不可察地擰了下細眉,她仍是不樂意,覺得些許膈應,她只憑自己,來日未必不能爬到三品,何必給自己留下這麽個隐患?

陸煜的确想到了顧晗,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陸煜否定了。

顧晗剛入宮半年,就已經升了兩個位份,若讓她撫養子嗣,至少還要連跳兩個位份,宮中尚有好幾位三品以上妃嫔,若他真的這麽做了,恐怕顧晗也就真的成了這後宮人的眼中釘。

一個剛進宮半年,就位至三品,膝下養育本朝唯一的皇子。

陸煜只消一想,也覺得荒誕。

察覺到皇上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顧晗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遂頓,就聽見皇上說:

“皇長子交由令昭儀撫養。”

聞言,不知多少人失落,皇後輕垂眸,眉眼情緒有些寡淡,她眼眸中似稍暗了一剎。

顧晗則想得多了些,令昭儀,自新妃入宮後,就一直未曾露面,她膝下還養着皇上唯一的公主,如今皇長子也交給了她撫養,只憑皇上這一句話,就可以聽出皇上對令昭儀存了幾分信任。

有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榮粹殿乃是重輝宮的東偏殿,而重輝宮的主位就是令昭儀。

渺美人幾次出現意外,令昭儀都不曾露面,皇上也沒有說什麽,似乎根本不覺得這些事會和令昭儀有關,不僅如此,連皇後和淑妃這些人都一樣,提都未曾提起令昭儀一句。

對皇上的決定,最有異議的自然是陳妃,皇子由他人撫養,對她來說,比貶位更難以讓人接受,她凄慘地沖皇上喊道:

“皇上!不可以啊!”

可無人在意她,皇後也只是輕皺了下眉,稍有些遲疑道:

“令昭儀身子羸弱,還要照顧小公主,若将皇長子也交由令昭儀撫養,令昭儀的身子可撐得住?”

陸煜打斷皇後的話,不容置喙:

“朕會親自和她說。”

皇後扯了下唇角,不再說話。

似是知曉事情被解決,太醫終于出現,沖皇上拱手:

“回皇上,幸好發現得及時,渺美人和腹中皇嗣現在已經無礙了,只是渺美人幾番動了胎氣,日後還需保持心情舒暢,萬不可再受到驚吓或者傷害,否則……”

太醫話音未盡,但衆人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聽到“及時”二字,陸煜不由得看向顧晗,這一看,就發現女子正情緒莫名地看着地上的香囊,粉唇緊緊地抿着,陸煜這才反應過來——

這個物證不是尋常物件,而是侯夫人的随身物,難怪她這麽在意。

他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劉安一眼,劉安摸了摸鼻子,趁着人不注意時,将香囊重新撿起來,仔細撣了撣上面的灰塵。

這件事,顧晗受了委屈,連帶牽扯到侯夫人,甚至,她又一次救皇嗣有功。

如何賞她,陸煜一時頗有些為難——短時間連續升位,太過顯眼,其餘賞賜,似乎又不足為道。

事情罷了,衆人也皆要散場,顧晗跪了半晌,膝處疼得厲害,玖念扶着她,一到殿外,小方子也忙忙上前,娘親還在長春軒,顧晗根本不想讓皇上同行。

等回到長春軒,早膳早就沒了熱氣,好在禦膳房有眼色,她剛回宮不久,午膳就送到了。

等午膳擺上桌,顧晗才發現膳食超過了嫔位的份例,禦膳房送膳的奴才躬身:

“這六道菜是皇上賞賜。”

顧晗了然,打賞了來人,等所有人退下,殿內只剩下可信的人,顧晗才将榮粹殿發生的事告訴娘親,侯夫人只覺驚險,生了一腔的心疼:

“臣婦從不知顧嫔在宮中竟受了這麽多的苦。”

外人打聽宮中事宜總是有限的,侯夫人也只知曉女兒進宮後連番升位,外有宴時,只要那些夫人一見她,就道她有福氣,卻從不知這些福氣來得這麽艱難。

顧晗不覺得苦,她搖頭,不在這些事上多說。

渺美人一事耽誤了太多時間,顧晗擡頭看向娘親,抿唇半晌,她才低低問出了自進宮後就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謝長案在宮中一事,娘親是不是早就知曉?”

侯夫人撞上女兒的視線,倏地啞聲,這一反應也證實了顧晗的猜想,她呼吸稍滞。

她怔怔地問:“為何?為何不告訴我?”

侯夫人沉默半晌,知曉再瞞她已經沒有意義,她擦了擦眼角,苦聲道:

“你和你姐姐一樣,和他感情深厚,那時他失蹤的消息傳來,你姐姐就大病一場,我和侯爺四處查探,才得知他已經被送進了宮,你姐姐性情軟和,又是病重中,我哪敢和她說?”

顧晗又記起當時姐姐好似是一夜間就燈枯油盡,她看見姐姐時,只記得她渾身的悲恸和凄哀,顧晗堪堪咬聲:

“姐姐最後是不是知曉了真相?”

侯夫人控制不住紅了眼:“都怪我,我和侯爺提起此事時,不慎被你姐姐聽見,你姐姐才會——”

哪怕事過三年,侯夫人提起此事,仍止不住地愧疚。

侯夫人低聲說:

“其實那年謝二派人送信來過侯府,我不知他哪來的能耐從宮中送信,想必也是費盡了心思,他信中只道,和你姐姐的婚事就此作罷。”

“他是個好孩子,一心不願你姐姐被他牽累,我知曉這對他不公平,可為人母,又怎麽舍得耽誤子女一輩子?”

“我和你姐姐提及将婚事作罷時,你姐姐極力反駁,你姐姐向來性軟,卻在這件事極為剛烈,甚至為此生了重病,我不敢再逼她,就再也不曾提此事,可誰知最後還是!”

顧晗閉眼:“姐姐和謝長案兩情相悅,自然不可能同意悔婚。”

如今說這些早就無用,可顧晗不懂,為何娘親後來這麽多年都不曾告訴她?

她也如實問了出來,侯夫人只道:“有你姐姐的前車之鑒,我怎麽敢和你說?”

哪怕顧晗仍有些傷心,也不由得頗為無語,她和姐姐對謝長案的感情截然不同,她完全只當謝長案是兄長罷了。

顧晗低聲,将進宮後謝長案對她助力告知娘親。

侯夫人怔愣半晌,才道:

“我曾聽聞侯爺說過,你姐姐病故後,謝二也曾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沒能熬過來,可他說,他總得做些什麽,否則無顏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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