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将星隕落

文武百官跪于殿外，請女帝收回成命，皇甫晶不能召回，臨陣換帥對我軍不利，況皇甫晶忠心不二，女帝不應聽信虛妄之言。然女帝心意已決，召回皇甫晶，前方軍隊交由譚孝天指揮。雖換了皇甫晶，但譚孝天也是員骁将，抵住了北胡，京城暫無威脅。

夏磊發現圍在宮外的禁軍和內侍都撤了，可能皇甫晶謀逆案已經蓋過他與皇甫晶的關系之迷，他在此事件中已無足輕重，女帝不用再管束他。但對他的禁足令并未解除，夏磊不敢出門，只有讓身邊近侍出去打探。

錢小春回報說，皇甫晶已經回京，被女帝下令禁于王府，岳貞淑率領大臣們仍跪于殿處，為其求情。

“陛下從前那麽信任岳相，現在也不聽她的忠言了。”夏磊嘆惜。難道已真如司徒明達所言，女帝如今誰都信不過，她遠離了衆人，同時也讓衆人遠離了她。

“以前重用岳相，是為與司徒仲文奪權。現在的岳相多次與陛下發生抵觸，無論是醫治流照宮那次，還是這次召回陳王，還有以前的一些事，岳相均與陛下意見相左，不得陛下歡心了。”錢小春亦嘆。女帝是個任性固執的人，她認定的事一定要達成，無論對錯。而岳貞淑的理想是要輔佐聖明君主，開創盛世，皇帝一旦有錯，她必會糾正。

想起那日司徒明達說的話，夏磊總覺得他會采取行動。若真如他所說，這一切都是風铮在搗鬼，那麽風铮背後必是魏國在支持，是魏國針對齊國的陰謀，如此整個齊國都在危險中。如是從前普通侍君這樣幹，司徒明達不管有沒有證據，早将他殺了，但風铮是魏國皇子，就算有證據，也殺不得的，更何況目前只是懷疑。

能在風铮那裏取得證據的，恐怕只有平日與其交好的自己了。夏磊立刻命錢小春去請風铮過來一聚。司徒明達之所以對他說明話，就是希望他能幫忙吧？對司徒明達這個人，夏磊越發覺得看不明白了，他在宮中橫行多年，多少冤魂與他有關，然而這次事件中，他又頗有大義。但無論司徒明達是個怎樣的人，有一點夏磊是确定的——司徒明達對女帝的情勝過何任人。

然而錢小春沒能請來風铮，他到了風铮宮裏，正好女帝也在，女帝留着風铮不讓走，風铮只好說改日再去拜訪。

“他現在最得聖寵，恐怕不會主動拜訪我這個失寵的人吧？”自己對風铮已沒有利用價值了吧？等解了禁足令，他會主動去找風铮。但這個禁足令何時能解，夏磊沒底。或許女帝已将他忘了，就讓他這麽禁着。

在短暫的對峙結束後，譚孝天揮軍反擊北胡，連勝三場大戰，北胡退至邊境。捷報傳回京城，女帝大悅，對譚孝天連加封賞，而對衆大臣更是譏諷。大齊能退胡者并非只有皇甫晶一人，也并非缺了皇甫晶就不行。

除了報捷，譚孝天還送回了名犯人。此人正是北境小縣天中縣一方父母，縣令程仁花。程仁花有個兒子在宮中為侍君，前段時間因罪被賜死，程仁花認為兒子是被冤枉，為報複，引北胡入境。譚孝天大破虜營，抓住了她。此等賣國賊，女帝定不輕饒，處以程仁花淩遲之刑，讓京城百姓都來分食其肉。

另外，譚孝天又遣心腹将領，專程送回密書一份，直接呈與女帝過目。此書竟是皇甫晶與北胡大汗的盟書。二人相約，皇甫晶率軍假意北上，胡汗則南下，相會後，皇甫晶倒戈造反。事成之後，皇甫晶為齊國皇帝，而将北境二十五州縣贈予胡汗。

女帝怒摔盟書，如今不僅有王府下人招供的供詞，又有了盟書為證，皇甫晶的罪行已證據确鑿。

天喜十二年夏，女帝頒布《誅陳王诏》。陳王皇甫晶勾結北胡，欲篡位自立，經查明，證據确鑿，念其宗室子，留其全屍，賜自盡。此诏書未經朝廷商議，衆朝臣一片嘩然，請奏女帝收回诏書。女帝不理，不少大臣以性命相保，求女帝重新調查。女帝只将他們視為皇甫晶一黨，凡求情者庭杖，再求者罷官。

“陛下，大齊疆土遼闊，需上下臣工齊心協力方能治理，如今陛下與衆臣不和，朝廷陷于癱瘓，各地奏報傳不上來，陛下的命令發不下去，好多急事都壓着，陛下的身子又有了孕……朝廷還是得快些和睦。”司徒明達為女帝遞上安胎藥。皇甫淼頻頻動怒，今日又損了胎氣。

皇甫淼喝了口，藥苦皺眉，對司徒明達冷言道：“朝廷的事後宮勿管，今天來見朕，你也是為皇甫晶求情？一丘之貉！已經明确了罪行，還有那麽多人為她求情，可見皇甫晶勢力之大。如不是揭發及時，現在坐宮裏的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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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明達再勸，“陳王為人陛下一向清楚的，朝中大臣亦清楚。陛下不見，與她不和，分居多年的範相也來求情了嗎？”

“他們畢竟是夫妻。你這話到提醒了朕，夫妻不宜同時在朝為官。朕要針對此現象頒布法令。”

“那麽岳相呢？岳相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忠臣啊！她的為人陛下也看不透嗎？陳王結黨欲篡位，事發了，有黨羽為她求情是自然。可什麽樣的逆賊能發動整個朝廷為其求情呢？陛下，就算為穩定朝廷，也請将賜死陳王緩一緩。古有離間之計，殺了多少忠臣，史書為鑒啊！”

他一番話引得皇甫淼起了猶豫。

宮人傳報，華炎宮郡王求見。

風铮進來了，先行禮，笑道：“早知哥哥在此，本王就不必來了。有哥哥為陛下排憂解難，還要本王作什麽呢？”

司徒明達冷笑，風铮是知道他在此，才特地趕來的吧！

“愛君來得正好，快過來！那些朝臣快氣死朕了！”皇甫淼向風铮伸手，牽住他，拉到身邊。

“見哥哥神色嚴肅，與陛下談正事吧？是不是打擾到哥哥了？”風铮笑言。

皇甫淼摟住風铮的腰，故作親熱，對司徒明達道：“還站着幹什麽？該退下了！”

一旦自己離去，只怕風铮又會進讒言。但無可奈何，司徒明達行了禮，退出宮外。

“陛下當心身子，每天都聽大臣說的氣話，早晚會出事的。還是快些了結此案吧！”風铮扶上皇甫淼的腹部，“已是證據确鑿的罪，為何一拖再拖？夜長夢多啊，陛下！”

“朕何嘗不想？可那幫朝臣……”皇甫淼枕着風铮的肩。司徒明達的話響在耳邊，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與皇甫晶過去種種快樂浮現腦海。

風铮勸言：“正因如此，陛下更應快刀斬亂麻。皇甫晶威望甚高，上至宰相，下至賤民，皆擁戴于她。她又是為數不多的宗室子弟，現能繼承大統的人中，除了公主和陛下腹中之子，就數蜀王和她了。都說人落難了，附庸者即會散去，可如今皇甫晶落了難，附庸不僅不散，反還團結起來為她奔走。長此下去，陛下威信何在？莫說有罪，就算無罪，這樣的臣子哪個不讓君王害怕？”

“朕豈會怕她？朕要興千秋霸業，再有本事的臣，終歸是臣！”

“可如今因為她，陛下的聖旨都執行不下去了！”

此話皇甫淼聽後悶悶不樂。

女帝一意孤行，堅持賜死皇甫晶。送死藥的馬隊被京城百姓堵在城中，入不得陳王府。女帝遣禁軍驅散百姓，但禁軍将領拒絕執行命令。女帝先斬了他，從京城外調來譚孝天的軍隊，才控制住場面，京城幾乎陷入暴動。

民間志士多次欲營救皇甫晶，均被皇甫晶拒絕。并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皇甫晶認為，只有她死，才能讓大齊恢複安寧，才能平息衆臣與女帝的紛争。囑咐前來探望的丈夫範正飛與女帝和好，助女帝完成霸業，而她的是非，史書自有公斷。

一杯毒酒結束了一代名将的一生。

女帝曾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試皇甫晶，得知範正飛去見了罪人最後一面，遂下旨——範正飛貶官九級，放京外任職。随後，岳貞淑請辭官。女帝不準，留任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