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收複栖城

天微暗的時候,趙忱蕭淇也帶着人到了璧馬莊。章仁一見到趙忱便又跪在地上,“陛下,前些日子是末将頭腦不清,險些誤了陛下的大事。末将請願收複失地,再向陛下以死謝罪!”

趙忱上前兩步将人扶起,“如今這膝蓋是越來越軟了,蕭淇說的話你也別當真。輝陽可用的将士本就不多,章将軍若是自裁,可是太不負責了。”

“是,是末将考慮不周。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請陛下……”

“動不動就請罰,從前怎得不知你有這癖好?”趙忱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章仁的話。這小子哪哪都挺好,就是腦子軸得很,不然也不會因為遇到了舊識就瞬間把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陛下……”章仁還想再說,趙忱又打斷了他的話,“想領罰,等這場仗打完了再說,現在可沒人有空等你挨軍棍。”

章仁抿抿唇,确實是他自己婦人之仁了,一直到現在他都是這樣,“是末将錯了。”

“如今魯肅帶人逃回了栖城,依末将看來,這場大戰結束,他定然需要時間休養生息,短時間內不會再挑起戰争了。”

看着章仁迅速進入狀态,趙忱欣慰地點了點頭,頗有種老父親教育兒子的味道。“那依你對他的了解,我們該從何處入手最得當?”

“這次一戰,北戎損失的軍馬少說也有四萬。我軍雖是損失不多,但士兵們也需要時間休整。他必然料定我們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再開戰。”

趙忱說,“但此時開戰,反而對我們最得利。”

章仁說,“沒錯,殺他個措手不及,才能在北戎援兵趕來之前最大程度的消耗魯肅的人力物力。”

“夜深了便出兵,如何?”趙忱問道。

還不等章仁反駁,蕭淇先道,“不可,白日裏魯肅對咱們的實力有了改觀,定然是不會輕易放松警惕。若是夜裏探入栖城受到伏擊,豈不是得不償失。”

“蕭将軍說得對。”章仁說,“末将所了解的魯肅,雖是狂妄自大,但慣愛用些陰損招數,黑夜偷襲是他的強項,反而是硬碰硬讓他最苦惱。”

“這樣……”趙忱想了想,随後狡黠地眨了眨眼,“朕想到個好主意!”

“章仁,開城門,點燈。今日大捷,朕與民同樂,大家好好的慶祝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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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趙忱所謂的好主意,倆人沒忍住都笑了笑,這是做給魯肅看呢啊。不把他氣死不罷休,生怕旁人不知道魯肅敗的這麽慘烈。同時也是讓他覺得,輝陽的人雖是勝了,卻也是目光短淺,一點點勝利便徹底沖昏了頭腦。

不得不說,這招雖是粗鄙,但也确确實實起到了效果。

魯肅在栖城都看見璧馬莊的燈火東一亮西一晃,甚至還久違的放了煙火。那一片的亮光,晃得他在栖城都睡不安穩。魯肅感覺自己甚至都能聽見璧馬莊傳來的管樂聲了。

越想越生氣,他今日竟被幾個小孩兒逼得連連後退,原先大好的戰局頃刻間也消失不見。看着輝陽人得意的面孔,魯肅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小桌,質問面前的人。

“增援呢?!怎麽還不到!”他一臉地憤懑,說話又多了三分刻薄,“你到底有沒有把信安穩送出去?!”

“哎喲…将軍!末将怎麽敢忤逆了将軍的意思,信早早地便送走了,但援兵來這兒也需要時間不是,誰能想到輝陽突然就轉性了……”

魯肅随手抄起身側兵器架裏的長矛,毫不猶豫地朝那人扔了出去。‘叮‘地一聲紮在了他腳前半寸的地裏,矛尖大半都深深嵌在地裏,足可見魯肅心底的憤怒。

“你是在怪老子沒能攔住他們?”

“将軍,末将不敢!”虎背熊腰的男人跪倒在地上,看着魯肅的眼色,不敢起身。

其實他們對魯肅也多有不服,他又不是北戎人,卻仗着王上的寵信便耀武揚威。能打勝仗也罷了,如今輸的一敗塗地,還把氣全撒自己身上,怎得他就沒有在聶城被輝陽的軍隊殺了?

“你如何不敢?我看你敢得很!”魯肅走到他面前,揉了揉剛剛被牽動的傷口,“讓你鎮守在栖城,你難道就以為自己是栖城的主人了?!咬着牙作甚!擡起頭來!”

那人被魯肅逼的沒法子,帶着奉承的假笑擡了擡頭,卻被他一腳踹在肩頭,直直向後倒去,撞在地上搞得自己頭腦發昏。可偏偏他也不敢說什麽,也不敢明面的表達自己的不滿,還得陪着笑哄着魯肅。

魯肅偏偏還不滿意,“若是‘寧城主’真無此心,那便爬過來,給我捏捏肩。”他大搖大擺地坐下身子,把腿搭在了方才被踹翻的桌子上,不可一世地朝寧副官發出‘突突’的喚狗聲。

寧副官心裏恨極了他,卻連滾帶爬地到他身邊,為他捏肩捶腿,“末将哪裏擔得起将軍這一聲城主,末将不過是将軍的一條狗罷了!”

聽着寧副官表忠心,魯肅也沒有放過他,手裏捏着的葡萄故作意外的滾落在地。寧副官剛覺得不妙,果然便聽得魯肅道,“寧城主捏的不錯,賞你的!”

“謝将軍,謝将軍!”

他的指尖剛碰到那顆圓潤的葡萄,就聽見魯肅的聲音,“哎?城主怎得是這般食用?本将軍見過的畜牲,可沒有用手的習慣。”

像是在對峙一般,兩人針鋒相對的互相瞪着眼,然而最終還是寧副官落了下風。他陪着笑,彎下身子,用手支撐着向前爬了兩步,低頭銜住那顆葡萄,在魯肅看不見的地方,面上閃過一絲厭惡。

直起身子時将那顆葡萄含在嘴裏,“謝将軍賞賜!”

折磨完人,魯肅心裏好受了一點,他的鼻子哼了哼,揚了揚手,“滾出去吧,這兒不需要你了。”

“是是,将軍好生歇着!”

寧副官出了營帳,便滿臉嫌惡的将嘴裏嚼完卻沒咽下的葡萄吐了出去,又連連吐了幾口吐沫。他擦着嘴巴,兇惡的盯着魯肅的營帳,心裏無比後悔自己開了城門迎了這個狗東西進來。

就該讓他死了!寧副官心裏這樣想着,又是重重地擦了兩把嘴唇,離開了營帳。

——

第二日,趙忱等人在璧馬莊依舊是維持着歌舞升平的模樣,甚至連白天也不例外。栖城地勢比璧馬莊高出不少,若是有心,很容易便能窺探到璧馬莊城牆上的情況。

城牆上站着的三三兩兩的人要麽是在幹別的事,要麽就是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麽,反正鮮少有人在幹正事。

北戎的守衛看見這個,總覺得哪怪怪的,雖然輝陽的快樂不像作假,但就是讓人感覺暗流湧動。

他把這事彙報給了寧副官,寧副官沉默了幾秒,他又問,“将軍,我們要不要向魯将軍彙報?”

寧副官咬了咬牙,“報什麽,叫他知道輝陽有多得意之後再百般羞辱我嗎?”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你下去吧,此事莫要再提了。”

“是……”

第三日,北戎的守衛瞧着璧馬莊依舊是那個不溫不火的模樣,整個地方都陷在歡天喜地的氛圍裏。他也不敢多說,只能在這一直盯着。

然而,在他盯着璧馬莊時,章仁已經帶人偷偷摸到了栖城城側的城牆腳下。沒有人發覺他們的動靜,沒人能想到,在大白日裏,輝陽的人會發動偷襲。

章仁帶着小隊的人撇了勾繩挂在城牆上,悄無聲息的向上攀爬。如他們所料,在他們看到城牆外守衛逐漸松懈時,就料到了北戎軍以為他們沉溺喜悅,無暇顧及戰争。

這是個極好的時機,越到夜晚,北戎的守衛越是森嚴,反而白日裏沒幾個認真辦事的。

章仁帶着人順利爬到了城牆頂,捂住了正要驚呼的幾個守衛軍的嘴巴,利落地将人解決,換上了北戎的衣裳。

他們這支新成立的‘北戎軍’依舊在城牆上巡邏,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栖城內沒有引發任何的躁動。

就這樣呆着到天覆上一層薄黑,蕭淇帶着大隊人馬準時的停在了栖城城下,他坐在馬背上,朝着城牆上驚慌失措的北戎人揚了揚頭,“魯肅呢,這會兒也不說要臉了,直接藏在栖城不敢出來了?”

北戎人趕忙去向魯肅禀報,可現在的局勢對他們來說屬實不利,內耗嚴重,援兵未到,他們拿什麽去和輝陽打。

饒是魯肅再魯莽,他也知道此刻不是硬拼的時候,“關緊城門!任他們說什麽,不許出城!”

“是!”

外面的騷亂逐漸平靜,靜的有些不像話了。魯肅心中發疑,剛要踏出營帳,便聽見外頭炸裂一般的發出各種嘶吼。随後便是兵刃相見的聲音。

“大膽!我不是說不許開城門嗎!!”

魯肅随手抓過匆忙跑過的士兵的前襟,朝他大喊道。

“将軍,小的也不知啊!不知道哪來的人,趁着混亂就把城門開了,外頭的那窩輝陽人直直就沖了進來!将軍,我們完了啊……”

“滾!”魯肅把他扔在地上,“說的什麽屁話!再敢亂說把你舌頭給剁下來!”

“是,是是…”那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魯肅身邊。

看着外頭亂作一團的樣子,魯肅喊道,“媽的!寧流人呢!?”

可誰還顧得上理他,魯肅趕忙拿着兵器上馬,向城門方向趕。

城門處遠比他想的更要混亂,兩邊人馬厮殺在一起,寧流,也就是寧副官,帶着人誓死抵抗蕭淇帶來的人馬。

魯肅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栖城,要丢!

蕭淇坐在馬上,挑挑眉看着魯肅的方向,大聲道,“魯将軍早啊,這是剛睡醒?”

這是在嘲諷他人都到家裏來了,他居然才出現啊。魯肅氣的滿臉通紅,輝陽軍還在向內沖,如今想要逃跑也不是容易的事,首先也要突破輝陽的陣陣攻擊。

“寧流!”魯肅喊道,“你帶着人先在這抗敵,我帶着人向央郡撤退,我們在央郡見!”

寧流見他轉身就要跑,生死當前也再不願俯身做小,“你!魯肅!你這是要我們栖城的守衛軍去死啊!!”

“寧副官為大局着想,甘願犧牲自己換大軍平安。”魯肅扭頭看着寧流,“寧副官的大義,本将軍自會禀明王上。”

“你!!”寧流被幾個輝陽軍纏上,無法立即脫身去追趕魯肅,只能看着他遠走。許是因為恨極了,他用了渾身的力氣頂開面前幾人,轉身向後奔去。

他四下一看,搶了匹戰馬便翻身上去,朝着魯肅的方向追去。

蕭淇見狀,城內已無将領,剩下的士兵不足為懼。他帶着人也朝央郡的方向狂奔。

他們在央郡與栖城之間的樹林相遇,蕭淇看到了魯肅落荒而逃的背影,寧流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入了他們的隊伍,在魯肅身側。

“魯将軍還是一如既往的狼狽啊!”蕭淇邊呵着身下的馬疾馳,邊出言嘲諷。

魯肅如今只顧着逃命,哪裏有時間再和蕭淇拌嘴。蕭淇也知道,今日能拿下栖城已是最好的結局,央郡內駐守的北戎軍比栖城更多,況且北戎的援軍怕是馬上就到了,再追下去對他們毫無利處。

蕭淇從馬側抽出那把金弓,利落地上了箭,對準魯肅的方向便毫不猶豫地射出。

要說這魯肅反應也是極快,在發現的瞬間便扯了寧流在自己身前,直直替他挨下了這箭。

蕭淇的技術也不是蓋的,這箭若是沒有寧流的遮擋,正正便會插入魯肅的心口。這一箭蕭淇用了全力,寧流口中瞬間便淌出了血。

而魯肅也十分決絕地将滿臉震驚的寧流撇在了山林中,任由他身後的戰馬一匹匹踏過寧流的屍體。

蕭淇止住了步子,看着前方塵土飛揚之中已經完全看不清面貌的寧流,調轉了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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