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道兄腸,随天意
“不是。”卿雲急于解釋地大聲道:“阿慕是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阿慕怕是假的,是假的,夢醒的時候,哥哥就會再次不見了,所以阿慕不敢相信哥哥是真的回來了。”
說着,卿雲已經忍不住地大哭起來,眼淚撲灑而下如同落雨一般,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真的不好受,很不好受。
隔着面具雲樾自嘲地笑起來,他想把卿雲摟在懷中好好的安慰她,可是他的手始終無法擡起,因為他不知曉他的歸來予她到底是好是壞,很多事情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阿哥是真的回來了。”雲樾避開卿雲的目光,咬咬牙堅定地說到,“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阿哥會保護阿慕的。”
說到後一句的時候,雲樾才重新将目光轉了回來,光明正大地注視着卿雲霧氣蒙蒙的雙眸,笑起來。他的大手,慢慢撫上她的臉,心疼地替她拭去滴落下的顆顆珠淚,也不管無論如何,她終是她最心疼的妹妹。
“阿慕曾以為哥哥已是死了,也曾想随着哥哥和那些死去的雲家人一起去死,可是阿慕還是膽子太小,阿慕不敢死。”卿雲的眼淚還在灑落着,可是這次的淚珠早已不僅僅是患得患失了,還包括着很多,很多,那些死去的雲家人,還有失蹤的長姊。
“你若是死了,雲家或許真的是不可能翻身了。”雲樾又是一陣苦笑,眉目中的嘲諷意味更濃,他突然很想責難自己,責難自己難道想着阿慕活就只是為了雲家嗎?可是不可辯駁的,他是真的希望雲慕可以幫助雲家幫助父親徹底翻身,一報當年的種種仇恨。
“這是何意?”卿雲聽完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兄長,她和雲家複興似乎并沒有那麽大的關聯,因為不論是兄長還是長姊,他們都比她聰慧得多,也比她有傲氣得多,從小她都不過只是一個愛哭愛鬧的人罷了。
雲樾沒有正面回答卿雲,他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将眸光彙聚在正躺在一邊醉卧的言書身上,那一瞬他的目光裏帶着濃濃的殺意,這殺意看得卿雲心裏一陣慌張。
卿雲不知道兄長為何露出那般的眼神,她知曉的就只是言書在某方面來說是她們雲家的恩人,兄長完全不該露出如此兇惡的眼神,就是言書曾調戲過的她也從來沒有對着言書表露過這般富有殺意的眼神。
“言書是雲家的恩人。”她一句話不僅是在确定言書的身份也是在提醒兄長,他的眼神裏已有了些違背道義的東西,那東西是可怕的,是不該存在的。
聽了卿雲的提醒,雲樾的眼神立刻收斂起所有不和善的目光,他只是淺淺地道:“阿慕,你與言書絕無可能。”
雲樾的這話不是
在勸卿雲什麽,他是在宣告,宣告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
“為何?”卿雲不明白,她和言書雖說無情,但是若真的有一日她思慕上他,兄長難道還要阻止他們不成?她不相信自己的兄長會是一個沒有任何信用的人,而且言書予雲家的利益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一個是前大将軍的千金,一個是現大将軍的副将,難道不是門當戶對嗎?
還是說她和言書有什麽不适合的地方?莫非言書已有了妻室?畢竟言書已是過了弱冠的年紀。
“你只需記住阿哥的話就好,阿哥不會害你。”雲樾似乎什麽都不想向她解釋,什麽也不想明說,可是卿雲很想告訴她的兄長,如今的雲慕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孩童了,不會再什麽都不問的,什麽都不懂的,不明不白的活下去,她不僅要活着,還要活得明明白白。
不過就像兄長有什麽不會告訴她那般,她也絕不會将這些事說給他聽。
那麽既然沒有什麽可以說得,她只好換了個話題,問道:“阿哥為何要将自己的臉遮起來,難道阿哥的容貌——”剩下的她已不敢再說,她并不希望兄長失蹤的十年有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的臉很好。”雲樾手摸着自己的面具答道,他的臉不是不能給別人看,只是不能給她看罷了,為了不讓她太過于辛苦,很多事只要他去做就成了,終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他也可以自己的容貌出現在她的面前了,他也可以找到那個他找了十年的人兒了。
雲慕是他的妹妹,那麽她就會是他的妻子,只要她願意,他會用一生賠償他和父親欠她的,只是她啊,又在何方,還活着嗎?
“嗯。”卿雲不知曉還可以再說些什麽,她點點頭,只道:“那就好。”
雲樾也是聰明人,十年可以改變他和雲慕他不是看不出來,可是他相信他所說的才是對她最好的,不論最後怎麽樣,活着的永遠都會是她。“那我就先走了。”雲樾站起身來,穩穩還有些微醺的步子,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剛走幾步,身後卻是響起卿雲的聲音:“等等。”然後不等他轉頭,雲慕已将披在她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到了他的身上,她說:“阿哥保重。”
“我雲朱華發誓,一年之內恢複雲家,給我的父親和妹妹一個像樣的家。“勾勾唇,他絕塵而去。
回頭,一直安睡的就只有言書,卿雲也是勾了勾唇,默嘆:言書,你可聽到了我兄長說你我不會有好結果的。
然而回答她的默聲的卻是言書一聲殷切而熱烈地低喚:“慕兒。”
醉着的言書,沒有喚她卿卿,而是慕兒。
又是什麽時候她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叫雲慕,雲家的阿慕。
翌日,言書宿醉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了,卿雲睡在他的身邊,一身單薄,手腳冰涼,而雲樾在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兄長,他走時竟沒有為她披上任何的衣物,言書低罵着。
再看看那個女子,靜靜地睡着,蜷縮着,卻是不肯醒地皺着眉,可憐地像個小蟲,他伸手扯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想要為她披上,可是女子口中喃喃的名字徹底阻止了他的動作,他聽她喚:“胥哥哥,胥哥哥。”一聲又一聲,滿含情意。
他又是笑又是哀傷,糾結地想發瘋。雲慕雲慕,你真是“該死”啊,言書這般思慕着你,可是你的心底想着的,念着的卻都是胥闕,那麽他手上的傷到底是值還是不值呢?
值吧,因為他的心意他自己最清楚,也最明白,雲慕是什麽樣的位子早在三年前,甚是是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明了了。
只願你永遠思慕着你的胥闕,不變心意。
最後,他還是把衣服披在了卿雲的身上,輕輕的,疼惜的,不帶任何不滿和哀怨的。
就算最後不能得到她,守着她也是不錯的,可是怕的就是他言書沒有這麽好的犧牲精神,他言書一直就是不屈的,為她屈即使他心甘情願,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雲慕,或是卿雲,日後你我就随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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