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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只對葉百曦說:“寧兒,你若真的這樣恨大哥,便去大将軍那裏告我吧。我做的是逆人倫的事,将軍自會處置了我。只你千萬要告知将軍是我逼迫你,免得害了你的名聲。”
現在想起來他何其狡猾。葉白塵大概也是認定了,他最後是無法做到那一步的。
兄長活着的那十年中,他沒有一刻不對其有着一種厭惡。雖然兄長對他已是極致的好,但他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忍耐着他的親吻,他的擁抱,以及他的求歡。只是因為是最敬慕的兄長,所以哪怕如此厭惡,也願意暫且忍耐。因為知道兄長無法承受他的拒絕。
可是他也恐懼對方的感情。這種感情違背倫常,被世人所鄙視憎惡,最終是無法立于人前的。兄長觊觎着至尊之位,但是他卻帶着一種不可言說的厭憎詛咒着他不能如願,因為恐懼被那雙無法拒絕的手挾持着拖到人前洩露出彼此之間無法告人的秘密。
如今想來,這是何等的傲慢。
他的願望成真了。他被挾持新都,葉白塵距離王位僅僅一步之遙,卻拿着自己一生的渴求換了自己的性命。直到葉白塵死時,他才發現,原來什麽悖德,什麽逆倫,如果能再一次被那雙手擁抱,他不在乎沉淪在爛泥之中。
這是他為他的傲慢,最終付出的代價。
當今陛下年歲也已不清,但是別說子嗣,除了登基之前便已經過世的少年妻子連個妾室都沒有。原本還有一些服侍的丫頭,但是自從新朝建立之後,連這些丫頭到底還在不在都沒有人能弄清,更不用說加封了。
如今朝廷上的大人們是三天一上谏五天一催促,葉百曦只閉嘴不語。他知道這種事情任是誰都能說,他卻絕對不能開口的。
一開口就會倒黴。
比起皇帝是否大婚這件事,他要更關注于另外的事情。
淮東道傳來了有流寇作祟的消息,當地官府懷疑是葉氏僞帝餘孽——這件事被上報的時候,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着他默然不語。
話說葉氏餘孽也就剩下他一個人而已,葉百曦當時就覺得很尴尬。然而無論如何,他總歸也想弄清楚,對方只是普通的流寇還是真的兄長舊部。
他只能就上書主動要求前去剿匪,雖然冀東一役之中被廢了功夫,但是他本來就有智将之名,皇帝也不阻攔,立刻下了旨意,讓他迅速前往淮東首府清剿匪徒,洗清污名。
因為剿匪乃急事,他當夜就出發,帶着皇帝賜下來的兩個禦前侍衛,一路急行軍前往淮東道。
結果到達當地之後,前來迎接的官員卻開口說道:“麻煩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在我等的協力下。匪徒已經被收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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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百曦還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迅速有效的剿匪行為,于是他去地牢探視了一下被收繳的匪徒——确實是一般身強力壯,兇神惡煞的匪徒,但是只要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和葉氏絕對沒有任何關系。
葉百曦問負責的官員:“不是說葉氏餘孽麽?”
這官員當時聽下派欽差的名字就已經犯過嘀咕,此時打了個哈哈,說道:“大人這話說的。不過是有所懷疑而已。”
因為一路急行軍,所以葉百曦頗為疲倦。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他就現在府衙歇息了一個晚上。
他正睡得迷糊的時候,卻突然被驚醒。窗外月色如劍光,直直一路刺落床前的地面上。他恍惚間好像看見床前有人影出現,厲聲喝道:“什麽人!?”
房中卻沒有任何動靜,人影似乎只是幻覺。反而是窗外嘈雜聲越來越響,隐隐能看見濃濃火光,還帶着些許焦糊的味道。
他披上一件外袍,走出門口找了個仆役詢問,才知道是前衙着了火,火勢竟然仿佛是從地牢開始燒起來的。因為火勢正猛,很難了解到裏面的囚犯是否還活着,或者有沒有逃逸。
不過府衙的地牢都是由土石堆砌而成,空氣并不流通,燒到上層的時候火勢已經被大致控制住了,但是下面的囚犯卻已經被盡數燒成了焦屍。光從屍體的數目上來看,似乎的确與實際人數不符。
木質的栅欄和牢門已經被大火毀得難以知曉本來面目,捕快與仵作一同調查着蛛絲馬跡,但是效果不彰。只知道匪徒裏面逃了一小半,其中包括兩位匪首。但是光從焦屍和廢墟來看,很難分清他們是從內部突破逃逸,還是有人入侵了府衙把人給救走了。
然而真正惹人煩躁的事情還不在于這一點。
第二天早上,官府的門口聚集了許多的百姓。其中有關押在府衙地牢之中犯人的家屬,昨天死去的衙役的家人,和一些之前因為匪徒作亂而遭到牽連的老百姓。
葉百曦剛剛出到府衙門口,就被臭雞蛋扔了一身。
有起哄者叫道:“葉氏餘孽去死!”
衙役趕緊上來阻擋,近身的侍衛也趕緊用自身擋在了葉百曦的面前,才阻止了失控的民衆直接沖上來把葉百曦大卸八塊。
葉百曦抖了抖衣服,任那腥臭的蛋黃掉到地面上,一轉身走進了大堂。
知府一臉關切,說道:“葉大人受累了。”
葉百曦神色詭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今年回金陵住了大半年,也沒有多少人發現我是‘葉氏餘孽’,大人這裏的百姓倒是耳目通明的很,想來一定每個人都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吧?”
這話說得知府心頭一顫,說道:“看來這盜匪中必然有人別有用心,故意煽動百姓挑起事端。本官必定嚴查,給葉大人一個交代。”
葉百曦說:“你把這些來鬧事的人全部抓起來,一個一個查清楚身份,問清居所,讓他們的親眷朋友來領,看看是不是有身份不明的渾水摸魚之徒混在其中。另外這謠言的源頭也要詢問清楚,我對這所謂的‘葉氏餘孽’可感興趣得很。”
知府剛在他手上落了把柄,這個時候哪有不從的,趕緊按他所說的去做了。
如此這般,果然揪出了幾個可疑的人物。
知府的地牢已經被燒得七零八落,要修整好還需要一段時間,這個時候根本關不了人。被抓到的疑犯最後是被綁縛起來,關在了縣衙後院的柴房裏,等待一一提審。
葉百曦從刑審全不擅長,不過府衙中自有專門的刑審行家在,沒多久就審出了這謠言的出處,是府城往北三百裏外一處叫紅巾寨的匪寨。
“......裴紅巾!?”
葉百曦沉吟了一下,心中略微一動。
當初葉氏确實是有一支極為出名的娘子軍,就叫做紅巾軍,首領是一位巾帼英雄女将軍,名字就叫做裴紅巾。紅巾軍的名字正是由此而來。
葉氏落敗之後,手下的兵力多數被朝廷俘虜收編,只餘下一小部分化整為零,歸入山原不知所蹤。紅巾軍正是其中的那一小部分,自從葉氏兵敗之後就不知所蹤。
葉百曦心覺這紅巾寨不可能是當年的紅巾軍——裴紅巾乃巾帼英雄,行事果斷愛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葉氏已經兵敗,她就會帶着部下歸于山林,絕不可能再出來于盛世之中作亂。
結果方才抓到一點點的線索,這一夜的晚上葉百曦睡着以後,府衙又出了事。葉百曦出了房門,急急忙忙往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的地方走去,才打聽到白日抓到的疑犯逃了一個,死了兩個,線索就此斷了。
他聽得疑惑,但是對知府本人的不滿卻毫無疑問,正打算走上前去,卻不料耳側突然飄下來一抹鮮紅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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