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這下系統終于反應過來，幽幽地道【多損哪，熊貓的筍都要被你奪完了。】

對抗失敗。

時川澤能看到中原中也全身僵硬，而一回合，已經足夠飛天水螅準備好魔法。

不用看時川澤都知道飛天水螅準備幹什麽，因為空氣的流速再次變了。

飛天水螅一族的看門絕技，風擊波，在距離20碼以內的敵人遭受的攻擊基本等于飛天水螅的傷害加值，也就是5d6，用人話說，骰五次六面骰子。

可能有人還不能理解這個定義，簡單來說，按照數值看，人類的極限血量差不多在15，五次六面骰，最低5點，最高30點滿點的傷害。

也就是說，哪怕運氣逆天，也近乎造成人體能承受極限的一半的傷害，很大可能直接秒殺。

而中原中也現在的位置就在飛天水螅面前，這個魔法如果正面擊中，在強烈的飓風下，他的血肉很大可能會直接脫離骨骼，人皮剝落，并且迅速脫水風幹。

就在中原中也無法動彈的時候，時川澤毫不猶豫朝後方走廊跑去，并且引爆了炸彈。

地板瞬間炸裂，一股恐怖的風暴和熱氣席卷一切，時川澤雙手抱頭，被這股爆炸餘波掀翻在地，只剩下一陣陣耳鳴和白光。

等爆炸結束，他幾乎是立刻站起來，無視了身上再次遍體鱗傷的現狀，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站起身，他眼前還是一陣陣白光，摸索着牆壁朝遠離飛天水螅那邊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腳邊像是踢到了一個什麽東西。

時川澤低下頭一看，只看到一個有些模糊的黑色物體，他彎下腰摸索着，似乎摸到了一點橘色的頭發。

“喂，還活着嗎？”

沒有回應，時川澤雙手摸上他的鼻息，發現還有氣，就把人背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至于樓梯，他是真的沒有力氣爬樓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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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艱難地挪動到電梯裏，時川澤的感官基本恢複，這時他聽到被他背在背上的中也發出虛弱的咳嗽聲。

“放我下來……”

“別了吧，放你下來你能走嗎？”

“我還不需要一個小鬼擔心。”中原中也輕輕推開他的攙扶，單只腳站立，時川澤看到他形狀扭曲的另外一只腿在重力操控下強行掰直，看着就讓人骨頭發疼。

中原中也臉色更加慘白，時川澤不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麽才從爆炸中心逃出來，但光看外表，至少是個瀕死的重傷狀态，比上一次鮮血淋漓的時川澤的傷勢更加嚴重，半邊臉都是血，黑色的西裝近乎破損。

兩人就這麽沉默地看着電梯上升，只覺得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漫長，等到開門的提示音響起，更是恍如隔日。

時川澤和中原中也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邁出電梯，距離相隔半米，一前一後，跌跌撞撞朝着實驗室的位置走去。

快了。

還有二十米。

這時，時川澤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麽聲音，在回過頭前，一股巨力從身後傳來，原本就身受重傷的身體在這一擊下幾乎散架，時川澤眼前一黑，感覺自己似乎被擊飛了好長一段距離，差點爬不起來。

“跑起來！”

似乎有人這麽喊道。

時川澤單手撐地，只覺得眼前滿是模糊的虛影，按着頭朝那邊看去，只見中原中也渾身浴血地用手臂架住獵犬的撕咬，頭也不回喊道：“給我爬也要爬到實驗室去！”

獵犬。

居然在這裏襲擊，真會挑時機。

時川澤拖起身體，玩命地朝實驗室門口跑去，幸好中也丢他的力度還蠻準，大門就在眼前，時川澤進門前最後看了一眼中也那邊，卻只看見被中也死死抓住了獵犬的前肢，像是兩只野獸在撕咬彼此。

似乎注意到時川澤的注視，中也分神吼了他一句：“快關門，愣着做什麽？！”

獵犬也看了過來，身體一部分虛無化，似乎又要遁入異空間追殺時川澤，一部分前肢卻被中也死死抱住，時川澤看見那剃刀般爪子洞穿了中原中也的身體。

随後，時川澤毫不猶豫關上了大門。

實驗室之前被中原中也改造過，內部架了一個球體，出口剛好就是實驗室大門，一關上獵犬就進不來，時川澤在門後盯着大門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外面的時不時響起獵犬的鳴叫和人類的嘶吼聲，似乎連門下都隐隐滲進來鮮血。

最後時川澤轉頭，迅速開始操控時間機器。

時間再次倒轉。

……

中原中也猛地睜開眼，一伸手捂住脖頸。

那裏曾經被獵犬的獠牙破開，同時自己把拳頭送入那畜生的口中，他感覺自己從未離死亡那麽近過，身體裏的血液緩慢流幹，那種感覺仿若死神的貼面舞。

但最後自己還是回到這裏來了。

還是那間酒吧，只不過酒保不見了，中也盯着桌面上的酒杯看了片刻，站起身頭也不回離開了。

再次見到時川澤依舊是在那個實驗室，周邊還是擺放着那些鐵板，中原中也非常熟練地一一壓圓給搭個球形，然後回過頭發現時川澤在盯着他發呆。

“看什麽看？你調完了？”

時川澤回過神，慢吞吞擺弄手上的燒瓶：“還沒。”

“這一次能派上用場吧。”

“不一定。”時川澤搖頭，嘆氣，“我忘記了一部分化學藥劑的比例配方，大概還有十多種排列組合沒有嘗試。”

中原中也噎了一下：“十多種？你就不怕中途死在哪裏來不及返回實驗室？”

“沒事，可以遙控。”

時川澤取出了一個酷似電視遙控的遙控器。

中原中也看着這個遙控器，陷入了沉默，額頭迸出個‘井’字，咬牙：“有這個東西，你為什麽不早點用？”

時川澤歪了歪頭：“你又沒有問。”

硬了，拳頭硬了。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之前為了把這家夥安全送到實驗室受的罪，拳頭就不由得蠢蠢欲動。

“而且時間太緊了，遙控還沒有完全設置好，用遙控器的話不能準确回到某個時間點。”時川澤推了推眼鏡，淡淡地道，“有可能會回到廢點，也就是在你被打死前的五分鐘或者十分鐘，這樣改變不了什麽，還會白白浪費能量，穿越的機會是有限的。”

中原中也緊皺着眉頭：“那如果在穿越時間的機會用完前沒能解決這件事的話……”

時川澤想了想，誠懇地道：“我将代表伊斯人對人類遭受的災難表示深切關懷。”

中原中也滿頭黑線：“你在打什麽官腔，到時候你不也會死嗎？”

“當然不會，你在想什麽呢，死的只是這個身體而已，我只會回到未來，”時川澤一臉事不關己，想了想，順道還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是我和這個身體的主人互換了身體，他現在大概在未來我的身體裏，當然如果這具身體死了我就只能回未來了。”

“謝謝，讓我對你的印象又刷新了。”

“不客氣。”

兩人鬥完嘴，還是要繼續去打飛天水螅，中也半點沒提之前那次的失敗，兩人又重複了之前的流程，用鐵皮球滾到那邊，和飛天水螅戰鬥……然後失敗。

這一次是死在見面殺上，時川澤一看中原中也表情變得猙獰就知道不好，直接引爆了炸彈，兩人死裏逃生，再次用時光機回到過去。

第三次。

失敗，中也的體型依舊沒有通過判定，被定身。

第四次，失敗，戰鬥途中獵犬加入，中也被兩個怪物夾擊。

第五次，失敗。

第六次。

中原中也走進來的時候，時川澤依然在實驗室配置他的藥劑，似乎失敗的這些次數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啊啊，當然沒有影響了，因為這根本不是他的時代，也不是他的身體，附身在時川澤身上的只是一個幻影，但對于他來說，是死亡了五次的真實。

中原中也臉色陰沉，一言不發，來了以後就一聲不吭開始擺弄那些鐵板，動作粗暴了不少，在異能力不小心把一塊鐵板撕碎後，他放下了手裏的工作，有些洩氣地盯着地板。

失敗的五次，有一次是因為在面對那種怪物的時候他的情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失控，那種瘋狂毫無道理可言，似乎在某個瞬間，因為最後一根名為恐懼的稻草，導致全盤崩潰，他控制不住地冒出暴力的因子，和之前面對獵犬的時候一樣，連他自己都驚訝自己居然會有這種暴力的一面。

兩次，是那個怪物奇怪的能力，中也依然分不出那種能力發動的前兆，因此很難躲避，他能感覺到空中的空氣像是突然從虛無變成固體，死死禁锢住他的身體。

其餘兩次，則是死在獵犬上。

那畜生像是有智慧一般，總是會在中也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如影随形，哪怕知道它只能通過不大于120度的角具現化，但有時經歷爆炸後，他完全沒有餘力操控圓球滾回來，或者只剩下了走回來的力氣，面對獵犬的時候總是落入下風。

……啧，不管怎麽想，都沒有贏的可能。

中原中也想過搖人的選項，但想到自己之前在怪物面前失智的場面，再加上之前修格斯的教訓，他多少知道在這種怪物面前人數沒有絲毫優勢可言。

再者……他不知道森先生到底是怎麽想的。

中原中也想到這裏，不由得陷入了迷茫，港黑大樓所有人撤離，很明顯港黑只有一個人能夠做到，但似乎只有他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沒有命令他過來，也沒有命令他離開。

到底怎麽樣才能贏……

到底怎麽樣，才能擺脫這種輪回。

中原中也想不到，無法抑制地陷入迷茫中。

他沒有注意到時川澤在配置藥劑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

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因為中原中也一直沒有放棄的樣子，時川澤也就由着他，反正輪回多少次對他來說都是賺的。

但他現在的狀态如何呢，多次死亡加上面對獵犬和飛天水螅，中原中也掉的san值已經接近30點，臨時瘋狂了四次，比上一個副本瘋的人加起來都多，雖然回溯會恢複一部分，但造成的精神傷害是實打實的。

san值的下降會造成當事人的各種精神狀态，比如混亂、焦慮、抑郁、狂躁等等，時川澤對此非常熟悉，因為這些是某些精神疾病的前期反應。

脾氣爆炸，注意力無法集中，無法控制地産生負面情緒，到最後絕望、麻木。

這是每一個調查員都要經歷的過程。

這是每一個卡進度的調查員，都要跨越的過程。

最重要的是，不要停止思考，并且懷抱希望。

時川澤不動聲色移開目光，拿起新配置好的粉末說道：“我們走吧。”

“啧，這次你該不會失敗了吧。”

“還有十五次組合沒有嘗試。”時川澤委婉說道。

“真的假的，還要死十多次……”

“幸運的話或許就是下一次。”

“算了吧，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放心，絕對不會讓你死亡十五次。”時川澤自信地說，“因為時光機的能量根本支撐不了十五次穿越，頂多還有5次。”

中原中也表情抽搐：“如果這個什麽裝置能量不足的話……”

“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別開玩笑了！”中原中也的喉嚨間發出一聲低吼，“如果這樣的話……”

“飛天水螅會使用風暴把港黑大樓掀飛，然後在這座城市為所欲為一陣。”時川澤點頭，“不過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死了，你也用不着去操心那之後的事吧？”

中原中也的臉色似乎更難看了。

然而時川澤依然不依不饒地給人潑冷水：“況且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有多少只飛天水螅，如果一起跑出來的話，說不定整個城市都會在風暴中毀滅吧，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飛天水螅原本就是地球上強大的種族，如果它們一口氣從地底跑出來的話，導致人類滅亡也是有可能的。”

原本還在憂心忡忡的中原中也緊鎖着眉，聽到這話反而有點不信：“人類可不止這點斤兩。”

時川澤奇怪地歪了歪頭：“伊斯人當初也是地球的獨立種族之一，僅有一次差點被某個種族打敗，你猜是哪個種族做到的。”

“順便一說，我們伊斯人的科技能夠在星際間航行，在那個時候也早已征服了時間。”

中原中也想起了使用過的時光機，原本堅定的神色緩緩動搖。

至少他們人類做不到……不，應該說時光機什麽的還是處于幻想階段。

“自古曾經在地球占據重要地位的三大種族，古老者，尤其擅長生物技術，地球上現存所有的生物幾乎都是他們制造出來的，包括人類，伊斯人，你也知道我們能夠制造時光機，征服時間，以及最後的飛天水螅，它們沒有什麽傲人的技術，但是個體非常強大，我們遇到的那一只在它們種群裏應該還沒有成年。”

“現在人類之所以能占據地球的大部分面積，運氣成分占據大多數，因為上古時期舊日們的大戰使得環境發生改變，飛天水螅退回地底，古老者被他們奴役的修格斯掀翻，很多種族移居了幻夢境，所以才會給人類留下那麽大的發展機會。”

“像是在聽天書……”中原中也誠實地說道。

“所以，你知道人類能發展到今天有多不容易，随時在滅亡的邊緣徘徊了吧，樂觀一點接受這個現實吧。”時川澤友好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滿臉‘努力有什麽用，還是躺平等死吧’

“畢竟你們人類那麽弱小又愚蠢，如果放在上古時期就是蝼蟻般的存在，不像我們偉大種族，放棄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倒是沒有什麽嘲諷的意思，像是單純在敘說現實，但這樣就更讓人火大了。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露出猙獰的笑容：“好啊，我等你先死。”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原本的狂躁和麻木似乎都化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他走到門口，發現身後似乎沒有人跟上，回過頭瞪了時川澤一眼：“走啊！我一定死在你後面！”

時川澤似乎揚了揚唇，仔細一看又像是無聲地嘲諷，輕哼一聲：“白費力氣。”

“等會你就知道是不是白費力氣！”

五分鐘後。

“嘔——”時川澤再一次從滾球上下來，第一時間半蹲在地上吐得毫無尊嚴，感覺這次比前幾次更加劇烈搖晃了，他嚴重懷疑這是在報複。

“喂，振作一點啊偉大種族，這就是你們偉大的地方嗎？”中原中也不知何時還學會了嘲諷。

“給我記住了，混蛋原始人。”時川澤抹了抹嘴巴，惡狠狠瞪了一眼中也，可惜這似乎絲毫不起作用，中也雙手環胸，感覺心情都舒暢了一點。

可惜這種輕松的氛圍在哨聲吹起後消失不見，中原中也猛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咬牙：“來了嗎。”

就在他即将沖過去的時候，時川澤突然朝他丢了一個藍牙耳機：“給你，等會有用。”

“哈？”中原中也半信半疑地接過，本來還想問什麽，但此時已經能看到飛天水螅的身影，他條件反射地把耳機戴上，還不忘說一句，“等會別打擾我。”

時川澤：“我會做這種事？”

中原中也沒說話，但他的态度已經表現出了對時川澤的不信任，随後直接朝飛天水螅走去

時川澤盯着他的背影，有那麽一時片刻感覺，這家夥居然還蠻帥的。

不是每個人都有直面死亡的勇氣。

也不是每個人都心甘情願一遍遍踏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