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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慎二人并不知道栖寒峰可以抄近道,二人在蜿蜒山路上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抵達山門。
栖寒峰上山巒起伏,雨霧朦胧,一眼望去盡是草木,卻不見一道人影。
封青還好,他已是結丹境,僅憑真氣便可禦體。周慎就沒這麽幸運了,他的境界只有煉氣,出來還沒帶傘,這麽淋了一路,渾身早就濕透了。
兩人站在最後一道石階上,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要再向前走嗎?”封青問道。
再向前就是劍尊的領域了,即便有玄虛長老的授意,他也不敢貿然前進。
“當然要向前走,不然怎麽揪出那個奸細?”
周慎神色憤恨,毫不猶豫,擡腳便向上邁去——
這時,一聲嘹亮的清鳴突然打斷了他。
他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便頭皮發麻,被鳥啄傷的屈辱再度襲上心頭。他氣血上湧,猛地擡頭,一只羽翎華麗的青色大鳥倏地飛入他的視野。
周慎怒喝:“惡鳥,果然是你!”
他提劍欲追,封青見狀,立即伸手攔住他:“住手,這是神鳥青鸾。”
“什麽?!”周慎愕然。
這還真是神鳥青鸾?那上次它為何突然出現在栖寒峰下,還放着白渺那臭丫頭不管,獨獨針對他一人?
難道……真如那丫頭所說,她是上來喂鳥的?
周慎又驚又疑,還未等他細細琢磨,封青突然繃緊聲音:“……劍尊大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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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尊?那個神秘的危雪劍尊?他終于能見到大名鼎鼎的劍尊了?
周慎心下一喜,連忙順着封青的目光向前望去。
一道修長身影正從雨中步步走來。
那人雪衣黑發,面容清疏。眉眼在雨霧中顯得柔和,一身清冷氣息卻铮然凜冽,讓人心生敬畏。
周慎頓時看呆了,恍惚間,那人已至眼前。
對方微微垂眸,與他們明明只隔了一道臺階的距離,卻如水中望月,遙不可及。
封青立刻恭敬行禮:“見過劍尊大人。”
沈危雪平靜道:“你們是何人?”
“晚輩名叫周慎,是一個月前剛入門的弟子!”不等封青回答,周慎已經先他一步開口。
封青低頭掃了他一眼,眼中閃過鄙夷。
他只字不提自己是玄虛長老門下弟子,卻說自己才剛入門,分明就是想誤導劍尊,讓劍尊以為他還沒有拜師。
以他的資質,居然還敢妄想得到劍尊的青睐,真是可笑……
封青見周慎如此不自量力,索性也不說話了,讓他一個人發揮。
沈危雪瞥了周慎一眼:“我問的不是這個。”
“啊?這,弟子還以為……”周慎一愣,随即滿臉尴尬。
封青心下冷笑,也不出聲。
周慎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由暗暗咬牙,然後昂首挺胸地看向劍尊,高聲道:“是這樣的。弟子近日發現有賊人屢次擅闖栖寒峰,懷疑是魔道奸細,于是暗中追查……”
他話剛說到一半,白渺突然撐着傘從雨中小跑過來。
“師尊,你走太快了!”
白渺在沈危雪身邊停了下來,氣喘籲籲,懷裏還抱着那件鴉青色薄袍。
師、師尊?
周慎頓時目瞪口呆,一直低眉順眼的封青也震驚地擡起了頭。
只見高不可攀的劍尊大人正輕撫少女後背,語氣溫和柔緩:“抱歉,忘了你在後面。”
周慎:“???”
他驚得無法言語,此時腰子突然被封青搗了一下,他驟然吃痛,轉頭怒目而視。
封青壓低聲音:“這什麽情況?你不是說她是奸細嗎?”
周慎咬牙:“我怎麽知道!”
以她的身份,以她的資質,怎麽可能成為劍尊的徒弟……
這時白渺也發現了像兩根柱子一樣杵在這裏的周慎二人,她面露驚訝,道:“周兄,你怎麽在這裏?”
什麽叫“你怎麽在這裏”,她這個沒用的廢物都能在這兒,難道他周慎就不配出現在這裏?
必定是這家夥迷惑劍尊,以喂鳥的名義騙取了劍尊的信任……
周慎心态失衡,頓時惱羞成怒,對着沈危雪大聲憤慨:“劍尊大人,弟子剛才所說的賊子正是此人!弟子曾多次目睹她擅闖栖寒峰,舉止可疑,鬼鬼祟祟,且巧言令色,如此下作行徑,必定不懷好意!”
嚯,瞎話一套一套的,連她都要當真了。
白渺一臉無語,正要反駁回去,沈危雪突然擡袖,阻止了她。
他垂眸俯瞰周慎,道:“白渺本就是我栖寒峰的弟子,何來擅闖一說?”
平靜疏冷,無波無瀾。
聽到周慎的耳朵裏,卻如晴天霹靂、平地驚雷。
居然……還真是劍尊的徒弟?!
他驚恐萬分,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完了,劍尊生氣了。
想想也是,堂堂劍尊的徒弟,被他當成奸細也就罷了,還當着本尊的面說了人家這麽多壞話,這事換作哪個師父都不會高興。
惹誰不好,偏偏惹惱劍尊。
他的修道之路,怕是要到此為止了。
封青立在一旁,全身緊繃,不敢出聲。
只聽沈危雪又問:“你的師尊是誰?”
封青一聽,知道劍尊怕是要怪罪到長老頭上,于是連忙道:“劍尊大人,此事俱是周慎一面之詞,師尊也是擔憂您的安危,其中細節并不知情……”
“此事我自有定奪,你只要告訴我他是誰就行了。”沈危雪淡淡地打斷他。
“這……”封青猶豫地看向周慎。
只見周慎正跪在地上,神情恍惚,面如死灰。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封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硬着頭皮道:“……是玄虛長老。”
“我知道了。”沈危雪拂袖轉身,聲音淡進雨霧裏,“你們回去吧。”
封青深深行禮:“是……弟子告退。”
回竹樓的路上,白渺很安靜。
沈危雪側眸看她,發現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未被剛才的事影響。
“你不生氣麽?”他問。
居然那般诋毀她,跟蹤她,還說她是魔道奸細。
如若他輕信了這番說辭,那她的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嗯?”白渺正在看傘沿下的雨滴,聽到沈危雪提問,驀地側過臉,“不生氣呀。”
“為什麽?”沈危雪有些好奇。
“要說為什麽……”白渺想了想,理所當然道,“因為他太蠢了嘛。”
沈危雪說:“蠢人才可怕。”
“但蠢人騙不了師尊。”白渺語氣輕快,“師尊對我這麽好,一定不會信他的鬼話。”
沈危雪微怔,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對了,師尊,”白渺突然想起什麽,“你是怎麽知道有人上來的?是因為青鸾的叫聲嗎?”
但她第一次上栖寒峰的時候,沈危雪似乎并不知曉,起碼他當時看到她時,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假。
沈危雪點點頭:“青鸾可以看到每一個接近栖寒峰的人,并自行判斷是否需要告知我。”
白渺:“……”
還能自行判斷?它怎麽判斷?看面相嗎?
看到白渺狐疑的表情,沈危雪微微一笑:“若是修為低的,在它眼裏沒有威脅,也就沒有通知的必要了。”
這個意思是……她的修為低到連青鸾都不屑一顧?
白渺感到一絲不爽。那個周慎的修為也不比她高多少啊,就算和他一起來的那個人很厲害,也不可能威脅到沈危雪吧,有特意知會的必要嗎?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沈危雪又補充一句:“除此之外,青鸾還能探查到來人是否有敵意。”
白渺:“您的意思是,周慎是懷着敵意上來的?”
沈危雪微笑颔首,正在上空盤旋的青鸾發出一聲清亮的應和。
原來如此,看來青鸾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白渺點了點頭,一轉念,突然察覺到哪裏不對。
等等,那不就說明,她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青鸾就知道她沒有敵意,卻還是追着她啄了十幾下……
白渺頓時擡頭,憤怒地看向青鸾。
“喳喳!”青鸾對上她的視線,得意地叫了兩聲,大搖大擺地飛走了。
“臭鳥,你給我回來!”
白渺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沈危雪微笑注視着他們,獨自漫步雨中,目光逐漸平靜柔和。
人想要追上鳥,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白渺有的是法子。她追到密林裏,熟練掐訣,藤蔓驟然瘋漲,猝不及防的青鸾頓時被纏繞着墜落下來。
“哼哼,被我抓到了吧?”白渺獰笑着靠近,青鸾瘋狂掙紮,叫聲凄厲。
“行了別裝了。”白渺抓住鳥喙,一把捏住,“以後不準啄我,也不準搶我的東西,聽到沒有?”
上次就因為這家夥搶走芥子囊,害得她損失一本同人小說,這仇她可記着呢。
青鸾被她捏住嘴無法發聲,只好連連點頭,一雙透紅的圓眼睛顯得無比誠懇。
白渺:“好,你現在跟我去挂晴天娃娃,配合一點,別搞騷操作。”
青鸾點頭如啄米,白渺這才把它放了。
沈危雪回到竹樓的時候,白渺正乘着青鸾往屋檐上挂晴天娃娃。
兩個小家夥配合得當,一個負責找位置,一個負責往上挂,看起來無比和諧。
沈危雪在一旁安靜地看着,沒有出聲。直到白渺挂好晴天娃娃,一回頭,才發現他已經在身後站了許久。
白渺從青鸾背上探下頭,認真地問:“師尊,挂在這裏可以嗎?”
沈危雪回過神:“……嗯。”
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一個“嗯”……
白渺微一思索,權當是默認了。
她拍了拍青鸾的脖子,青鸾會意,優雅平穩地緩緩降落。
白渺輕輕一躍,從青鸾背上跳下來,在沈危雪身旁站定。
“晴天娃娃已經在祈禱了,”她笑了笑,“師尊放心,應該很快就會放晴啦。”
沈危雪與她一同注視着屋檐下的白色挂件,天色昏暗,将他的瞳孔襯得比以往更深一些。
“……但願如此。”
作者有話說:
白渺:等雨停了就可以教我烘幹大法了!
沈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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