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其實白渺解開道袍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

她上輩子身體不好,經常生病,隔三差五就往醫院跑。一去醫院就要檢查身體,次數多了,對“脫衣服”這個指令也就聽習慣了。

但她在身後聲音消失的那一刻,卻突然反應過來。

沈危雪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

他是她的師尊,而且還是一個正常健全的成年男性。

她這樣,會不會表現的太不矜持了?

這樣想着,白渺忽然覺得臉頰有點熱,好在自己是背對着沈危雪的,他也看不到什麽。

竹樓裏很安靜,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一時間,竹樓裏的氣氛有種說不出的微妙。

白渺有點糾結。

要不要讓師尊先回避一下?其實上藥這種事,她自己也能做,雖然傷口的位置有點刁鑽……

但這是制造肢體接觸的好機會。她記得之前系統也說過主線任務裏有“處理傷口”這一項,現在趁這個機會完成了,以後也能少受一次罪。

比起之後在戰鬥中受重傷,如果現在摔一下就能完成這項任務,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白渺破天荒地猶豫起來。

就在她默默糾結的時候,傷口處突然傳來一陣涼意。

白渺下意識縮了一下,接着便聽到沈危雪的輕語。

“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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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柔和平靜,手上的動作也很輕柔。

白渺感覺到他在用棉簽之類的東西清洗自己的傷口,冰冰涼涼的清水觸及肌膚,頓時引起一陣顫栗。

“師尊……”白渺下意識喚了一聲。

沈危雪指尖一頓:“疼麽?”

白渺搖搖頭:“不疼,就是有點涼……”

沈危雪輕聲道:“很快就好,稍微忍耐一下。”

他動作細致,用清水将白渺背後的血污一點點清洗幹淨,接着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對白渺說:“我要開始上藥了。”

白渺點點頭:“哦……”

沈危雪的目光落到她瓷白的後頸處,微一怔神,随即又将視線移開。

柔黑的發絲如織如蔓地映在白皙通透的肌膚上,有種說不出的美。

沈危雪視線低垂,專注地看着少女背上的傷口,神色平靜,耳根卻微微泛紅。

“可能會有點疼。”他低聲說,“你……忍着點。”

“好。”白渺又點點頭,側臉顯得無比乖巧。

沈危雪不再出聲,專心為白渺上藥。藥粉沾到傷口的一瞬間,白渺驟然挺直脊背,低低地吸了聲氣。

這哪是有點疼啊,這簡直就是巨疼無比好嗎!

她忍不住道:“師尊,這是什麽藥啊,也太狠了吧……”

“是醫仙秘制的金創藥,疼是疼了點,但藥效好。”

沈危雪慢慢将藥塗到她的傷口上,動作極輕,聲音也溫柔,帶了點安撫的意味。

“別動,很快就好了。”

這麽疼,怎麽可能不動,這金創藥根本就是辣椒粉做的吧?

白渺感覺後背火辣辣的,她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只好随便說點什麽,試圖轉移注意力。

“師尊……”她暗暗吸氣,“你上次,為什麽要去選劍會呀?”

之前明明說過不去的,結果卻突然出現,把她吓了一跳。

還好那天的比試沒有出醜……不然她可就丢臉丢大了。

“原本我是不打算去的。”沈危雪略微頓了頓,“但祝隐告訴我,但凡是弟子,都希望師父能出現在那裏。”

“所以……”

什麽破理論,這個祝隐做過民意調查嗎就敢這麽誤導她師尊?

白渺不爽道:“這個祝隐又是什麽人?”

沈危雪:“是掌門真人。”

白渺:“……”

她淺咳兩聲掩飾尴尬:“原來是掌門呀,怪不得說的話這麽有道理呢……”

沈危雪唇角勾起,修長手指微擡,将藥輕輕塗到劃破的傷口處。

“你也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白渺又被疼的縮了一下,艱難回答:“當然,畢竟是掌門,掌門大人說什麽都是對的……”

沈危雪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聽到這句話,總覺得哪裏不舒服。

尤其是那句“掌門大人”。

他問:“你真的覺得他說什麽都是對的?”

白渺猶豫了下:“那個,我要是說實話,師尊你不會告訴他吧?”

“這是我與你的談話,”沈危雪輕聲道,“我怎會告訴別人?”

“那就好。”白渺這才放心,“其實我覺得掌門就是瞎說。別人什麽情況我不清楚,反正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去選劍會……”

沈危雪微頓:“為何?”

“我怕你看到我輸。”白渺坦言道,“怕你覺得我做得不好,給你丢臉。”

沈危雪沒想到她是這樣的想法。

這個回答讓他有些始料未及,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淺色瞳孔看上去有點迷茫。

白渺見身後又沒聲音了,于是叫了一聲:“師尊?”

沈危雪這才回神。

他看着白渺單薄的後背,想起她勤苦練劍的身影。

他緩下語氣,說:“你做得很好。”

白渺沒想到沈危雪會突然誇她,一時間有點驚喜:“真的?”

“嗯。”

沈危雪收起白瓷瓶,輕聲說:“藥上完了,把衣服穿上吧。”

“哦。”白渺聽話地穿好衣服,期間沈危雪一直低垂眼睫,将視線落在低處。

耳邊環繞着衣料摩擦的聲音,少女寬松的道袍散在地上,衣擺逶迤,随着她的動作簌簌而動。

他覺得自己該出去了。

“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出去轉轉。”他安靜起身,廣袖如流水垂落。

“好。”白渺一邊乖乖應聲,一邊将長發從衣領下攏出來。

少女修長的後頸在發間若隐若現,發絲漆黑,将頸間的肌膚映襯得細膩而瑩白。

沈危雪移開視線,抿了抿唇,轉身走出竹樓。

他一離開,白渺立即詢問系統。

“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又完成一個任務了?”

系統:【沒有……】

白渺:“啊?”

怎麽可能?剛才明明順順利利地把藥上完了,她疼得快咬自己了都沒喊停,這還不算完成任務?

如果這都不算完成任務,那怎樣才算完成任務?

系統解釋道:【首先,主線劇情是沒有這一段的。】

白渺:“???”

她不服:“怎麽可能?之前你明明說過有一個主線任務是處理傷口……”

【那是你為男主處理傷口,不是男主為你處理傷口。】

白渺:“……”

她是真心想打人了。

“不都一樣嗎?”白渺也不管後背疼不疼了,撸起袖子和系統據理力争,“反正都是處理傷口,誰給誰處理又有什麽區別?”

【區別很大。】系統嚴肅道,【在原劇情中,前期的男主是絕對不會為女主做這種事的。】

白渺疑惑:“為什麽?”

【因為男女授受不親。】系統說,【雖然女主經常受傷,但他只會将藥送給女主,讓女主自己解決,絕對不會跨過這條線。】

白渺越聽越迷糊了:“那他怎麽對我……”

系統深深嘆氣:【這就是你的問題了啊。】

白渺:“啊?怎麽又怪我?”

【你想,原劇情中,他之所以對女主劃清界限,正是因為他将女主看做是一個女人,一個需要他時刻提醒自己注意分寸的女人。】

【而你……】系統的語氣逐漸恨鐵不成鋼,【他看到你脫衣服竟然毫無反應,還能心平氣和地給你上藥,你你你……你難道都不覺得挫敗嗎?!】

白渺沒反應過來:“我為什麽要覺得挫敗?”

【這說明他完全沒把你當女人看哪!!!】

白渺:“……”

這句話簡直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就把白渺霹萎了。

難以置信……她都已經這麽努力了,沒想到在師尊眼裏居然連個女人都算不上?

那她是什麽?青鸾的小夥伴?鳥食供應商?一個連禦劍都學不好的小屁孩?

白渺大受打擊。

系統:【所以我才說,好好走劇情,別總想着整幺蛾子。】

白渺沒精打采地趴到桌案上,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啊,給點實際的建議行不行?”

她背後的傷口還在隐隐刺痛,看樣子今晚是不能躺下來睡覺了。

付出這麽多,結果居然對任務毫無幫助……不值啊。

白渺越想越鬧心,不由又是一陣唉聲嘆氣。

系統終于聽不下去了:【我前幾天就一直在建議你,盡快為下一個主線劇情做準備。】

白渺擡起腦袋:“你是指做點心?”

系統:【對。】

“行吧,不就是做點心嗎。”白渺從案前站起來,拍了拍衣擺上的褶皺,“我現在就回去請教我的好室友們,不信搞不定它。”

系統不出聲了。

按照此人之前的尿性,任何事情在結果出來之前都難以預料。

所以還是不要過早放心為好。

竹樓外。

沈危雪靜靜站在溪邊,眉眼低垂,漫不經心地看着水裏的游魚,似乎在想着什麽。

青鸾在他旁邊叽叽喳喳,他也沒有理會。

其實在白渺褪下道袍的那一刻,他是想回避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沒有回避。

也許是因為她受傷了,也許是因為她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這種情況下,他不該在意其他……

青鸾見他一直出神,終于急了,突然跳起來一口咬住他的衣袖,用力往下扯。

沈危雪訝異地看着它:“怎麽了?”

青鸾:“喳喳喳!”

沈危雪溫聲笑道:“這裏只有我和你,我不替她上藥,難道讓你上麽?”

青鸾急得又是一陣喳喳亂叫,像是在提醒什麽,又像是在擔憂什麽。

“放心……”沈危雪摸了摸青鸾的羽毛,“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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