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無端猜忌相公,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溫召出門一趟,多有見聞所感,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再不是來源冷冰冰的字眼。
有親朋好友在此,方覺得此一趟沒有白來。
當晚回他們也沒耽擱,就回到了蠻荒住處,家裏一切如常,溫召在青州時,街上看見什麽好玩的好吃的,都給多買一份,不自覺就存了不少東西,用了兩輛馬車拉回來,分給家裏的人。
正好牛三罕見的帶了一群村裏孩子在家裏玩耍,溫召就将歡快的孩子們叫上來,每人裝了滿兜兜的糖果,另外割回來的香豬肉,也都一家割兩斤帶走。
他來了村裏這麽久,還沒好好跟村裏人打個招呼,通過孩子的手,誠意就要單純的多。
經過這件事,村裏的孩子越發的愛來牛家玩耍,待小老三也越發親厚起來,這孩子自小沒了爹媽,又久病在家,如今換了個底子,瞧着活潑伶俐,跟村裏的小朋友都能玩到一塊去。
當天晚上,溫召特地煮了大餐犒勞大家這些日子的辛苦,将家裏和地裏的莊稼都照顧的很好。
最早批種下去的水稻已經生的膝蓋高度,瞧着綠油油一片,在整個牛家村都很是罕見,偌大的山坡,就溫召的幾塊地莊稼生的最好,村裏見了都眼紅,但凡路過的都要瞧一瞧這幾塊地有什麽魔力。
不是沒人沒動過歪心思,溫召是後來才知道,當初在黃盱手上買下那二十畝地,若種不出東西也就罷了,沒曾想溫召接到手裏,竟然長出綠油油的莊稼,那黃盱就急眼了,潑皮打滾都想把耕地再要回去,好在溫召他們不在家,也留了張陵和蔡姨在家主事。
那黃盱是個不要臉的潑皮,認識一些道上的人,見牛家不肯,當日便帶了一夥二流子來鬧事,若是普通人家,恐怕就要怕事遂了他的意,但好在,你再橫胳膊也擰不過大腿,那黃盱讓人打的頭破血流,在村上血淋淋的拖行一圈,就再沒人敢來打那幾塊地的主意了。
當然都是鄉裏鄉親,讓暗處那些想動歪心思人知道牛家的厲害就成,其他大部分還是普通村民。
村人生僻,若說兩方都故步自封,一輩子沒的交集都有可能,但溫召昨日的善舉,倒還真引來幾個村民,來跟他打聽種地的技巧。
溫召本也有指導村民種地的想法,若只靠着他這幾十畝田地,蠻荒何時才能擺脫貧瘠?
而只有發動村民去科學種植,徹底改變蠻荒土質,未來才有無限可能,這其中,種子的質量和錯誤的種植方式對耕地影響很大,溫召本想借指導村民科學種植,通過村民購買種子和肥料來賺取積分,卻遭到系統的嚴重警告,系統商城的東西不能用來直接兌換銀錢,必須是在這個世界轉化為成品,才能進行交易,但溫召自己用就沒事。
沒辦法,溫召只好放棄捷徑,轉而對大夥科普一些莊稼習性,通過科學種植來提高生産量。
一開始,只有兩三個村裏的叔嬸來聽,慢慢的增加到七八個,多數是頭一日來請教過,後邊又拉着認識的人來請教,只要溫召有空,就給他們細細的講,後來更是往返他們的菜地,依着他對植株生長的幾分敏感,判斷出植株生長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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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叔嬸按照他的交代給莊稼澆水施肥,慢慢的還真有成效!
漸漸的,來找溫召學習的人更多,常常是一遍科普說個四五遍,其他還有解決不完的問題,溫召感到心累,幹脆就把隔壁能容納四五十人的大堂分出來,讓人定制了十幾張桌椅,開啓農業授課。
每日定制授課時間和發問時間,一天兩節課,都安排在農忙清閑的時候,不耽擱大夥做事。
本只想做個臨時場所,沒曾想倒是引來一波村上的孩童,在村裏的孩子大多是沒上過學的,對學堂有天生的渴望,溫召跟鄉親們開完會,常常見到不願意離開的孩子,哪怕只是羨慕的摸一摸堂屋內的課桌。
有時候做出的決定并不需要深思熟慮,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
反正堂屋空着也沒用,幹脆再置辦一些座椅,給孩子們設個簡易課堂?溫召跟鄉親們傳授一些務農知識還行,但教書育人,那就不成了,夫子還得從外邊去找,總歸他家老三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不說考取功名,多認些字,學些知識也是好的。
村裏聽說他要設學堂,裏長當天就找來了,這些日子溫召為村裏做的事,大夥都看在眼裏,裏長也想為此盡一份心力。
他帶來了一位曾經在外任教過的教書先生李元昊,說起這位李夫子,也是有些來歷的。
李元昊的家室原也不小,是文縣李家的長子,聽說其三年寒窗苦讀,一舉考上秀才舉子,卻是在最關鍵的一堂考試上被查出作弊,他先前的成績也就付諸東流,後被官家革除考籍,而他自己無顏回去李家,便來了這蠻荒,最後落籍牛家村,與村裏一位村婦組建了家庭,如今家中長女都有二十有三了。
這樁往事被許多人唏噓,他本是發誓不再碰筆墨,卻是拗不過裏長三番兩次的上門勸說,裏長于他有恩,不好拒絕,就想着先來見見溫召,若是表現差些,總不會被瞧得上。
卻是沒想到,他來時,堂前已經坐了不少孩子,臺前一位小哥兒正拿書焦頭爛額的應對着,一朝瞥見他,便飛奔而來:“是李夫子吧?”
李元昊一愣,已經許久沒人這麽喊過他了。
小哥兒抹了把臉上的汗漬,松了口氣,抱着“你總算來了”的視線:“您來了就好,您快給同學們講講這句話,文言文對我來說好難。”
特別古代的書籍都是文绉绉的,溫召吹牛逼還可以,但讓他正兒八經的講課,就是為難他了。
李夫子清楚的感覺到孩子們落到他身上渴求尊敬的視線,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如芒在背,他轉身就想離開,步子卻怎麽也邁不出去。
這是他曾經輝煌的殿堂,到最後也免不了兔死狐悲的凄涼,站在這裏,讓他想起那段絕望的人生,已然過去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啊,現在想起來,依然不能釋懷。
“他……”溫召免不了有些擔憂,他看起來很是勉強。
“放心吧,”裏長道:“他是個文人,雖然這二十年也學着在村裏種田種地,但他骨子裏流着文人的血,就算夢想破滅,但那顆心是不會死的。”
因為是文人,才更能懂這些孩子們對知識的渴望,他可以拒絕他自己,卻無法拒絕孩子們。
溫召:“裏長對他很是了解?”
裏長嘆氣:“畢竟認識二十多年了,他跟村裏格格不入,也沒幾個朋友,一有時間我們就在一起喝酒,喝醉了絮絮叨叨的什麽都說,就知道了一些他不為人知的往事。”
“他當年并非是作弊棄考,而是在最後審核試卷時,查出一份與他一模一樣的試卷,那人是李家另一位少爺,受李家打點,專門安排了相隔不遠的位置。”
溫召一驚:“就為了抄襲?另一個李家人是不是抄了他的答卷?”
裏長點頭:“本就是這樣安排的,他雖為李家長子,卻不得重用,本以為是拿着他的答卷作參考,沒曾想對方卻一字一句抄下來,東窗事發,卻是各執一詞,最後由李家出面辨別真僞,李家這是為了另一人的前途,把他放棄了。”
“啧!那分明是他作答的卷子,居然被人污蔑反抄?還有沒有王法了?”溫召怒道。
裏長:“那能怎麽辦?李家都能在考場上做手腳,污蔑他不是簡簡單單?這麽多年過去,他從不提及李家的一切,想來也是被傷透了心……
我今日叫他來,也是想着他能與自己達成和解?實在不必因為一個李家,再不握紙筆,白瞎了他那一身教書育人的本事,當然,更多是想他教好村裏的娃娃們,這是最主要的。”
溫召點頭,兩人 就看向李元昊。
村裏的學堂不太正規,但也擺了小三十幾張課桌,他們一人或者兩人一桌,竟是把位置坐滿了。
沒有什麽比渴望知識的孩童們的眼神更純淨,仿佛能洗滌一切的重負,站在講臺上尤其能注意到這一點,李元昊有些恍惚,本以為二十多年未碰過早就忘掉的知識,才發現如同刀斧刻在腦海裏,不用看書,嘴上習慣性就講出來,等他反應過來,便已經成統成句,語調順滑,條詞清晰,他就該是天生的老師。
……
當日晚上,溫召将白日遇到的事情事無巨細說給霍桑知聽,霍桑知白日裏有自己的事忙,幾乎一整天不在家,只有夜裏吃過飯洗了澡,這會兩人靠在一起,霍桑知在給溫召擦拭他洗了沒幹的頭發。
溫召唠唠叨叨,尤其說到李夫子的事時,一臉的火大。
聽他唠叨一直沒出聲霍桑知這才一頓:“李家?”
“是啊,你知道?”溫召從他懷裏擡起頭,整個人翹着腿兒坐靠在他身上,跟沒骨頭似的。
霍桑知摟了他一把,讓人坐起來,繼續搭着帕子在人頭上擦拭,直到擦到幾根毛都豎起來,摸着不潤手了,這才放開帕子,他神色淡淡:
“若你說的是文縣的李家,那便不用氣了,早五年前,聽說得罪了道上的人,後來遭了劫匪,全家二十一口人,當晚全部命喪黃泉。”
溫召驚愕的張大了嘴,霍桑知噗嗤一笑:“做什麽這麽驚訝?聽你說,那李家也不是好東西吧?”
溫召搖頭,頓了一頓,幾近惶恐,問道:“不是你幹的吧?”
霍桑知臉上的笑意一窒,無奈極了:“我與那李家無冤無仇,殺他們做什麽?你無端猜忌相公,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不教訓教訓是不成了……”
他說着也不聽溫召的辯解,将人按倒就是一個世紀的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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