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江家一家人吃過早飯, 忍着呼之欲出的激動,又只能裝作和平常日子一樣,目送江淮和江欣出門去。

江淮騎上自行車, 包裏裝了一些證件, 載着妹妹往公安局的方向騎去。

兄妹二人在門口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等陳鋼鋒。

這時候的單位辦公場所, 基本上都是平房, 好一點的也有從地主和資本家手裏收繳的老房子,公安局是很後面才正式成立的單位,所以就占了一排舊平房,靠着門口那塊白底黑字的匾才認出地方來。

江欣看着進門上班的人逐漸多起來,想起侯三的話:“小哥, 侯三講的那個王笑才, 你注意着點兒。君子易處,小人難防,凡事都要謹慎。”

“放心吧,你哥我有多珍惜這個機會,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找我麻煩, 我躲着他點就是。”他沒有一個當革委會副主任的大伯,确實得夾着尾巴做人。

江欣想了想,覺得光是躲着也沒用, 适當時候也得反擊, 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那王笑才若真是個愛動歪腦子的人,倒還不怕他了。

十來分鐘後, 陳鋼鋒來了, 江欣和江淮趕緊擁上去。

陳鋼鋒見了江淮, 拍拍他的肩膀,口氣中還帶點酒氣,看來昨晚是喝了不少。

也不知道霍一忠怎麽樣了,江欣有點惦記他。

“弟妹,一忠昨晚在我家睡,吃過早飯就回招待所了,估計等會兒會去供銷社找你。”陳鋼鋒看了眼江欣,和她說,“我帶你哥進去報到,你先去上班,放心把人交給我吧。”

“哎,行,謝謝陳大哥。”江欣趕緊說謝,看着他們進去,自己就騎上自行車去了供銷社。

進門時,陳鋼鋒回頭看了一眼江欣的背影,想起昨晚老婆說的話。

昨晚他和霍一忠陪石局長喝酒,石局長時不時問問霍一忠部隊裏的情況,陳鋼鋒和鄒秘書又不笨,知道石局長是在探霍一忠的底,老狐貍,話說得虛虛實實的,半點破綻都不露,硬是讓他們喝了大半夜的酒。

除了帶去的那瓶酒,石局一時興起,又開了另外一瓶本地燒酒,回去的時候,霍一忠一張黑臉更黑了,陳鋼鋒臉上也布滿了紅色酒暈。

到家時,兩個兒子已經睡着了,柳小銀穿了睡衣披着頭發從屋裏出來,給他們倒了溫水,三人說了會兒話,給霍一忠攤了個席子,讓他在長木凳上睡了一晚。

Advertisement

剛躺下時,陳鋼鋒還一臉嬉笑,把手伸進柳小銀的薄花睡衣裏,被柳小銀用力拽出來,貼在他耳邊罵:“要死啊你!你兄弟就躺在外頭!還鬧!”

“放心吧,他聽不見。”陳鋼鋒也學着柳小銀的氣聲說話,熊一樣的上身壓上去,被柳小銀給用力推開。

“一身酒氣,臭死了!”柳小銀嫌棄地揮手,把自己睡遠了點兒。

你推我擋來多兩次,陳鋼鋒就覺得沒趣了,仰躺在床上數手指:“你把咱們之前存的工業票拿出來,明天一早拿給一忠。”

“什麽叫拿給一忠?”柳小銀立馬就坐起來了,壓着嗓子,“陳鋼鋒你什麽意思?幫人家二舅子把工作解決了,還要給他拿工業票?”

“你嚷嚷什麽呀?”陳鋼鋒不悅,“這下不怕人聽見了?”

“那你說說,為什麽要給他拿工業票?”柳小銀把拿字咬得特別重,一手拿起旁邊的竹制蒲扇,扇得氣勢洶洶。

“我說你...”陳鋼鋒也不躺着了,坐了起來,摸索着剛脫下的長褲,把兜裏放着的煙和火柴掏出來,點了根煙,“一忠是這樣占我們便宜的人嗎?他就是要結婚了,想找我借點工業票買點東西。”

“那你早說是借呀,說什麽拿不拿。”柳小銀很想要一個縫紉機,夫妻二人攢了兩年多的工業票,說好年底陳鋼鋒去省城開會學習,就買一個回來。

“要多少?我可跟你講,年底買縫紉機之前必須把票還回來。”柳小銀掰着指頭,算自己手上的那疊票還有多少。

“你數五十張出來吧,他回到部隊,補貼下來,就會寄回來給我們。”陳鋼鋒有些疲憊地靠坐在床頭,閉着眼。

柳小銀一聽,立刻上手擰了陳鋼鋒一把:“五十張!陳鋼鋒,你知不知道五十張,咱倆兒要存半年!”

陳鋼鋒聽她的聲音逐漸大起來,迅即把煙叼到嘴裏,伸手去捂她的嘴:“你小聲點!你怕一忠聽不清楚啊?”

柳小銀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張嘴去咬陳鋼鋒的手掌,陳鋼鋒吃痛,把手拿下來,用力甩了甩:“怎麽老改不了咬人的習慣,你是狗嗎?”

“陳鋼鋒,你說,你是不是欠了霍一忠的命,他的事兒你就這麽上心?”柳小銀不忿,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眼前的丈夫,“我讓你幫我娘家妹子找個工作就推推托托的,誰才是你的枕邊人?”

陳鋼鋒狠狠地把煙屁股摁滅:“你知道什麽?天天就惦記着娘家的那點子事兒,倒是讓你妹子讀多兩年書啊!她要有張高中畢業證,我今晚就是喝死了,也幫她把工作定下來。自己不争氣,怪誰!?”

柳小銀瞪他一眼,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把扇子丢在腳邊。

“我說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他一想起石局今晚對霍一忠的态度,心裏也有點不得勁,又想去摸根煙出來,卻發現煙盒扁了,甩手把煙盒丢在地上。

“我轉業的時候,連個連長都沒當上,回到新慶熬了幾年的隊員,才當上個市公安局的隊長。你看看一忠,今年才27,已經是營長了,部隊根本沒讓他轉業退伍的意思,他提一級再轉到地方,再次也是個副處級幹部。”陳鋼鋒把這些話揉碎了跟柳小銀講。

“他認我這個班長,也是看我有點義氣。你知不知道,石局今晚留下我們喝酒,就是想和一忠說幾句話,哪是看你丈夫我的面子。”

柳小銀那口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聽了丈夫的話,靜了下來,卻有些不以為然,靠近老陳:“他就算轉業也是回他老家,跟你有什麽關系?”

陳鋼鋒頭疼,怎麽就這麽不懂轉彎:“現在是沒關系,你就敢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柳小銀這下也想通了:“行了行了,你和我說清楚不就行了,啰嗦那麽多。我明早就數五十張票出來。”

陳鋼鋒躺下,雙手墊在腦袋後頭,又把眼睛閉上:“一忠說明晚去弟妹家提親,叫咱倆兒一起去,你看着買點東西,也不用多貴重,一份心意。”

“行。”柳小銀知道了,這是想當做半個親戚來走動了,好在江欣也不惹人讨厭,她倒不介意在市裏多個能走動的人家。

“哎,弟妹也挺不容易的,年紀輕輕,就要去給人做後媽。”柳小銀躺在陳鋼鋒旁邊,聞着那點酒氣,又拿起扇子扇了扇風,想起江欣那雙大眼睛和甜笑,那麽年輕的女人呢。

“這是什麽話?”陳鋼鋒轉頭看她,不同意,“一忠哪裏不好?人長得周正,前途又好。要我說,離婚的男人才是個寶!”

放你娘的屁!

柳小銀忍住粗口,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麽,弟妹但凡有個選擇,都不會選你兄弟。這親媽哪天生氣打一下孩子都有人背後嚼舌根,更別說後媽。當爹的回到家吃完飯,兩手一甩,把嘴一抹,擡腳就走,當媽的還在後頭操心吃喝拉撒,後媽哪天疏忽一下,就得被人指着鼻子罵。”

“何況弟妹在新慶好歹也是城裏人,吃供銷社的商品糧,一結婚,戶口就要随着一忠走,從城裏人變成鄉下人,哪裏好了?”

“計較!小農思想!”陳鋼鋒和她鬥嘴,“你不付出她不付出,誰來建設國家,誰來保障家庭?”

“你不計較?你不計較要當什麽大隊長?”柳小銀伸手用力戳他,死鴨子嘴硬,非要和她擡杠。

陳鋼鋒不說話了,反正他覺得一忠就挺好,他是女人就選軍人,血性、剛強、忠誠,還給她操心娘家哥哥。

“懶得和你說,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苦。”柳小銀翻了個身,閉上眼,有些困意襲來,“江欣也不是什麽虛榮的女人,不圖個前途,就圖他這個人,往後就希望你那兄弟,能對她好點。”

陳鋼鋒原本閉上眼,此時又轉頭看了一眼妻子的背影,花睡衣穿了幾年,已經磨起了毛,柳小銀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生了孩子後胖了些,摟起來多了點肉,他伸手把毯子搭了一半在她肚子上,又去握了握那只手。

算了算了,那是人家被窩裏的事兒,跟自己有什麽關系,關起門來過日子,老婆還是自己的好,陳鋼鋒也不多想了,眼睛一閉,很快打起了酒呼。

......

江欣騎着江淮借來的自行車,一路風風火火往供銷社沖去,昨天下過一場大雨,今早路上還有水坑,她的褲腿和鞋子濺了一些黃色和黑色的泥點。

到了供銷社門口,鎖好自行車,江欣去公共洗手池那裏把腳上的泥點子擦幹淨,又用帕子洗了個臉,擦了擦脖子上的汗,這才算舒服了些。

進了門,還未來得及喝口水,王慧珠就貼上來了,臉上有種前所未有的熱情和矜持:“江欣,來上班啦?”

江欣退後一步,看着王慧珠,略略挑眉,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她把包放下,從水壺裏倒了杯水喝下去,這才才搭理王慧珠:“不上班能幹啥?”

王慧珠也不拐彎抹角的:“江欣,那個,你還記得原來供銷社暫時分給你結婚用的房子嗎?”

江欣對這個印象不深,被王慧珠這麽一說,才想起是有這麽間小屋子,是當時她和趙洪波結婚,趙洪波拱她去找趙主任,分下來的一個小單間,只能放一張小床和一個小衣櫃。

以前趙洪波在五津口,她在新慶,住的就是這個小房間,一到休假的時候,夫妻團聚,兩人就住那裏。

房間很暗,只有一個小窗口,住起來其實不舒服,但好歹也是一個小窩了。

本來市裏的房子就緊張,尤其是這種單位分下來的,江欣當時是以結婚的名義申請的,離婚了就得退出來。

江欣離婚後,有人去鬧趙主任,趙主任沒辦法,隔了兩天就讓她把東西搬出去,算是把房子交回給了供銷社,只是因為江欣一直請假,後來事情一件接一件,就耽擱了,那個退房間的申請一直沒去簽字填表,供銷社好幾個人想要,但江欣還沒簽字,趙主任就沒松口。

“江欣,上回去省城進貨,本來是輪到我的,我可是把去省城長見識的機會讓給你了。”王慧珠和她談條件,“你看你現在也回家裏住了,這房間這麽小,又暗,你也用不上...”

“王慧珠,你是要結婚了嗎?”江欣算是聽明白了。

說到這個,王慧珠扭捏了一下:“差不多了吧。”

“那恭喜你呀!”江欣真心恭喜她和李俊寶,“電影院不分房子?”

“你打聽這個幹嗎?江欣,你不會不同意去簽退房表吧?”王慧珠立馬激動起來。

江欣看了王慧珠的小眼睛一眼,真是的,果然不讨喜:“我也就問一嘴。”又講,“我跟趙洪波可是離了婚的,你到時新婚燕爾,再住那屋子,你不嫌不吉利啊?”

王慧珠一噎,哪壺不開提哪壺,說這個幹嘛。

李水琴在旁邊拿着張單子,劃拉着算盤,差點笑出來。

“好了,我簽字就行了,你要的話,可得粘着點兒趙主任,不是說還有好幾個後勤也想申請嗎?”江欣不逗她了,“我下午要去找趙主任,順便把退房申請簽了。”

“不勞您煩,我給你把表拿來了。”王慧珠從進貨單底下抽出一張紙,眯着小眼睛,笑嘻嘻拿了只水筆遞給她,江欣接過筆,大手一揮,江欣二字就簽下了。

“江欣,放心吧,我和李俊寶在國營飯店擺結婚喜酒,一定請你!”王慧珠接過那張退房表,恨不得現在就去找趙主任,把事情給定下來。

江欣斜看了王慧珠一眼,誰先請客還不一定呢!

作者有話說:

我寫這一章的時候感覺好歡樂啊,哈哈哈~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