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如若能不死一

一葉把煉好的丹藥給了白羽, 讓他和小藤妖一起把丹藥投放出去。兩瓶丹藥，一瓶投在地下河裏, 讓藥力順着河水滲透整個樊城, 另一瓶分開投放進樊城各處挖掘的水井處。如此一來，大約過了三日, 樊城百姓體內的氣息果然都順暢了。

歸源陣被破, 白虎歸來, 樊城重新回到了安寧祥和當中。當然，樊城的百姓一直都覺得樊城無比安寧祥和。

羽君繼續在私塾教書，閑暇時陪着一葉買買菜，逛逛街，再去棋社下下棋, 日子過的平靜而舒緩。

白羽和小胖子成了好朋友, 也慢慢學會了如何與人相處，雖然嘴上經常怼小胖子卻又去小胖子家做過幾次客。大約是修士和妖族被天地靈氣滋養，大都長的分外可愛，小胖子的父母嚷着要收白羽做幹兒子, 小白羽死活沒同意, 吓的很長時間沒敢去小胖子家。

小藤妖白天曬日光晚上曬月光, 無聊了就藏在白羽的發間出去玩耍, 見白羽在人類的社會裏混的如魚得水，羨慕的同時, 小藤妖暗暗加緊了修煉, 想争取早日突破元嬰, 進入化神，然後好修出人形。

一葉無事的時候會去棋社陪着羽君下棋，或者去茶樓聽說書人說些好玩的故事，買一些新奇的玩意，聽一聽坊間的八卦。晚上回來和羽君講一講，然後在羽君溫柔的懷抱裏酣然入睡。

每一日的生活平靜而幸福，轉眼一年就過去了，春去秋來又到了幾人來到樊城的季節，滿城的梨花樹開的霎是好看，一葉站在花樹下擡頭望天，第一次覺得，這漫長的修仙歲月過的有些快了。

似乎是意識到了離別的日子在即，白羽這幾日變的沉默了一些，他很想跑去跟一葉說自己還想再呆一些時日，但是他更清楚，一葉剩下的九年時間裏大約更希望和羽君一起過二人世界吧。

“叩叩！”

衆人正在大廳裏吃飯的時候大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一葉擡起頭，羽君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一葉碗裏說道：“找白羽的。”

白羽放下碗筷，蹬蹬的跑到門口把大門打開，就見小胖子穿着一身簇新的錦緞，身後跟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站在門口。

“白羽。”小胖子見到白羽很是高興。

“什麽事？”白羽雖然經常和小胖子一處玩耍，但總是一臉不耐煩的小傲嬌樣。不過想到自己過幾日便要離開這裏了，再見面的時候，小胖子大約都投胎轉世了，于是這次白羽難得好脾氣的應道。

“我來給你送請帖。”小胖子滿臉的喜色。

“請帖？”白羽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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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身後微胖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接過話說道：“是這樣的，過兩日是我們大少爺成親的日子，老爺和太太讓小的給白羽小公子以及羽先生羽夫人送上一張請帖。”

說完，中年男子畢恭畢敬的送上了一張大紅的燙金喜帖。

“對，對，大哥要娶大嫂了，我們家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還會請戲班子去唱戲，可熱鬧了。”小胖子高興的邀請道，“你來我家玩啊。”

白羽正猶豫着要不要接喜帖的時候，從後面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代替白羽接過了喜帖。

原來羽君和一葉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到了門口，接過喜帖的正是羽君。

“羽先生，師母。”小胖子乖巧的打招呼。

“羽先生，羽夫人，老爺吩咐小的來邀請二位前去參加兩日後的婚宴。”中年男子再次說明來意。

“好，麻煩您跑一趟了。”羽君淡笑點頭。

“不麻煩，不麻煩。”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說道，心裏想着還是讀書人就是禮節多。

“那白羽，你那天也會來吧。”管家是來邀請先生和師母的，但是自己是特地來邀請自己的小夥伴的。

“知道啦。”小白羽板着臉不耐煩的說道。

“噢耶，那你要早點來，我在家等你啊。”小胖子見白羽答應了，開心的笑眯了眼睛，揮揮手一蹦一跳的跟着管家回去了。

三人拿着喜帖走回大廳，一葉笑着說道：“想不到離別的時候還能趕上一樁喜事。”

“嗯。”羽君點頭贊同道。

“吃完喜酒就走嗎？”白羽小聲的問道。

一葉望着白羽滿臉的不舍，福至心靈的問道：“你是不是還沒有和你的朋友道別？”

“有什麽好道別的。”白羽嘴硬道，“我只是舍不得樊城這麽多好吃的。”

“是嗎？那你這兩天多買一些放在儲物袋裏，反正又放不壞。”一葉挑眉道。

“我這就去買。”小白羽嘟着嘴轉身跑了出去。

一葉好笑的回頭瞅了一眼羽君，仿佛在說，你看白羽這家夥，別扭的可愛。羽君笑的寵溺，仿佛在回複一葉，你就喜歡逗他。

轉眼婚禮的日子到了，這日一大早，一葉把院子裏要帶走的東西，都收進了乾坤袋，衆人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回頭瞅了一眼自己住了一年的房子。看着似乎和來時沒有太大區別，卻又處處透着一股親切。

“那個福字是不是貼的有點歪了？”小白羽指着窗戶上的一個福字窗花說道。

“肯定是你那天急着出去玩，沒有用心貼。”小藤妖數落道。

“走吧。”羽君推開了身後朱紅的大門。

一葉扭頭再看了一眼院子，随着羽君的動作跨出了院門。

“我們就這麽走了，其他人會不會奇怪？”白羽問道。

“早就道別過了，半個月前我就和周圍的人說過要和夫君回老家去了，你今日也要和小胖子好好道別知道嗎？”一葉對白羽說道。

“哦。”白羽有些失落的踢了踢腳下的石頭。

小胖子家在樊城算是名門望族了，這次成親辦的非常隆重，迎新娘的隊伍排了有一裏地，樊城的主街道上落滿了鮮花和銅錢，讓周圍的百姓撿起來粘粘喜氣。

羽君看着漸漸走遠的迎親隊伍，若有所思的說道：“雖然爆竹的聲響和迎親的喜樂及不上修仙界的仙樂，但是卻更顯熱鬧。”

“那當然，修仙界的大能們，能像他們這樣滿地撿銅錢嗎？”一葉說道，“估計撒極品丹藥還差不多。”

“那估計要打起來了。”羽君冷不丁的說道。

“噗呲。”一葉想到一衆仙風道骨的修士因為搶人家婚禮灑落的極品丹藥而刀劍相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走吧，婚禮快開始了。”羽君拉着一葉的手，跟上了迎親隊伍的腳步。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趕上新娘子下轎，羽君望着一身大紅吉服的少年新郎官一臉喜色的用紅綢牽出了花轎裏的新娘。而後細心的慢下腳步，等着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小心的跨過火盤，一路往大堂走去。

“快點，要拜堂了。”一葉興沖沖的拉着羽君往裏走。

喜堂外早已經集聚了不少人，一葉想往裏擠，但是擠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羽君看着好笑，擡手掐了一個法訣，使得人群讓出一條道來，好讓自己和一葉走到最前面。

“诶？？”一葉看到到忽然散開的人群，若有所思的回頭瞅羽君。

“開始了。”羽君指着前方說道。

一葉知道剛才一定是羽君用了法術，心頭一甜，扭過頭去看拜堂。

“一拜天地。”作為傧相的男子高聲喊道。

新人扶着紅綢，同時朝天地拜下。

“二拜高堂。”

新人對着上座的父母拜下。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随着觀禮衆人的大聲歡呼，一對新人就此禮成，一葉興奮的滿臉通紅，果然不論在哪個時代，女人都是喜歡這種幸福美好的場景的。

羽君怕興奮的一葉被人潮擠到，小心的把人帶進懷裏，側身避開人流。

“我還想去看看新娘子。”一葉說道。

“去吧。”羽君松開一葉的手讓她跟着衆人去鬧新房，他則随着衆人去吃喜宴。

席間，同一間私塾的劉夫子随意的問道：“羽先生這麽年輕，什麽時候成的親。”

“一年前。”羽君回道。

“也是新婚啊。”劉夫子笑道，“可惜沒能早認識羽先生，要不然你們這對郎才女貌的婚禮，老夫厚顏是一定要去參加的。”

羽君淡笑不語，望着着滿院喜慶的大紅，推杯換盞的賓客，羽君感覺的到，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滿心歡喜的祝福着新人。

羽君忽然覺得，也許這凡世的婚禮雖然只是三媒六聘，賓客見證，即使拜過天地也不會像修仙界一般被天道見證并且束縛。但是這種來自旁人由衷的祝福，卻是修真界所沒有的。

小白羽早早就在後院陪着小胖子玩耍了，小胖子帶着白羽去廚房拿了很多好吃的，又去後院看了戲和雜耍。但是白羽始終提不起興趣，小胖子擔心的問道：“白羽，你怎麽了？不高興嗎？”

“我……”白羽醞釀了一早上了，眼看着就要分別，最終還是說道，“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裏？”小胖子着急的問道。

“回老家。”這不算是借口，這次确是要回老家了，不到化神自己不會再出來了。

“那還回來嗎？”小胖子問答。

“我不知道。”白羽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說不回來，只是說了一句不知道。

小胖子咬着嘴唇沉默了一會，忽然摘下了脖子上貼身佩戴的黃金長命鎖遞給白羽說道：“這個送給你。”

白羽疑惑的望向小胖子手裏的長命鎖。

“這個是我奶奶送給我的，說可以保平安。”小胖子解釋道，“上次你送了我很好的靈藥，這個算是回禮，讓它保護你平安。”

白羽猶豫了一下，接過了小胖子手裏的長命鎖。

“我幫你帶上。”小胖子又從白羽手裏拿了回來，踮着腳尖幫白羽帶上，然後說道，“我知道我們都是小孩子，大人要走的時候，我們哭也沒有用的。不過，我會一直在樊城，以後你回來了，一定要來看我呀。”

小胖子說道最後有些想哭。

“嗯。”白羽點了點頭說道，“我給你的藥，真的是靈藥，可以救命的，你要好好保管啊。”

“知道啦。”

一場歡騰的喜宴，一對幸福的新人，一城友善的百姓，這些，終将只是他們漫長生命裏短暫的一瞬。

一葉幾人站在雲頭上，腳下是滿城梨花飄落的樊城。

也許這就是長生，充滿了孤獨和離別。

“今天的婚禮很有意思，有機會我們也辦一場吧。”羽君忽然在一葉的耳邊說道。

一葉微微一愣，心頭浮現出的不舍竟然比喜悅更濃烈，仿佛一杯少放了蜂蜜的檸檬水，酸甜只翻着苦澀。

如果……能活的更久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