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哥的朋友

陸俨站在門口,看着對他敞開懷抱的屋子，額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對于一個有輕度潔癖的人來說,眼前的這一切，簡直稱得上的是災難。

堆在門口除了數雙顏色各異的塑膠拖鞋,還有一個碩大的垃圾桶。從垃圾桶的體型以及散發出的不怎麽好聞的氣味可以看出,它的主人一定是一周才幫它消食一次。

一進門,左邊是巴掌大的廚房，一牆之隔的右邊是沒有頂燈的小客廳,多條蜿蜒的網線從廚房一直延伸到客廳旁的卧室,比起連通網絡，它們似乎還肩負着更為重要的——絆倒人的責任。

再看看地上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瓷磚……陸俨實在下不去腳。

吳戈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人的表情,他還在回味剛才那個昙花一現的笑容。樂呵呵的摁開廚房的燈,蹲□挑了幾雙拖鞋放到陸俨面前：“我這兒第一次有人來，沒來得及預備鞋。這幾雙我沒怎麽穿過，你随便選。”

可供選擇的拖鞋有：粉色Hello Kitty圖案的一雙，藍色點綴蝴蝶結的一雙，綠色印着辣妹頭像的一雙。

實在難以抉擇。

可能是由于對方所謂的“第一次”，也可能是對方熱情的态度，鬼使神差的，陸俨竟然覺得如此環境倒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他默默的選了粉色的穿上。

吳戈在邊上一看，挺驚喜的說：“你也喜歡這雙啊？我當時也覺得這雙挺可愛的！你眼光不錯呢，就這雙是買的，那兩雙都是買一送一的時候送的。”

陸俨：……

他不知道面對“眼光不錯”這個評價該說謝謝還是呵呵。

招呼陸俨在廚房坐下，吳戈把雨衣撂下，“客廳沒燈看不清，我先在這兒看吧。”說着就把放在門側裝烏龜的小箱子端了起來。對着燈一看，他樂了，“這白沫吐的，快趕上服毒自殺了。”說完他樂不可支的瞧了陸俨一眼，對方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吳戈咳了一下，“那個什麽，沒什麽大問題，估計就是中暑了，擱陰涼地方降降溫就好了。”

“多長時間？”右手随意的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陸俨問到。

“呃……”吳戈愣了一下，明明他站着陸俨坐着，按理說作為占據有利地形的一方，他應該底氣十足才對。可和陸俨對視的時候，他怎麽還是有一種心虛氣短的感覺呢，“這個具體時間不太好确定，反正得觀察一段時間。如果還是看起來四肢無力的話，就得弄點藥了。”

“一段時間？”陸俨最不喜歡這種毫無精确度可言的詞語，因為這種詞語通常都意味着——-麻煩。他想了想，說道：“這裏可以寄養嗎？”一邊說着，目光在廚房逡巡着，萬幸，沒在洗碗池裏看見什麽不明爬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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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啊！”吳戈一聽，有點兒心花怒放。寄養寵物和治療的價位可差多了，而且一般來他們這兒寄養的，時間都不會太短，按天收費那可是能掙不少了。想到陸俨可能是頭隐形的肥羊，他更殷勤了，“可以先來屋裏看看我這兒的條件，正好最近有幾個寄養的快到期了。”

陸俨沒有錯過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他站起身來，滿意的發現二人身體條件的客觀差距（吳戈：喂！(#`O′) ），恩，即使有人無事獻殷勤，後面那一句他也一定完成不了。

在這種微妙的滿足感中，他跟在吳戈身後，跨過拖鞋，繞過網線，順利的到達了目的地——卧室。

有廚房客廳珠玉在前，卧室已經不會再讓陸俨感到吃驚了。滿地都是襪子——意料之中，床頭堆滿衣服——意料之中，書桌上堆滿零食——意料之中，床上鋪滿顏色鮮豔的大褲衩——意料…之中。

注意到陸俨視線的落點，吳戈有點臉上發燒，趕緊把床上的大褲衩扒拉到一邊解釋道，“其實平時沒這麽亂，今兒不是接你麽，我就想着換個新的再出門，時間太趕沒來記得收。”

看了看吳戈穿的充滿熱帶風情的下裝，陸俨涼涼道：“我很榮幸。”

媽蛋臉怎麽更熱了！争口氣好嗎！吳戈心中萬分悲憤。他掩飾性的轉過身，指着衣櫥邊的牆角，“你看看這些，有烏龜有蜥蜴，都是寄養的。”

陸俨這才注意到衣櫥下暗藏玄機——四五個塑料盒子裏，分別裝着不同品種不同類別的爬行動物，三個盒子裏的蜥蜴都趴着一動不動，倒是兩個挨着盒子裏的烏龜很活潑，隔着器壁相互對望，還企圖沿着器壁往上爬。

“他們感情似乎不錯。”陸俨評價到，不像他家裏的這只，不是翻白眼兒就是口吐白沫。（龜龜：你都不理人家人家只好自娛自樂！）

“嘿嘿這倆死小子，”吳戈笑得賊兮兮的，“可能受我影響，同性緣比異性緣好。這倆之前都是被提着來配種的，結果人家母龜根本看不上，這倆倒好，互相看對眼了。可惜啊，就是下不了蛋。”吳戈有點憂傷，“希望他們的主人能理解吧。”

“……”陸俨開始有點擔心他的烏龜會不會走上彎路。

“對了，你這龜叫什麽啊？有名字沒有？”

“沒有。”

“那得起個名兒啊，要不怎麽稱呼！你看這只，”吳戈指了指左邊爬的起勁的烏龜，“這是令狐沖。右邊這個，是小林子。都是我起的，不賴吧？”

“……”陸俨突然意識到了起名的重要性，他不想有一只叫東方不敗的烏龜。

“要不叫陸小俨？”一記鋒利的眼光掃來。

“…那陸小龜？”陸小龜主人依舊沉默的看着他。

“小陸龜？”太沒特色，他自己就否定了。

“枕戈。”陸俨吐出兩個字，好整以暇的看着表情突然變得十分精彩的某人。

“這名字太不可愛了吧，”某人弱弱的反抗，“還不如叫小枕頭呢。”

“恩。”陸俨的眼中流露出笑意，“那就小枕頭吧。”

“那啥，小枕頭啊，”吳戈對着裝烏龜的塑料盒說道，“從今天起你就跟我混了，一定要聽話喲。”要聽話啊，陸小龜！

“它很擅長裝死。”陸俨友情提醒。

面部神經壞死的主人和一只愛裝死的龜……吳戈順口回到：“挺随你的。”

時間靜止了。

一秒，兩秒，三秒。

面對陸俨意味深長的目光，吳戈覺得自己冷汗都要滴下來了。“滴滴滴”——QQ提示音響起，他如蒙大赦般趕緊跑過去，“內個稍等一下，我看看電腦。”

陸俨看着對方略帶倉皇的背影，竟然覺得很有趣。随意的看看屋內，書桌上的三臺電腦上，雖然都上了年紀，但還都在勤勤懇懇的工作着，散熱扇巨大的轟鳴聲相互應和，組成一支音色奇妙的交響曲。

順着插線板往上看，唯一一面幹淨的牆壁上，一件衣服高高挂在上面，衣服的後背上印着一個logo——那是《大鬧天下》第一屆全國競技賽的标志，下面是兩個醒目的字母——Z.G.

吳戈正忙着回複留言，冷不丁的聽到身後人問：“你是第一屆全國競技賽的參賽者？”他轉過身，陸俨的目光打在他臉上，帶着幾分探究的意味。

“沒有沒有。”他趕緊擺擺手，“我就是個愛好者，這衣服還是在淘寶上拍的呢。”說完，他端起書桌上的杯子，掩飾性的喝了一口水，手卻不由自主的輕微顫抖。

意識到了對方對這個話題的抗拒，陸俨看到那只顫抖的手，不動聲色的改變了話題：“你的手現在情況如何？沈念跟我提過，似乎帶你去看了中醫。”

吳戈放下杯子，“我哥這都跟你說啦？！醫生說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就是殘的久了，猛一下正常了可能心理上會有點兒不适應。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多練習練習就行。”

“恩。”陸俨掃了一眼他身後的屏幕，“你在用APM訓練者練習？”

“你也認識這個啊？”吳戈有點兒驚訝，然後想到對方是通過游戲論壇的帖子聯系到他的，說不定也玩游戲呢。“說起來，你是不是也玩《大鬧天下》啊？在哪個區，說不定咱倆在一個區呢！”一提到游戲的事情，他又容光煥發興致盎然起來。

“你在哪個區？”陸俨反問。

“現在在龍門躍。”

“角色名？”

“鴿子，鴿子001，鴿子002，鴿子編號系列都是我。”

“恩，有機會找你。”

……吳戈這才發現說了半天，對方的信息半點沒套出來，倒是把自己裏裏外外都給抖摟幹淨了。

看着對面一臉懊喪的人，陸俨心裏竟有些愉悅，面部表情也柔和了許多。他擡起手看了一眼表：“時間不早了，就先不打擾了。你記下我的電話，關于寄養的費用和其他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

“哦，好的。”吳戈掏出手機記下電話，看了看窗外，“我送你下去吧。外面雨又下大了，你要雨披嗎，我這裏有好幾個呢。”說着，看着陸俨目光閃閃。

“不用，多謝。”雖然很不想拒絕對方的笑臉，但回想了一下那件棗紅色的雨披……陸俨還是敬謝不敏了。

“那好吧。”吳戈有點遺憾，他其實挺想看看陸俨穿雨衣是什麽樣，是不是真像別人說，人參贏家就算穿個塑料袋也氣場十足。

兩人下了樓，依舊是陸俨舉着傘，吳戈穿着雨披站在傘下，剛走到大門口，雨幕中卻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吳戈？”杜函玢撐着傘笑眯眯的走過來，目光落在某個無法忽略的人身上，“這位是？”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種情況下遇到杜函玢，吳戈有點意外，來不及多想，他先介紹道：“這是我哥的朋友，陸俨。”說着轉向陸俨，“這是我朋友，杜函玢。”

一個是“我哥的朋友”，一個是“我朋友”，高下立現。“我哥的朋友”此刻心情有點莫名的不爽。

“你好。”杜函玢友好的伸出手，“你不住這兒吧？之前似乎都沒什麽機會見到你。”

“我哥的朋友”象征性的伸手回握，語氣冷淡道：“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杜函玢：再見，咱哥的朋友

陸俨：呵呵

陸小龜：>_<主人笑起來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