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044
蕭治被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金家軍營中。
夜裏, 護城河畔燈火通明,兩大軍營以護城河為界,形成對峙之勢。
金琏騎馬立于城門前, 目光落在對面城牆上的紫衣男子身上,臉上滿是陰冷戾氣。
“哦,你就是溫湛, ”金琏偏了偏頭, 眼裏滿是不屑, “金銮殿上弑君的人就是你?”
其實金琏并不在乎蕭治的死活,他本也不是個好君王,今日不死于溫湛之手, 也必定要被金家軍鐵騎踏于足下。
他只是覺得溫湛此人狡詐多端,此番行徑亦并非正派所為。
一個殺了君王的人卻能這般堂而皇之地站在這裏同他進行什麽“談判”,金琏心裏自然多了幾分警惕。
“少将軍說的什麽話?臣只認華瑤陛下一位君主,今日所為不過清君側, 何來弑君一說?”
溫湛輕輕擡手,從袖中抽出一只金色卷軸,不緊不慢地沖着金琏展開, “早在三月前, 先帝便下了傳位诏書,此乃證據,少将軍可過目一二。”
說着, 他便将诏書從城樓扔下,金色的卷軸在下落的過程中撕裂成兩半,落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溫湛“呀”了一聲,輕輕觑眉,“還以為少将軍會接住呢。”
分明是在挑釁。
金琏目光岑涼, 雙手緊握缰繩,身後的将士拳頭捏得直響,紛紛提起了兵器,只要少将軍一聲令下,八千将士決計不會有分毫猶豫。
可金琏深知,城內禁軍數以萬計,如今怕是全在溫湛的掌控之中,他才膽敢這般嚣張。
正猶豫着要不要強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将士們紛紛讓出道,低喚了聲:“陛下。”
金琏猛地回頭,就看到那女子一身白衣打馬而來,長發齊腰,發梢為實,臉上還有尚未褪去的潮紅和愠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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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喬思白,金琏就止不住喝了一聲:“你來這做什麽?回去!”
說完又覺不妥,趕緊補道:“刀劍無眼,傷了陛下怎麽辦?”
喬思白如今看到金琏就會想到自己被炸飛的那幕,還有點心理陰影。
便撇撇嘴,小小聲應了句:“朕若是不來,你怕不是帶着人直接莽上去了?”
“我有把握,”金琏皺眉,總覺得有幾分不爽,“陛下得信任臣。”
喬思白“嗤”了一聲,并未理會金琏的話,而是擡眼,直直迎上了溫湛的目光。
并非不信任金琏,而是兵力懸殊實在太大,一舉攻城絕無可能。
“陛下,”城樓上,溫湛看到喬思白,嘴角的笑意擴大,眼底情緒晦暗,面上卻恭順行禮:“臣等已恭候陛下多時。”
“陛下此去三月有餘,太後心系陛下思念成疾,不知陛下何時——能去昭陽殿探望一二呢?”
喬思白輕輕觑眉,聽着溫湛說話的語氣同唱歌兒一樣,心裏想的卻是,總算遇到一個比延覺說話還欠的人了。
瞧他态度這般恭順,說的卻是威脅她的話——
雖說金氏如何,喬思白于感情上并沒有太大起伏,可眼下金氏卻是唯一可以幫助她掣肘溫湛的人。
這麽想着,喬思白駕着馬往前,突然一把長纓槍橫到她身前,驚得身下的馬差點給她颠了下去。
順着望去,就看金琏神色嚴肅,看也不看她就道:“別去。”
喬思白:“……”
她也不是非去不可。
但表哥這攔人的方式是不是有點太硬核了?
喬思白伸出兩根手指默默推開長纓槍,金琏覺察後,眉心一皺,又擋了回來,“想去送死?”
“……倒,也不是,”喬思白沒轍,只能拉着缰繩往後退了幾步,“但我若不同他談一談,攻城也是送死。”
金琏眉頭皺得更深,像是真的不高興了,“喂”了一聲,“就那麽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喬思白迎着金琏的目光,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是……不信你爹。”
金琏神色一僵,等反應過來時,喬思白已經到前面去了,攔不住,他便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反複琢磨着那句話——
不信他爹……是什麽意思?
……
得知喬思白和溫湛談判的消息時,延覺剛把自己的袈裟擰幹挂起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将方才尴尬的情形忘掉。
他可以确定的是,溫湛如今絕不會像殺蕭治那樣動喬思白。
畢竟他是蕭思的老師,明面上一直是蕭思的人,打着“清君側”的名頭殺了蕭治雖說令人不齒,可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但若他殺了蕭思,就真的成了遺臭千古的弑君叛臣,是亂臣賊子,一生都要被釘在恥辱架上的。
雖說溫湛最後的目的應該還是那個位置,但等着蕭思主動交權和他殺人奪權完全是兩個概念,因而延覺此時并不擔心喬思白的安危。
也就是這時,C“嘀”了一聲,悠悠反問:“宿主當真不擔心?那溫國師可有些手段,你就不怕陛下遭遇別的什麽?”
延覺把袈裟捋平,聲音淡淡:“除非他不要命了。”
畢竟雙方談判,定是在兩軍庇護之下進行的,溫湛若真的對喬思白怎麽樣,金家軍怎麽可能放過他?
“話是這麽說,但我說的并不是性命之憂,”機械音看熱鬧不嫌事大,“溫湛畢竟是塵世男子,上輩子他能成陛下的枕邊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延覺動作一頓。
他看向挂在面前的袈裟,那紅色沾了水,看上去深沉許多,卻也顯得上面的金色細紋格外醒目。
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将他困于其中,喘不過氣來。
溫湛是個塵世男子,他能做許多,延覺做不了的事情,他也比他更懂得如何去讨女孩子的歡心。
……讨女孩子的歡心?
延覺瞳仁微縮,似乎是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給驚到了。
什麽時候他已經忘卻那些佛門清規,開始計較這些了?
C繼續拱火:“你也知道呢,現在的陛下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陛下了,她打一開始心裏就沒你,保不齊還看不上和尚,這個時候呢,若是一個長得好看又會哄人的男子出現,說不定陛下的心就被他給勾走了呢?”
“……”
延覺心裏梗了梗,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太對,就開口,“我記得不久前你還告訴我,說陛下因為我吃醋。”
C:“我可沒說過,是你自己意會錯了。”
延覺:“……那你好像說過,陛下對我情深意重,她曾背着我逃難,也曾不眠不休地照顧了我一個晚上。”
C:“還有這回事?我怎麽不記得了?”
“……”
延覺心裏嘔了一股氣,還抱了最後一絲希冀般,“她主動抱我、同我親近,還說過想和我在一起這樣的話,這總不能是假的吧?”
這回C沒有立刻否認,延覺暗暗松了一口氣,似乎挽回了幾分顏面。
可計較這個,又要做什麽呢?
延覺還沒太想明白,C就特別欠兒地“哦”了一聲,“那不是系統任務麽?并非自願,你懂的。”
延覺:“……”
C檢測到延覺的心情指數,奇怪地“诶?”了一聲,明知故問:“原來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意識到陛下換了芯子的那天就知道這事兒了,原來你還一直以為她喜歡你啊?”
延覺騰地一下站起,只覺心裏悶了一股子氣,可又不明白那是為了什麽。
同時他驚覺,小西說的話不錯。
陛下并不是原來的陛下,她壓根不喜歡他,他早該意識到的。
早該意識到的……
那如今知曉了,又是生的哪門子氣呢?
“我要看陛下和溫湛都說了些什麽,”延覺聲音冷下來,“現在。”
C的目的達成,也不繼續為難,在延覺的意識裏連接了喬思白和溫湛談判的場景。
談判的地方是在臨時搭起的軍帳中,除了他二人,還有禁軍統領、禦林軍統帥以及金琏和金家軍的一幹将士。
看起來分外嚴肅,延覺的擔心顯得那麽多餘,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多關注一點。
談判進程已經過半,延覺看到金琏臉色似乎不大好,幾次欲起身,都被喬思白的眼神制止了,便抱劍坐在原地,眼神恨不能把溫湛生吞活剝了一般。
其實喬思白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不知對方到底提了什麽要求,延覺看出喬思白眼底似乎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
反觀溫湛,卻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他那雙帶了媚色的眼深情款款地凝着喬思白,嘴唇一開一合地說着什麽,甚至還恬不知恥地握住了喬思白的手。
延覺當場血壓上升,又聽不到聲音,開口極力克制着暴躁情緒:“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
C“哦”了一聲,很是平靜:“還是別聽了。”
“我怕你忍不住沖過去殺人。”
事實上C也并不是危言聳聽,因為另一邊,P就在極力勸止喬思白忍住要殺人的沖動。
喬思白看了眼溫湛的手,目光帶了冷意,卻并未抽回。
她任由溫湛得寸進尺地把自己的手裹入他掌心,強按着情緒,重複着他剛剛提出的要求——
“做我男人?”
喬思白目光從手上移開,落在溫湛臉上,氣笑,“我沒聽錯?你和我之間隔着殺父之仇,現在借着囚禁我母親來提要求做我男人?”
“溫湛,”喬思白毫不客氣:“你他媽腦子有病?”
“臣或許病得不輕,可,”溫湛拉過喬思白的手,掌心覆于他臉頰,笑得如妖孽般,“陛下就是臣的良藥。”
作者有話要說: 他急了他急了。
延覺:陛下為我吃醋,她一定是喜歡我。
C:假的。
延覺:她對我情根深種,徹夜照顧我。
C:騙你的。
延覺:她還抱我親我,天天撩撥我。
C:那是系統任務,不是自願。
延覺:……小醜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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