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061

昭陽殿內, 金氏前腳剛進殿門,留下的那個刺客便慌裏慌張地回來,關上殿門。

金氏剛要問是否得手, 就聽那人急道:“太後,金小将軍追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把長劍便穿過殿門刺穿他的腦袋, 鮮血順着紅刃汩汩流出, 那人瞪大了眼睛, 神色猙獰,直直往後仰去!

金氏臉色頓時慘白,踉跄着退了幾步, 摔坐在臺階上。

宮裏的女眷嬷嬷們也吓得不輕,幾個年長些的立刻圍擋在金氏身前,高聲喊:“禦林軍!快抓刺客!”

“禦林軍在此!”

金琏高喝一聲踏進昭陽殿,看了眼地上已經咽氣了的刺客, 鄙夷地冷哼一聲,這才拔出長劍拎在手裏。

鮮血自劍尖淌落到地上,金琏這才意識到什麽, 趕緊要跟金氏行禮, 卻聽得金氏哆嗦着大罵:“金琏!你放肆!!”

金氏吓得渾身發抖,指着金琏,“你、你……竟敢在哀家的昭陽殿行兇殺人, 你簡直反了天了!”

興許是驚吓過度,金氏說話一時有些不過腦子,她捂着胸口平複了半天,方才恢複了幾分理智。

可看到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內心還是怵得不行, 立刻側臉雙手合十,心中反複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金琏一臉茫然,“我抓刺客來的。”

說着,他踹了一腳地上的屍體,“這人在福寧宮行刺陛下,陛下特命我來抓他的。”

得了這話,金氏心頭一梗,腦子頓時清醒了幾分。

她轉過臉,看到金琏腳踩在屍體臉上又覺得不适,只好別過視線,生硬道:“陛下讓你來抓他,你抓便是了,何故在我這昭陽殿拿人性命?”

金琏皺起眉頭,似乎是覺得有些奇怪,齊嬷嬷察覺到他的神情,趕忙補了句:“小将軍是擔心太後有危險,情急之下才做此魯莽之事,老奴這就叫人來清理。”

說着,趕緊招呼了幾個太監進來。

見金琏還杵在原地不動,齊嬷嬷委婉提醒了句:“金小将軍,刺客已經殺了,您請回吧。”

金琏沒說話,往前走了兩步,揚起下巴直直望着金氏,思索了半天,才緩緩開口:“就是覺得奇怪。”

“我說福寧宮遭遇了刺客,太後不問陛下如何,反倒先責怪起我來了?”

金氏心裏“咯噔”一下。

但到底見過風浪,金氏面上并未有絲毫慌張,只是冷下臉來端出長輩的架子:“你打小在軍中長大,見慣了刀槍的,自然不明白我們這些女人心裏的害怕。這宮裏的嬷嬷和奴才,一輩子沒見過刀槍沒碰過血腥的,我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

“——母後心疼嬷嬷和奴才之前,怎不想想女兒膽子也小?這大半夜的當着朕的面行兇殺人,您怎不心疼朕今晚會不會做噩夢?”

金琏還未開口,殿外喬思白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門口守着的兩個太監被她身後的侍衛一腳踹進昭陽殿。

喬思白負手站在門前時,地上的血已經被清洗幹淨,留了一灘水漬和血腥氣。

她來時并未換衣裳,還穿着下午時的紅色鳳袍,妝容都還未來得及卸,唯獨唇上的口脂早已一點不剩。

喬思白舔了舔嘴唇,只覺得唇舌還有些發麻,想到在福寧宮時的情形,耳朵還有些發熱,看金氏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金氏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只是喬思白這般堂而皇之地帶着侍衛闖進她的昭陽殿,一副要同她算賬的架勢,惹得她十分不悅。

便沉下臉問:“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覺着福寧宮的刺客是哀家派去的?”

“難道不是?”

喬思白冷笑,“難道就這麽湊巧?您人剛進昭陽殿,他便追到了這裏來,而昭陽殿的侍衛太監竟也無一人阻攔,眼睜睜看着他踏進母後您的寝殿?”

“你說這刺客若是沖着母後來的,他偏生等母後走了才動手,你說不是沖着母後來的,他殺完人,往這裏跑什麽?”

“放肆!”

金氏厲喝,“哀家生你養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這麽對哀家說話的嗎!”

喬思白平靜望着她,神色毫無波瀾,反觀金氏,蒼白的臉上滿是怒意。

她曉得金氏是個獨斷專橫的女人,容不得自己的孩子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忤逆,所以才敢在明知自己女兒癡心于那個和尚時,還要痛下殺手。

因為在金氏眼裏,蕭思不敢也不會反抗。

不過是死了個和尚而已,蕭思又怎麽可能去為了一個死掉的男人,和金氏翻臉呢?

喬思白輕笑一聲,往前邁了一步,仰起頭,“那你呢?”

她一字一句質問:“你生我養我,就是為了控制我的人生,為了讓我的一切都循着利于你的軌跡行走麽?”

“蕭思!!”

金氏怒不可遏,連名帶姓地喊了她的名字,下了兩步臺階站到喬思白面前,胸口劇烈起伏着。

就這麽僵持了半晌,金氏突然笑了,聲音冰冷:“是,刺客就是我派去的,我是要殺了那和尚,所以呢?”

“所以,你就要為着這麽一個對你而言毫無用處的男人,為着一個心機叵測的和尚跟你的母後做對麽?”

“華瑤啊華瑤,”金氏冷冷出聲,絲毫不顧還有外人在場,“你這才做了幾個月皇帝,翅膀就硬到娘都不認了?你別忘了,你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哀家親手給你的!你日後想要的一切也只有哀家能給你,而不是那個和尚!”

喬思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婦人,臉色駭人,兩人劍拔弩張,相持不下。

金氏身後都是昭陽殿的老嬷嬷和太監宮女,喬思白身後卻全是帶刀侍衛和禦林軍,金琏也站在她的身側,一只手默默搭在劍柄上,大拇指輕輕往上一推。

金氏瞥見了金琏的動作,嗤笑一聲,“怎麽?陛下當真要為了一個男人,弑殺自己的生身之母麽?”

昭陽殿氛圍頓時降到冰點,殿內外皆是一片死寂。

見喬思白沒出聲,金氏又往前踏了一步,迎着喬思白的目光,站在離她只有兩步之遠的地方。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金氏不信她會如此,也深知無論是如今還是将來,蕭思都離不開她的扶持,而她,還有金家,都離不開蕭思。

所以,金氏也不希望為了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和尚讓母女之間心生芥蒂,便伸出手,眼神裏努力露出幾分憐愛,想去觸碰喬思白。

卻在此之前,喬思白側臉避開,涼涼開口:“你說得不錯。”

金氏的手便停留在半空中,神情也僵了,似是不可置信般,“你說什麽?”

“你說得不錯,我坐到如今這個位置,是你的功勞,我享的榮華富貴,都離不開你的扶持。但是——”

喬思白話鋒一轉,往前一步逼視着金氏的雙眼,分毫不退讓,“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權力也好,威名也罷,甚至于如今的大勢所向,與你,半點關系也沒有。”

“以及将來,我需要的、想要的東西,也不需要通過你所謂的幫助,我自己自有辦法,還有——”

喬思白盯着金氏,一字一頓,“你也不要一直以為,朕,還是那個可以任你宰割的傀儡皇帝。朕的事,犯不着你來插手。朕的人,也輪不到你來評判。”

金氏大驚失色,整個人如同被打碎了一般,顫顫巍巍往後倒去,身旁的嬷嬷和宮女忙扶住她,才沒有讓她倒下。

喬思白冷眼看着這一切,微微側過身,目光落到身後一衆侍衛身上,淡道:“今天開始,昭陽殿上下的安危由你們負責,誰若不從——”

她視線移回金氏身上,“就打到服氣為止。”

……

從昭陽殿出來後,喬思白還覺得不解氣,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腳步,吓了金琏一跳。

金琏因打小生在邊關不受約束,對金氏這種玩弄權勢的女人并無好感,雖是金氏的侄兒,卻并無血緣親情。

只是對喬思白今夜的做法,他還是倍感意外,畢竟金琏先前為數不多的呆在京城的時候,蕭思對金氏,那叫一個言聽計從。

故而金琏方才一路都在思索,這時喬思白突然停下,金琏的第一反應便是——

她後悔了。

就像他自己有時候一時少年硬氣,沖動之下頂撞了父親之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況且對皇帝來說,得罪了太後可不是一件小事,何況還是為了一個和尚,金琏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值得。

畢竟那和尚……

在金琏眼裏,就跟太後說的一樣,确實挺沒用的。

所以金琏覺得,喬思白現在肯定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他覺得這方面,自己還挺有共鳴的。

“金琏,”喬思白自然不知道自己開口前金琏已經腦補了一出大戲,“昭陽殿上下,除了侍衛,肯定還有其他會武功的人藏在裏面。”

“你,把他們全部找出來,”喬思白頓了頓,語氣稍微柔和了些,“打得不能動就行。”

金琏:“……”

“還打?”

金琏一臉不可思議,“你真就因為個臭和尚,跟太後翻臉啊?”

P也忍不住上線:“宿主,差不多就行了,按照主線走向,你現在動太後本來就有些太早了!你忘了舅舅還領着兵在路上嗎!”

喬思白倒還真忘了這事兒,默了一瞬,“……那你剛剛怎麽不電擊提醒我?”

P:“……我忘了。”

“就,小P覺得宿主為了延覺法師沖冠一怒硬剛太後這一趴,還蠻帶感的……”

P的聲音弱了下去,似乎是覺得,如今的走勢有點脫離掌控了。

女帝這才扳倒溫湛,根基還沒有穩固下來,朝堂之上人心各異,寺院僧人步步緊逼,背後還有個随時可能撲上來的金家軍……

這個時候和太後鬧掰,确實不是個明智的事兒。

“……”

喬思白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這一層,沉思片刻,僵着臉,“我不是為了延覺。”

既是回答金琏,也是告訴P,她做這事兒跟延覺一點關系也沒有。

……也不能說毫無關系。

她就是覺得金氏派人在福寧宮行兇,簡直是在打她的臉!

這她還要忍着,不是孬嗎!

看着金琏一臉的不信,喬思白咳了一聲,硬着頭皮掰道:“真不是。我又不傻,單單因為個和尚,我至于親自跑到昭陽殿來跟太後撕破臉嗎?”

“再說了,和尚又沒死,”喬思白振振有詞,“受了點小傷而已,單是這事兒,不至于。我主要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金琏沒說話,顯然,是在斟酌這話的可信度,畢竟看她今日所為,單為了個和尚,确實挺不值得。

雖然,這好像是她這個戀愛腦做得出來的事情。

至于咽不下氣?

可拉倒吧!以金琏對蕭思的了解,對別人可能她還能咽不下氣,對金氏,她就是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吞!

金琏扯了扯嘴角,沒有表态,卻是應下了喬思白的話,去找人了。

反倒是看穿了一切的P“哦喲”了一聲,“宿主,照這麽說,你該不是因為惱火自己剛剛沒有推開延覺法師,羞憤難當,這才順便把氣撒到太後身上吧?”

“……”

作者有話要說:  喬氏法則:一莽二剛三打服。感謝在2021-09-15 22:59:15~2021-09-17 20:26: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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