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該存在的存在（一）

素愛抱着阿醜，看着盛開的蘭花，微笑着“楓陽，我們的孩子已經來到這世上，你會來看她嗎？會不會也嫌棄她醜陋的相貌呢？”素愛雖是笑着，但眼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掉下來。

懷中的小家夥看見她落淚，也跟着哇哇大哭起來，素愛輕輕搖着她，為她擦去淚水，走進了內室。心裏卻在想，與楓陽的相愛，是不是個錯誤。

又過了幾天，楓陽回來了，趁着母親陪着棉惠。他偷偷來到蘭幽閣外，看着站在窗前的素愛，徘徊了良久，他終是遠遠望着她。素愛也發現了他，只是彼此沒有再向前一步，遠遠看着對方，便已足夠。他們彼此有着太多無奈。楓陽這段時間一直在找證據，只要找到證據，證明那件事與幻界花仙無關，母親對素愛也許就不是這個态度了。

當竹雀出現，楓陽便離開了。要不了多少時間，他會讓誤會化解開來的。

“愛夫人，這是您生阿醜小姐時伴随而出的石頭。”這麽多天，竹雀終于想起來還有這石頭該交給素愛。

“只有這一塊麽？”素愛皺着眉，打開眼前的盒子只看見一塊五彩石，而她腹中，應該有兩塊石頭才是。

“是的，那塊石頭那麽漂亮，也許是被産婆拿走了？”竹雀猜測着。

“不用去管它了，你先下去吧。”素愛依舊眉頭緊鎖。

竹雀走後，她将石頭那道內室，臉色是少有的凝重。這兩塊靈石有多大的靈力她比誰都清楚。道行不夠的妖碰即會傷到元神，因此八面玲珑石絕不是産婆拿走的，而生了阿醜後腹部就沒有了疼痛感。那麽玲珑石也不會在自己腹中。難道說，那塊石頭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能自我移動？若真如此，那麽它現今又會在何處？不知是否會回幻界？嘆了口氣。将裝有五彩石的盒子放好，抱着阿醜出去散步。

谷中各種各樣的花都已開放。各自釋放着屬于自己獨特的芳香。來到這裏一百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朝氣蓬勃的春天。望着眼前的景象，素愛又不免感傷起來。如果幻界沒有遭遇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的話，景色應該比這裏更加美麗才是。而現在，記憶的幻界都有些模糊了。

素愛站在這些花旁，看着它們如此豔麗缤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一只白色的蝴蝶在素愛面前飛來飛去，最終落在阿醜的傷疤上。阿醜感覺臉上癢癢的，于是不自覺的動了動。那只蝴蝶又飛了起來，依舊在阿醜眼前晃來晃去。阿醜搖着小手，笑得很開心。現在的她，還未經歷複雜險惡的世事，可以開心的笑；而當她後來經歷了如山般沉重的痛苦後，她便再也無法發自內心的輕松的笑了。宇宙之中的生靈永遠無法預料到這個世界在未來的時間又會出現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它們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許多事情，就像早就安排好一般，無論誰也無法将它改變。正如，素愛的死亡。

五年的光陰轉瞬即逝，楓陽與素愛依舊無法相見。他忍受着日夜煎熬，思念卻向在心中發了酵，不斷地膨脹。

阿醜與覓春都已五歲。覓春是老夫人的的掌上明珠，而阿醜則是老夫人不屑一顧的草芥。用老夫人的話說，阿醜是個不該存在的存在。而當後來阿醜失去了除母親外最在乎的依靠之後，連她自己也開始認為，自己的确是個不該存在的存在。自己的存在只會給身邊關心自己的朋友帶來災難。

“阿醜，不要亂跑，呆在屋中，娘教你識字。”素愛輕聲喚着往外跑的阿醜。

聽到母親的話，阿醜立刻回到屋中，安靜地坐在素愛身旁。在母親的耐心地教導下，認真的識字。她雖然只有五歲，但對周圍投來的厭惡的眼神還是能敏感地察覺到。整個紅葉谷，除了母親外，就只有覓春、棉惠娘和竹雀不會用那種眼神看她。她很清楚自己的容貌醜陋，在大多時候都會選擇沉默。只有棉惠娘和覓春來蘭幽閣的時候她才會高興些。

母親與棉惠娘聊天時，她也會拉着覓春跑去楓樹林玩耍。用只屬于孩子的游戲方式，她們跑着，笑着，累的大汗淋漓。而也是在這一天，阿醜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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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陽走近的時候，她與覓春誰也沒有注意到。依舊快樂的奔跑着，阿醜也只顧着看身後的覓春，沒有注意到前面。當回過頭時，已經一頭撞上了楓陽，痛的跌坐在地上。

“對不起，撞到您了。”阿醜道着歉。

“爹。”覓春高興的跑到楓陽面前，拉着他的手。

阿醜聽着覓春叫眼前的男子爹，便想起母親曾說覓春的爹便是她的爹。她走到楓陽面前，怯生生的張口：“爹。”

楓陽蹲下，看着阿醜，開口道“你是阿醜，對嗎？”

阿醜用力地點了點頭，看着楓陽。楓陽輕撫着她的小腦袋，看着她臉上的傷疤，心裏也很難過。但他依舊對着阿醜笑着，還親了親她有傷疤的半邊臉。繼而又對覓春說道“覓春，帶阿醜去玩吧。”

“姐姐，我們走吧。”覓春高興地喚着阿醜，她不知道，阿醜心裏有多興奮。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他對她那麽溫柔的笑。還親了她的臉。她心裏對父愛的渴望就像大地萬物渴望太陽的溫暖一般楓陽看着兩個女兒離開，在心裏默默說着：對不起，素愛。

而阿醜走了幾十步之後又向自己跑來，于是他又蹲下來，阿醜湊到他面前，對他說着“爹，你會去看娘嗎？娘經常在晚上睡着之後叫你的名字呢！”說完又跑向覓春，繼續她們的游戲。

楓陽看着阿醜遠去的身影，心中壓抑的情緒又被觸動了。無可奈何的望着蘭幽閣的方向，自語道：“我也想去看你娘，但我卻不能。”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不能冒險。如果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那麽他一定會帶素愛和阿醜離開。離開妖界，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過着與世無争的日子。可是作為一谷之主，他背負着太多的責任。雖然他從未愛過棉惠，但棉惠那麽善良，他不忍心傷害她。這世上，本就有着太多的無可奈何，背負的責任不能從肩頭卸下。背負着這些不能推脫的責任，由走到爬，最後就連前進分毫也不能辦到。而死亡，是否會結束一切的痛苦和卸下一切的責任，恐怕也只有那些死去的生靈才清楚。

而自從八面玲珑石消失了之後，素愛就有一種很不好是預感。她感覺得到，死亡已經開始圍着她舞蹈。那個夢魇，讓她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那種恐懼，發自內心。

夢中那個美麗的令自己無法形容的女子站在幻界之中。而夢中的幻界，卻讓她的心有着撕裂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