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坦言相對

知道自己這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将身份隐藏下去，千飛走到窗前，輕撫那盆陪了她許多個日夜的蝴蝶蘭，嘆了口氣，望向墨軒，凝視着她道“今日之事，魔主和王後都要一個解釋，既如此，王後便請随我來吧，我會将您想知道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告知你。”說完也不去看青石盛怒的表情，越過韻雪等，朝門外走去。

墨軒雖是皺着眉，但還是跟了出去。

青淩看着苑內已經毫無生氣的花草，轉頭對父親道“父王，讓韻雪姑娘等留在魔宮中吧，好為千飛做個伴，她們現在回去太危險了。”

青石什麽也沒說便離開了蘭心苑。守城的士兵太弱了，攔不住青游的長驅直入，守城的将士該全部換成他的死士，他絕不能讓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青石走後，寒空照青淩的安排将韻雪等帶到與蘭心苑相臨的靜心苑，青淩則看了一眼院中枯死的花草後離開，這是什麽樣的力量啊？千飛拿着簪子對着自己時，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若青游來個魚死網破，他害怕千飛出現意外。

千飛一直走到龍鱗竹林才停下來，翠綠的葉子，蒼勁的竹節，龍鱗竹有着竹中只有之王的氣勢，風中，唯聽見竹葉之間碰撞發出的聲響，如同萬千雨點激在岩石上的動人心弦。

墨軒站在她身後，白色的衣襟在風中飛舞，她背對着她，纖細的身形在這片竹林中讓人移不開眼，随着空氣的流動，她身上的蘭花香也洩在空氣之中。

“王後不是一直都在懷疑千飛的身份麽？”千飛沒有回頭，聲音中帶着嘆息“今日您應該聽見了吧？”

“你真是夢覓春同父異母的姐姐，阿醜？”墨軒道“是你使用換魂求占據了夢覓春的身體？”雖是聽了青游的話後有些震驚，但她依舊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會做出這種事來。

“我不是春兒同父異母的姐姐，”千飛轉過身來，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吸了口氣，臉上釋然的笑道“春兒是我的雙生妹妹。”

“雙生子！”墨軒不可置信的望向尹千飛，這怎麽可能，阿醜，不是個相貌醜陋的女子麽？看着眼前絕美的容顏，這怎麽可能？

“王後可能還是不能相信我的話吧？”千飛笑着，眼裏有一抹自嘲，“您所知的阿醜應該是個相貌醜陋的災星，而且也是造成天後之死的元兇之一吧！”

墨軒沒有回答，眼前這個神色淡然的女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将她與阿醜對號入座。

“在我母親未生下我時便被天界遺失的靈石擊中，而其中一塊石頭便從我的臉部進入我的身體，因此才造成我醜陋的相貌，而覓春，在與我一起出生後就被紅葉谷的老夫人抱去給了棉惠夫人。”千飛說起往事那般雲淡風輕，似乎她在談的不是自己的事。

“那，你如今的容貌？”墨軒突然覺得，她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這個女子。

“天後之死，止遙姐姐也死在天牢，而我則被驅逐出天界，”千飛頓了頓，才又道“而在被驅逐出天界的前一晚，我不幸中了極界寒毒，正是那塊寒冰擊碎了我體內的靈石，才機緣巧合的恢複了我本來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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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界寒毒！”墨軒又再一次被震驚了，為何此事淩兒和寒空都未與她說過，以寒空的醫術，不可能看不出尹千飛中了毒。“中寒毒者會在寒冰完全融化之時便會灰飛煙滅吧？”

“是啊，灰飛煙滅啊。”千飛笑着“所以我才要抓緊時間複原幻界，否則就真的等不到合适的機會了。幻界就快失去最後的的生機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看着幻界就這麽消失了。”

墨軒不再追問什麽，她很清楚，沒有誰會看到自己殘破不堪的家後還能無動于衷，況且，她又怎能阻止眼前這個時日無多的女子去完成她最後的心願呢？她也曾與幻界花仙打過交道，知道她們向來都是與世無争，她們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那一方淨土而已，平平靜靜過自己的日子。從沒幻界花仙想過要用那些能量之花主宰這個紛亂甚至醜陋的世界，可是，有些時候，即便你有時心如止水，那些欲望的觸角還是會将鮮血帶到那個屬于你的，一塵不染的世界。曾經那個屬于幻界花仙的世界洋溢出的勃勃生機，欲望者卻讓鮮血浸入了每一寸土地，而她，也只能看着她們在那場泛着血淚的欲望之火中，化為灰燼，無能為力。以她的綿薄之力，根本擋不住欲望的沖擊。

“王後，我與您與魔主的憂慮，青游體內的邪靈即便是現在的我也祛除。但請王後放心，青游體內的邪靈會在未來的日子裏除去，解鈴還須系鈴人。有些時候，如果沒有戰争，就不會有誰會珍惜和平。”千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說道。

墨軒是聽出千飛話中的意思，青游之事似乎已成定局，已不用她與青石勞心傷神，沒有鮮血和戰争，就沒有誰會珍惜那些無數生靈用生命換來的和平。她似乎也在這短短的談話間才真正認識了這個背負了複興家族重擔的堅韌女子。

“我現在該稱為千飛還是阿醜？”墨軒道。

“阿醜已經在千年之前死了，如今這世上，只有幻界花仙尹千飛。”千飛笑道。

和千飛在竹林中待了許久，知道夕陽的最後一縷霞光消失，墨軒才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她望向千飛，“其實，幻界的仁愛之花一直都在魔宮之中，現在，似乎到了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謝謝您，能将仁愛之花保護了這麽久。”千飛真誠的感謝道。

傍晚的風帶着一絲涼意，竹葉之間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千飛裹了裹衣襟。向墨軒道了別，回到蘭心苑去，不管墨軒信不信她，她都已經坦言相對了。對墨軒，她無愧于心。

墨軒今日才算完全信任了千飛，仁愛之花，她也藏得太久了。

千飛剛一回院中，便發現早上死去的花草已經被清理幹淨，包括她的蝴蝶蘭。苑內栽種了新的花草，而苑內的一角，一大片蝴蝶蘭吸引了她的視線。它們就在她面前，靜靜地張着翅膀。阿顏此時也走出來，望着出神的千飛，面帶笑意“這些花都是下午淩王親自栽種的。”

“是麽？”千飛回過神來，臉上依舊是淡然的笑意，但心裏卻如同海浪一波又一波激蕩着。

阿顏還想說什麽，一眼望見站在門口的青淩，手中抱着一盆蝴蝶蘭，便帶着笑意迎了上去，“淩王來了，正巧我要去韻雪她們那看看她們的傷，你是來找千飛的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便退了出去，淩王的心倒是真，這下就要看千飛接不接受了。

“千飛，母後沒有為難你吧？”青淩走至千飛背後，“今日見你最心疼的花被毀，我雖無辦法讓它活過來，但這也算是我的心意。”說完便将蝴蝶蘭遞給千飛。

千飛接過蝴蝶蘭，望着青淩，平日裏波瀾不驚雙眸，如今卻被蒙上了薄薄的霧氣“青淩，千飛不值得你如此。”

“值得，”青淩肯定道，“你是我的妻，我最愛的女子，為你，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可，我卻沒有盡到做妻子的責任，不能為你生兒育女。”千飛發現自己是第一次如此失态，她覺得自己是自私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讓我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好！”

“你不用覺得不安，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青淩輕輕擁住千飛“我愛的，從來都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堅韌善良的心。”

“謝謝你，青淩。”千飛的淚終究還是控制不住掉了下來，青淩是她重生後第一個對她好的男子，他不求她的回報，只是全心全意的對她好。若自己還有足夠時日，将所有事解決了，她一定會将自己剩下的時間全部交給青淩，只是，自己恐怕等不到了。體內寒冰的融化讓她和他之間被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青淩擦去千飛的淚水，在她的額頭下留下一吻“去做你想做的事，即便我幫不上忙，但我決不會拖你的後腿。有些事，是你必須要去完成的，你也一定會完成的。”

這個夜晚，是她睡得最安穩的一夜，連夢境，都是美好的。夢中是她複原後的幻界，煥發着千年之前的勃勃生機，充滿希望的日光将整個幻界照耀的如同在一個虛幻的世界。沒有戰争的平靜，連泥土中都散發出快樂的味道。雖然和青淩依舊是共榻而眠，但卻也能漸漸習慣了。

韻雪們在魔宮中安頓下來，服了寒空為她們配制的藥後，精元恢複起來快了很多。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可複原她們的家了。

一大早，墨軒就派了侍婢來召千飛和青淩過去。千飛梳妝完畢後，轉身便看見立在門邊的青淩，穿着一襲白衣，和她的白衣一樣飄逸。他向自己伸過手來，道“走吧，母後還在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