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謝微躺在家裏的沙發裏, 頭疼。

他才知道秋澄玩兒了這麽一票大的,生猛不要命得堪稱絕境勇士。

謝微何止想鼓掌大喊佩服,簡直想給秋澄跪地磕頭。

祖宗诶!

你真TM是我祖宗!

但作為朋友, 眼看着秋澄走到如今這步,謝微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只能在除夕夜親自開車,把秋澄、珊珊以及一只小兔子一起接回了家裏。

這不, 今天大年初一, 謝微哪兒都沒去,連店裏都沒管,跟秋澄珊珊在家呆了大半天。

這會兒珊珊玩兒累, 卧室補覺去了,謝微往沙發裏一躺, 想到秋澄這麽長時間都幹了什麽、又準備去幹什麽, 他只想立刻馬上跑廟裏給秋澄上一支最粗的高香——

各路菩薩們喲!

你們可得保佑我兄弟大難不死啊!

沒錯,謝微覺得秋澄離「死」這個字不遠了。

謝微至今想不通, 秋澄是有多想不開, 才會跟金主玩兒愛情?

智者不入愛河這話沒聽過?

謝微枕着胳膊平躺,百無聊賴地晃了晃腿, 他問秋澄:“诶, 我們現在要不要猜猜你前金主在幹嘛?”

謝微故意的:“是被你氣得已經着手開始找小貓二號了, 還是一個電話安排下去,準備等年後就在影視圈把你整死?”

秋澄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裏刷手機。

聽到謝微的話, 他頭都沒擡:“不會的。”

穆行天不是這種人。

謝微聳眉, 故作大驚小怪的語氣:“還不會!?你一個自作主張跑路的前金絲雀,還能在這兒揣測前金主會跟不會?”

秋澄刷着手機, 淡定地重複了一遍:“他不會。”

謝微:“那你覺得他現在在幹嘛?”

秋澄平靜道:“在家。”

謝微:“你又确定了?”

秋澄:“确定。”

——

穆行天今天哪兒都沒去, 連手機都關機了, 在家。

他昨晚氣得心口痛,在那張尚留着秋澄味道的被子裏,輾轉大半個晚上都沒睡着,今早便起晚了,一直睡到十點。

——

謝微:“诶,你說你跟他掰得那麽突然,他能一上來就适應你不在嗎。”

秋澄:“不能。”

——

穆行天剛醒便側身,下意識拿胳膊去搭身邊人的腰,什麽都沒搭到,搭了個空,都沒反應過來,睜開眼睛,見身邊沒人,意識回了會兒籠,才想起秋澄已經走了。

心口被堵住的感覺一下跟着襲來,穆行天平躺回去,或許是心底還不痛快的關系,大清早,眉心都蹙了起來。

——

謝微來興致了,翻身側躺,擡眸去看秋澄:“诶,還有什麽,說給我聽聽呢。”

“感覺你對你前金主還挺了解的嘛。”

秋澄刷了幾秒手機,才再次平靜地開口:“床頭櫃上有我的照片,他起來就會看到。”

——

穆行天躺了會兒,起身。

腳剛下地,眼一擡,便看到床頭櫃上秋澄的照片。

——

秋澄:“我的東西都在,洗漱間還有我的電動牙刷和毛巾。”

——

穆行天去衛生間,剛站到鏡子前,就看到了架子上秋澄的牙刷。

只怪他記憶力太好,立刻想起秋澄的牙刷是最近剛換的。

因為不久前,他們有次在衛生間做的時候,秋澄碰倒了立在洗手臺旁邊的電動牙刷。

牙刷沒禁得住摔,直接摔壞了,秋澄就換了一支,還特意換了支和他一模一樣的牙刷。

此刻那牙刷靜靜地擺在那裏,與他手裏的這支除了刷頭的顏色不同,其他完全一樣。

就仿佛在提醒穆行天,這裏曾住着另一個人。

——

秋澄:“衣帽間裏也有我的東西,我除夕前一天剛幫他挑了身初一準備穿的衣服。表也選了支,就放在擺臺上。”

——

洗漱完,穆行天進衣帽間。

他今天不打算出門,也沒心情,就想随便拿一身套上。

剛進門,卻見衣帽間一側的挂衣架上已經挂好了一整套從裏到外的衣服,他這才想起來秋澄前兩天就幫他選好了今天的衣服。

當時選衣服的時候他也在,秋澄邊從櫃子裏拿衣服往他身上比,邊跟他聊了初一他們可以帶珊珊去哪裏玩兒。

後來秋澄還從島臺的抽屜裏選了一支表,可能是看了喜歡,随手往自己腕上戴了下。

穆行天清楚地記得他當時問秋澄是不是喜歡,喜歡就拿去戴,秋澄卻把表擱下、走近,伸手摟了他的脖子跟他接吻,再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說:“我不喜歡這些東西,我就喜歡你。”

腦海裏一下冒出這些畫面,穆行天沉了口氣、閉了閉眼,意識到秋澄在這個家裏留下的實在太多了。

他無論到哪兒,哪兒都有秋澄的痕跡,總能令他想起。

穆行天沒管衣架上挂的那套衣服,随便從櫃子裏扯了一身。

——

秋澄:“他會盡量避免去想我,但避無可避。”

——

穆行天在鏡子前換好衣服,看着落地鏡裏,腦海裏陡然冒出他和秋澄在鏡子前做愛的畫面。

走出去,路過通向套間門口的一字型西式島臺,看見島臺上擺了對聖誕節飾品擺件。

是聖誕節前秋澄有天去公司的時候,下班後,他們一起在公司附近的商場買的。

一對,他和秋澄一人選了一個。

開門走出去,穆行天又一眼看到與門正對的白牆上挂了束幹花,是之前有部戲殺青的時候,他送給秋澄的。

當時送的鮮花,秋澄找人制成了幹花,說是可以擺在家裏,擺哪兒還想了很久,和他一起讨論了半天,最後挂在了卧室對面的牆上,一開門就能看到。

穆行天深呼吸,才沒在一而再看見秋澄相關、憶起秋澄的當下,再次令情緒波動。

不,或者說,穆行天的情緒已經有起伏了,只是他一直在消化克制。

——

秋澄:“冰箱裏留了我給他炖的梨膏。”

——

穆行天下樓,趙叔問他午飯前要不要吃點什麽墊一墊,穆行天沉着面色無聲地拒絕了,自顧往廚房去。

他打開冰箱,想那瓶冷的蘇打水,結果一開冰箱,就在蘇打水旁邊看見了兩瓶深顏色的玻璃罐子。

那是秋澄給他炖的梨膏,因為天突然又冷下來那幾天,他有次感冒,咳了一周不見好。

如今秋澄走了,梨膏還在,玻璃罐子上還貼了秋澄寫的便簽紙,一是以防保姆誤把這罐子東西當蜂蜜,二是提醒趙叔每天清早給穆行天來兩勺。

便簽末尾畫了個笑臉。

此刻看見梨膏和便簽上的笑臉,穆行天腦海裏止不住的就是秋澄昨晚冷冰冰的那句「我騙你的」。

穆行天板着臉伸手取了蘇打水,重重地将冰箱門合上。

——

秋澄:“他會一直想我的,這也不可避免。還會想我昨晚跟他說的那些話。”

——

廳裏很靜,穆行天坐到沙發,趙叔見他臉色不對、穿得也少,默默去把開了透氣的窗戶合上了,什麽都沒多說,留下穆行天獨自在廳裏。

穆行天像是工作疲累後的困乏,人坐在沙發上閉了會兒眼睛,睜開,又一眼看到了茶幾上擺的那套古董棋盤。

是該怪自己的記憶太好嗎?

他腦海裏又開始出現秋澄的各種畫面和場景,交疊在一起的,是昨天晚上,秋澄刺痛他的那番話,以及最後,秋澄頭也不回的背影。

穆行天閉眼、擡手扶住額頭,太陽穴邊有經脈在隐約跳動。

——

謝微聽完秋澄的這些猜測,無可無不可地搖了搖頭:“反正,我覺得你在主動找死。悠着點吧。”

秋澄沒說什麽,繼續刷他的手機。

他想:不用多久,穆行天就會冷靜下來了。

一天?一個下午?或者更短?

謝微突然爬起來,大驚小怪地嚷嚷道:“不對啊!你都這麽對他了,你還能接着跟他玩兒愛情?”

秋澄:能。

謝微覺得根本不可能,穆行天不整他都算氣量大了:“你哪兒來的自信?”

——

年初二,郭夢心聯系秋澄,讓秋澄把珊珊帶來家裏,讓她看看。

秋澄帶着珊珊去了,這才發現郭夢心住的不是酒店,而是另一套別墅。

別墅比穆行天住的那套老宅新多了,雖然沒老宅那麽大,整體風格很現代化,一看就是近幾年的建築。

秋澄帶着珊珊進門的時候,珊珊指着花園裏的噴泉說:“舅舅,你看,彩虹。”

陽光在噴泉水的折射下形成彩虹,在春節的氣氛裏,像一個代表喜氣的兆頭。

——

郭夢心看到珊珊的時候激動壞了,因為珊珊長得像她媽媽,她媽媽又很像慧蘭。

郭夢心從珊珊稚嫩的面孔上看到了慧蘭年輕時的影子,不免念及慧蘭,滿心感慨。

郭夢心很喜歡珊珊,又給了珊珊一個大紅包,還給珊珊買了許多玩具,陪着聊天玩兒了許久。

午飯後珊珊累了,被安排在卧室睡下後,郭夢心便在一樓廳裏和秋澄聊了會兒。

一開始聊珊珊,問及珊珊的病情、當時的手術情況、愈後,以及珊珊什麽時候能和正常孩子那樣去上幼兒園。

後來聊到秋澄身上,問工作、現在的收入,免不了提及「那個男人」。

聽秋澄說「那個男人」待他不錯,郭夢心一面放下了點心,一面又跟着提起心口,問:“分了嗎?”

秋澄點點頭。

郭夢心又放心了:“那就好。”總要分的。

寬慰秋澄:“有我們在,你不用擔心會因此得罪他。”

“真有什麽事,別擔心,我讓你哥幫你去處理。”

秋澄點點頭,表現的是他日常的平和。

郭夢心挺滿意的,他喜歡這樣穩重的孩子。

再一想,又心疼,覺得還是慧蘭走得太早,沒有父母只有姐姐,這孩子想不早熟都難,也難怪這麽懂事。

下午,珊珊醒來後吃了點東西、又玩了會兒,秋澄原本就要帶珊珊離開了。

郭夢心接了個電話,叫住秋澄,說:“別走了,你哥馬上過來,晚上一起吃個飯,吃了晚飯再走,到時候剛好可以坐他的車。”

秋澄客氣道:“太麻煩了。”

郭夢心笑:“沒什麽麻煩的,又不是他開車,反正也是司機開。”

郭夢心教秋澄:“你跟他多見見,熟悉下,你哥人脈廣,你以後還是有很多能用得上他的地方的。”

秋澄溫和地應了聲。

不多久,穆行天來了,一個人,司機跟在後面拎着大包小包。

郭夢心看看他身後,問:“裴玉呢?”

穆行天神色平平,似乎是懶得開口,司機解釋,說杜炎炫昨晚在高架飙車,雖然不算醉駕,也是酒駕,連人帶車被交警扣了,裴玉去處理了。

郭夢心皺眉:“這孩子,怎麽又這樣。”

“哥。”

秋澄嗓音清淺。

穆行天看過去,神色如常,沒任何流露,平淡地「嗯」了聲。

“穆叔叔。”

倒是珊珊甜甜地叫了一聲,一點沒怕人。

郭夢心見了立刻從杜炎炫的事上把注意力轉了回來,笑道:“我們珊珊真可愛真有禮貌。”

郭夢心說着看向穆行天,穆行天從大衣的內襯口袋裏摸出兩個紅封,一起遞給了秋澄,秋澄雙手接過,禮貌地道了聲謝。

穆行天沒說什麽,從他面前走過去。

兩人的态度,就好像今天真的只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一樣,相互都很生疏、也很客氣。

秋澄卻認出,穆行天穿了衣帽間那套他先前挑的衣服,連表都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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