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給我等着
紀封的突然靠近,像股巨大的壓力擠壓向許蜜語。
他說的話讓人猜不透絲毫情緒,卻一語道破許蜜語別有所圖的動機。
許蜜語覺得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變得無所遁形。
誠如柯文雪她們之前說的那樣,他的确有一雙頂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挑,薄薄的雙眼皮順着上挑的弧度逐漸開扇。那是一雙很清冷的眼睛,好像他早就看透了世人的種種小心思,卻不道破,然後像看笑話似的由着人耍弄心機。
在這樣的人面前,藏着掖着只會淪為笑話吧。
許蜜語仰頭迎視紀封,在心裏勸自己鎮定,深吸口氣,實話實說:“我想酒店能把行政層現在的領班辭退,聽說您能跟老板說上話……”說到這她還是心慌了一下。
緩一口氣,她繼續說:“現在的領班,有足以被辭退的錯處,她私下以假換真調換了酒店的耗品……”
她盡量讓自己把話說得平整不抖顫,這樣才顯得她想要的東西沒那麽癡心妄想。
可紀封聽完她的話還是微眯起眼笑了。
那笑容溢在嘴角,滿滿都是不遮掩的嘲諷。
薛睿在一旁看得清楚,老板的這個笑容裏飽含着嫌棄和厭惡,他比從前更讨厭面前這個女人了,他在嫌這個女人陷在不堪的日子裏,不自愛也不自立,卻居然有想背後動別人手腳的心機和野心。
連他自己剛剛也在吃驚于這個女人說的話——她居然懂泰語,她居然說,段翺翔那天在騙他們。
那天她在現場端茶倒水的時候,可一點都沒顯現出她聽得懂。她倒是沉得住氣,在自己有所需要的時候才拿這個出來做籌碼提條件,确實很心機。
薛睿看着紀封想,他既然這樣笑了,那麽下一刻他一定會更鄙夷更絕然地拒絕掉這個女人。
然而下一秒,他卻聽到紀封說:“想讓我幫你開掉現在的領班是嗎?好啊。”
薛睿怔愣愣地看着紀封。
而紀封正在微眯着眼看着許蜜語的臉。
然後他聽到紀封又說了後半句:“那就等我們再開會時,你來幫我戳穿段翺翔吧。”
許蜜語雙手垂在身側,悄悄握成拳頭。
想着那天晚上段翺翔的賴皮難纏、小氣記仇、雖然是個有錢人卻一身的流氣……她沒招沒惹他時,都躲不過他的欺負人。要是真的當面揭穿他的把戲,他會不會當場惱羞成怒,把她撕碎?
許蜜語有點猶豫。
她在猶豫中看着紀封的眼睛。那裏面居然早就盛着料定她不敢答應的預判。所以他只是在鄙棄地逗弄她一下而已,不用她表态他已經把她瞧得扁扁的了。
許蜜語一下橫了心,握緊拳頭答應一聲:“好,就聽您的,我幫您揭穿他們,作為交換條件,您負責辭退現在的領班!”
一瞬裏許蜜語從紀封眼中像是看到了一絲意外。
她想紀封應該是在意外,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她,居然真的敢答應去戳穿段翺翔。
她又想她總歸是替紀封辦事的。紀封就算再看不上她,在事後段翺翔對她發難的時候,他也總能維護她一下的吧?畢竟她得罪段翺翔,也是為了幫他紀封維護住利益。
許蜜語這樣想着,為自己寬着心,讓自己不要害怕。
許蜜語離開後,不等紀封開口,薛睿已經識相地開始忏悔,不停說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攔住許蜜語,讓她沖了上來。
紀封坐回到沙發上,不吃他這套,聲音不辨喜怒地問:“那就展開說說吧,為什麽沒能攔住她。”
薛睿支支吾吾。
紀封擡眼瞪他。
薛睿立刻應激似的開始講實話:“我看她今天為了想見到您和您說這個事兒,那麽認真地打扮過,我就一時沒忍心……”
紀封冷笑一聲:“你憐香惜玉起來倒是不分對象。”
薛睿小小地辯解了一下:“她今天和平時看起來确實有點不太一樣,就……好看了許多……”
紀封又冷笑一聲,斥問他:“你是沒見過女人嗎?”
薛睿被問得一哆嗦。為了讓紀封息怒,他趕緊麻利地奉上一杯熱茶,又岔開話題問:“老板,我看得出您其實很讨厭許蜜語那份心機勁兒和野心勃勃,但您為什麽還會答應她?”
紀封飲了口茶。
他确實讨厭那女人的心機和野心勃勃。她為了找他談判居然還打扮過、化過妝。擡頭看他時居然還握着拳頭給自己提氣,把自己搞得楚楚可憐的。真是有一套。
是把他紀封當成看見漂亮女人就會失去原則的男人了嗎?簡直笑話。況且她也沒那麽漂亮,他紀封對各種優秀靓麗的名媛都不看在眼裏,更何況對她這個陷在爛泥婚姻裏不知所謂的女人?
為了達成目的,這麽不擇手段,把自己都當成了籌碼。
紀封眼底裏又浮現出厭惡。
他放下茶杯,淡淡說道:“有她出頭替我們得罪人,這不好嗎?”
薛睿點頭:“好倒是好,就怕依着段總那小心眼的性子,事後會想個大損招報複她。”
紀封摩挲着茶杯邊緣,嘴角溢出一抹嘲諷冷笑:“你以為她會不知道後果嗎?她只不過是在野心和被報複之間,歪了天平選擇了前者。”
既然她選擇了野心,那就得去承擔野心帶來的後果,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紀封和段翺翔、普拉育他們的第二次會議、也就是敲定交易價格的會議,時間就定在許蜜語上過頂樓的隔天晚上。
第二天許蜜語是中班,也就是小夜班,從中午一直上班到淩晨零點。晚上六點剛過,她就接到張彩露通知:頂層需要借調人手過去幫忙,因為你上次去幫過忙,這次貴賓專門點名還是由上次的服務員也就是你上去。
許蜜語想,調派她上去的頂層貴賓,應該就是紀封了吧。
她還是像昨天那樣,重新洗幹淨面龐、梳好頭發,然後去到更衣室,從櫃子裏拿出自己昨晚在宿舍行李中翻找出來的化妝品——還好她沒有把它們全丢掉。
她又認真給自己化了妝,雖然淡卻也提起不少精氣神。去做一件大事前,把自己妝扮好,這像一個能帶給她信心的儀式。塗口紅前她還吃了塊巧克力。這下好了,除了信心,她還有了力量。
上樓前,她給自己打氣,現在信心和力量她都有了,所以不要怕不要緊張,等下不管事情走向如何都沉住氣去應對。
電梯裏,這次來接人的頂層套房管家是個新面孔。許蜜語想,這應該是負責紀封那個套房的管家吧?
但電梯達到頂層後,她卻被管家直接帶去另外一個套房——就是上次段翺翔住的那間。許蜜語想,應該是和上次一樣,會議還是選在段翺翔的套房裏開,所以她才會被帶過來。
套房管家把她帶進客廳。
許蜜語小幅度環視,屋子的環境和上次差不多,也是一群人在紙醉金迷的氛圍裏碰杯喝酒開趴體。她差點有錯覺是上次的會議沒有散過,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她環視闊大客廳一圈後,卻沒有看到紀封的身影。
她有些許的疑惑,紀封都已經派人下樓去把她接上來了,他自己卻還沒有到。
這時她聽到套房管家隔着搖擺舞動的人群、向着人群中心晃得比誰都嗨的那個高個子說了聲:“段總,您點名要的人我給您帶到了!”
許蜜語聞聲一驚。
這時人群中心那個人向兩邊撥弄開人肉圍牆,還順手從一個人手裏劫來一杯紅酒,握在手裏一邊晃一邊走過來。
“行了,人帶到你就完成任務了,去忙你的吧。”段翺翔打發了套房管家後,一轉頭看向許蜜語。
他咦了一聲,倏地彎腰把臉湊近許蜜語,聲音裏浮起放浪來:“你今天這是打扮過了?怎麽,聽說我要把你接上來,特意為我打扮的?”
許蜜語猛地往後退。
段翺翔又欺上來。這次他沒彎腰,就是居高臨下地看着許蜜語,評判道:“嗯,是比上次看着強多了。”他一手晃着紅酒杯,一手搓着下巴,對許蜜語挑挑眉,笑得輕佻邪氣地說,“但段爺我啊,不好你這口,不嫩,廢牙。我啊,叫你上來啊,就是單純地為了折磨你!”
許蜜語喉嚨口一緊,一下子緊張起來。
她悄悄握起拳頭,不讓自己被段翺翔的刁難吓到從而發抖。
還好門口處有了新響動,終于打斷了段翺翔不懷好意的逗弄。
段翺翔向門口看了一眼就越過許蜜語趕去迎賓。
許蜜語回頭看,這回是紀封和薛睿走進來了。
她松口氣。
她用一種看到歸屬的眼神看向紀封和薛睿。但這兩個男人卻一副他們與她并不相識的樣子,好像他們與她昨天并沒有見過面、達成過某種交易似的。
段翺翔一邊說着“老紀你說你就在隔壁,怎麽才過來”“普拉育正在卧房休息呢我這就讓管家去叫他”“來,你先擱沙發上坐會兒,等普拉育來了咱們一起去會議室”一邊把紀封往沙發前領。
經過許蜜語時,段翺翔朝她一指,對紀封說:“老紀,還認識她不?上回我喝多了,讓她給我吃不少虧,今天我清醒,等會兒你看我怎麽叫她好看的!”
紀封淡淡瞥了一眼許蜜語,又看回段翺翔,忽然微微一笑說:“等你長到八十歲,你的心眼可能還是三歲那麽大。你當心,報複心太強會翻車,別叫她等下反給你好看了。”
段翺翔揮舞着胳膊大聲說“那不可能”。
只有許蜜語體會到了紀封話裏的真正含義。
他們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套房管家走過來,聲音甜美地對段翺翔彙報:“段總,會議室已經幫您準備好了,溫度、濕度都是按您要求調的。普拉育先生剛醒,正在洗漱,他說等下會直接去會議室。您要不要也先移步會議室?”
段翺翔說好。
他安排套房管家就在客廳裏招呼他那些轟趴的朋友們,然後朝許蜜語擡手一指:“你,跟我去會議室。對就你,別發愣了,趕緊端茶倒水來!”
許蜜語看一眼紀封,他沒什麽反應。
許蜜語想,也許他就是不想表現出,和她是提前商量好的。她于是也不動聲色,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進了會議室,座位排位還是和上一次一樣。
許蜜語也和上次一樣,給每個人端茶倒水遞熱毛巾。
段翺翔又開始叽裏哇啦地當起翻譯。
他先跟普拉育叽裏哇啦了一陣,然後他轉頭對紀封笑着說:“老紀,這泰國老哥想跟你要一億二,被哥們給你硬砍到一億,哥們給你省了兩千萬,怎麽樣,我夠意思不?”
“哦?是嗎?”紀封的語氣波瀾不驚。
許蜜語聞聲去看了眼紀封。紀封幾不可見地對她挑了挑眉。那是在對她放出信號——你不是說他要做局坑我嗎,那你現在來破掉它證明一下吧。
許蜜語深吸口氣,轉頭看向段翺翔,再開口時,她講出流利的泰語。
“段先生,您剛剛和普拉育先生說的價格,和您對紀先生說的價格,好像存在口誤,具體數字有些對不上。”
段翺翔立刻轉頭看向她,臉色也驟然一變。他的表情瞬間從放蕩不羁凝固到幾乎肅殺。
“你會泰語?”他也用泰語問。
“會一些。”許蜜語的心跳得像舞獅鼓點一樣密集強亢,但她努力讓自己鎮定,用泰語回答着。
“你聽懂了多少?”段翺翔又問。
“全部。”許蜜語握着拳頭給自己鼓勁,然後回答。
段翺翔看着她,眼神森冷,他瞪視着許蜜語,用一種不同平時吊兒郎當的犀利眼神,像在看一個深藏不露的陌生人。
一旁的普拉育看着許蜜語,也是一臉的吃驚相。
段翺翔改用中文對許蜜語下達命令:“這裏沒你的事,不要用你的蹩腳泰語在這裏搗亂,出去。”
許蜜語的泰語并不蹩腳,相反她的發音準确又好聽。她知道段翺翔這樣說是為了趕自己走。
但她被段翺翔的眼神鎮了一下,還是會有一點無措,于是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段翺翔另一邊的紀封。
紀封卻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慢而雅地飲茶,不回應她的目光,也不搭話。
他那樣子,把“你自己看着辦”的态度表達得清清楚楚。
許蜜語有點明白了,為什麽紀封從進屋時就好像已經不認識她一樣。
她告訴他,段翺翔利用他不懂泰語,想要坑他。而這話只是她的一面之詞,在她能證實這一面之詞是真的之前,紀封不可能正面去懷疑或得罪段翺翔。
所以還真是得她自己看着辦了。
認知明确後,許蜜語不再期盼有人能幫她一把,分散一下她将得罪段翺翔的程度。
她從來也沒正面去得罪過誰,等下卻要狠狠地得罪一下了。她悄悄深呼吸,把心一橫後,對段翺翔用中文說:“段先生,我的泰語還可以,我聽得懂你們說什麽的。”
段翺翔的眼神像把無形卻鋒利的刀,冷森森地瞄準許蜜語,像要在下一秒就把她射殺一樣。
許蜜語死命命令自己,不要躲閃段翺翔的眼神。只有對峙住,才不确定下一步到底是誰會敗退。她現在就躲開眼神,那注定是她不戰而敗。
而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段翺翔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不像平時那樣浪蕩痞氣,現在他的每一分笑裏都嵌着森然冷意。
他知道許蜜語剛才用流利泰語和自己交流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她想借此告訴他,她的确會泰語,因此從上次開會開始,她就聽懂了他到底說了什麽,她在告訴他,她知道一切信息差,也把他上次就在左騙右騙的樣子全都不動聲色看盡在眼裏。
這是段翺翔第一次看走眼一個女人。
不,嚴格說是第二次,只不過上一次也是她——他看着她的背影以為她是個曼妙銷魂的少女。
前次只是外形看走眼,但現在,他發現他連她內裏也看走了眼。
這看起來不起眼得如同一顆塵埃一樣的女人,現在竟擺了他一道。
段翺翔就那樣笑着,看着許蜜語,對她說:“Ok,好吧,你泰語很好,發音很标準。不過呢,我再說一遍,我們在開會,你就是個服務員,不要搗亂,立刻出去。你想交流泰語可以等開完會單獨來找我。現在麽,別那麽沒眼力見,別惹我跟你發火。”
他在暗示她,現在,适可而止,出去。有什麽條件可以事後談。但如果還留下來裹亂,當心以後他不給她好過。
許蜜語第一次這樣跟人正面對峙。她聽着段翺翔的警告,心裏有些害怕。
她不由又轉頭去看向紀封,對他說:“紀先生,或許我可以留下來幫您做翻譯的……”
段翺翔皺起眉,叫了聲:“阿倪。”
他身後的助理站起身,要繞到前面來把許蜜語架出去。
這時紀封總算開了口。
“阿倪,你先坐下。”
他一句話把阿倪又釘回到原位。然後他放下茶杯,用一旁備好的熱毛巾擦了擦手,才擡頭看向段翺翔,淡笑着開了口:“她既然這麽想做翻譯,那就讓她翻翻看,我還挺想知道她到底能翻成什麽樣的。”
段翺翔一秒鐘就變了個表情,他嘻嘻哈哈地對紀封說道:“老紀,這就兒戲了吧?你讓這麽一個服務員來摻和我們以億計的買賣,這不叫她搗亂呢嗎?”
紀封挑挑眉,沒接他這茬。
他看向許蜜語,對她問了聲:“我也不想聽兒戲的東西,你能對你等下翻譯的內容、說的話負責嗎?”
許蜜語立刻點頭:“如果等下我翻譯的內容、說的話有任何不真實的地方,請您直接報警或者起訴我。”
紀封轉頭對段翺翔笑着說:“你看,她都這麽表态了,要不我們就聽聽她怎麽說,權當是解悶了。”
段翺翔又對許蜜語提點了一下:“既然老紀都發話了,你想說什麽,那就說吧。用心點,好好說!”說到後面“好好說”三個字時,他眼神犀利,是在提點許蜜語,你知道我的厲害,你好自為之。
許蜜語到這一刻,發現自己的腿都有些在發軟。她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能就這麽讓段翺翔給震懾住,她讓自己想想去給魯貞貞聶予誠打掃房間時受到的羞辱。她不能讓他們踩進泥裏一輩子看扁。
這麽一想後,她一下就咬牙挺住了,她走去紀封和段翺翔中間站定。
紀封問她一聲:“你最開始用泰語和段總說了什麽?”
許蜜語回他:“紀先生,我最開始用泰語和段先生說的是:您剛剛和普拉育先生說的價格,和您對紀先生說的價格,好像存在口誤,具體數字有些對不上。”
紀封擡眼看了她一下,“嗯?”一聲,問了句:“怎麽個對不上?”
許蜜語輕咬下嘴唇說:“我聽到普拉育先生對段先生确定的報價數額是八千萬……”
紀封看着許蜜語,挑挑眉問:“那你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段總轉過來跟我報價一個億,是多問我要了兩千萬嗎?”他調轉眼神去看段翺翔,“老段,她這是不是在暗示我,你在坑我啊?”
段翺翔保持着一貫嘻嘻哈哈的笑容,吊兒郎當地說:“這怎麽可能啊,老紀!你聽她胡說八道呢,她去過泰國嗎?她能聽清楚什麽啊?我這不還有後續沒跟你說呢嗎,普拉育老哥剛才又跟我說了,如果你分期打款給他,就收一個億,但要是一次性打款給他,他願意給你再讓價兩千萬,總金額八千萬就可以成交!”他說完瞪了眼許蜜語,那一眼中含着讓她閉嘴的威懾。
然後他又轉回頭看向紀封問:“老紀,你覺得呢?”
紀封笑了笑說:“如果沒什麽問題,我倒是可以考慮一次性付清。”
段翺翔哈哈笑起來,一副生意談成皆大歡喜的樣子,大聲說着太好了。
只是他臉上雖笑着,心裏卻各種情緒翻騰不休。
他原本只是想耍紀封一道,坑他兩千萬逗逗樂子解解恨。
從小到大他身邊的人天天都在他面前對紀封贊不絕口。尤其他老爹,成天把紀封誇上天,恨不得紀封才是段家兒子才好。
家裏有錢怎麽了?富二代怎麽了?他照樣他媽不快樂,照樣從小到大是活在紀封這個別人家的孩子陰影下的。他想躲開紀封,所以當知道紀封在很多國家都游學過,只有泰國沒去過時,他義無反顧選擇了到泰國留學。他終于找到一塊沒有被紀封兩個字污染過的淨土!
學成回國以後,他覺得自己長大了成熟了,可以不那麽計較地敞開胸懷,接納一下給他帶來過諸多人生陰影的紀封了。
他甚至誠心地想過和紀封做真朋友試試。可紀封這家夥在他面前總是趾高氣昂、傲氣得一逼,雖然紀封沒有用嘴說過,但他就是能感覺到一股發自紀封內心深處的鄙夷。
這讓他越想越恨。
紀封他憑什麽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他就是要耍耍他!
可是沒想到,會橫蹿出許蜜語這麽一號敗家女人,竟當面戳穿了他的小游戲,讓他戲耍紀封不成了。
不僅戲耍不成,眼下他還有一種被人當面戳破的羞恥感。趁着紀封和普拉育握手表示合作愉快時,他惡狠狠地瞪着許蜜語。
他讓許蜜語再給大家都換杯熱茶,提議大家以茶代酒,慶祝一下這一切順利的合作。
他說着“一切順利”四個字時,眼神像刀一樣剜着許蜜語。
許蜜語給每個人都重新換上熱茶和熱毛巾。換到段翺翔時,趁着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段翺翔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握。
許蜜語立刻擡眼去看段翺翔。
她手腕劇痛心頭一抖。
段翺翔手下更加用力,握得她幾乎快忍不住那疼。
他看着她陰森森地笑,眼神裏有恨不得撕碎她的狠勁。
他壓低聲音對她陰森地笑着說:“你給我等着,臭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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